第二天回到單位上班，許多有關莫細究租住的屋子裏有鬼的傳言，就在單位裏流傳開了。

    大家很自然地就把莫細究當作另類看待，都用怪怪的眼神看他。

    下午，單位分配征地任務的時候，說什麽，都沒有人肯和莫細究同一個小組。

    分派工作任務是在用竹竿搭起的竹棚子裏舉行的。

    身材高挑、臉色青秀的未來殯葬工作者們，坐在長條凳上，互相悄悄地交頭接耳，暗中串聯好分組的事宜。

    他們不管是坐著的也好，抑或雙手交叉著站在坐著的同事們身後的也罷，都離得莫細究遠遠的，就好象他生了會傳染的麻風病一樣。

    場長幹瘦的身體反抄著雙手，繃著他蒼白的臉龐，烏黑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偶爾還露出黃中帶黑的牙齒，正在以抑揚頓挫的語調，一字一句地動員大家到被征地的農民家裏後，要態度誠懇、熱情大方，同時，堅守價錢底線，輕易不增加征地價錢。

    會議的核心是少花錢，多辦事，這是必須信守的原則。

    這樣的工作雖然有難度，但卻是必須完成的任務。

    場長這樣子一說，有人就忍不住地歎了一口氣，有人就抱怨地說：“嗐！又要不喂草，又要擠人家的奶，世間那有這樣的好事啊？”

    場長當即彈了彈粘在他衣裳上的煙灰，抬起了他有些蒼白的臉，揮起手來道：“同誌們，請相信大家的幾年大學不是白讀的，而農民又是純樸的，請拿出你們的真誠、熱情、自信、口才，一定能夠完成工作任務的。現在，按照你們自願組合起來的小組，去動員農民把山地賣給我們吧！”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埋怨，卻又不便說出來，於是惴惴不安離開竹棚而去。

    莫細究沒有人和他共一個小組，心裏當然不好受，可他是個不愛說話的人。

    他心裏想向別人解釋一下自己出租屋裏的事情，以此消熄別人對他的誤解。

    可卻沒有人當麵問他，他租住的出租屋到底是怎麽了？

    他當然不好作解釋。

    但這樣一來，可氣的是，單位按規劃準備征用的最北麵那個山頭，大家知道那山頭有些怪異的解釋不清楚的事情，都不肯接那個任務。

    還一致推舉由莫細究去做那個山頭主人的工作，說莫細究是不怕那些事的，他去就最合適不過了！

    “場長，北麵山頭你最好還是讓不怕汙穢的人去征，其他普通人嘛，肯定是沒法完成征地任務的……”周芸站起來提議道。

    周芸本來是個直腸直肚的姑娘，可這會兒說話也拐個彎兒有所指了。

    我和華生就禁不住暗暗偷笑。

    都知道周芸是想把征北麵山頭的任務推給莫細究，可她又不點名道姓地直接說出來。

    不過，不用她直接說是誰不怕汙穢的，大家也能猜得出來，周芸所指的就是莫細究！

    火葬場裏早傳得沸沸揚揚了，莫細究所租屋子裏有鬼，可這個莫細究，他竟然一點兒都不怕！

    真不知他是不是和那些東西同一類型？

    這種奇怪的議論，不僅是普通幹部職工知道，就連場領導也有所耳聞。

    場長見大家都不接這個棘手的任務，又都推薦給了莫細究，就順水推舟地把任務交給了莫細究。

    莫細究其實內心也不想接這個任務。

    那山頭離火葬場又遠，山頭主人又不好講話。

    但大家硬推給他啃，而場長又意味深長地把任務交給他，他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回家還生了兩天的悶氣，第三天的時候，莫細究便再也坐不住了。

    其他小組的人已經去征地了，好象還有手快的，已經征得第一塊山地。

    莫細究再不去征地，他的任務就完不成。

    沒有辦法了，隻好一個人沿著山腰小路往那座山頭的主人家走去。

    山頭好靜寂，風掠過的時候，樹梢橫掃著，響起了“沙沙沙”的聲音，直撩得人的毛管禁不住鬆動。

    不自覺地抬頭張望，幾座大山周圍沒有人，也沒有野生動物，大地仿佛是另一個異域的世界。

    轉過一個彎，遠遠地，就看到他來這裏要征地的山頭。

    那山頭好荒涼，好靜寂。

    給人的感覺就是適合遊魂野鬼盤踞，多過適合人類開展生產活動。

    雖然晚秋的太陽依然很猛烈地照在山頭上，但卻像懸掛在荒漠的異域靈氣彌漫的灰蒙蒙的天空上一樣。

    沿著彎曲、崎嶇的山中小道，莫細究寂寥地、心慌慌地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那個山頭。

    太陽不知什麽時候躲到烏雲裏去，大地就陰沉沉起來。

    山上到處都露著一些樹根和樹樁，低矮的鬆樹林黑糊糊地這兒一片，那兒一片。

    周圍陰森、寂靜。

    遠處那個山頭上忽然在一棵樹低下飄起了一個灰白色的鬼影，一下又一下地往上爬起來，兩眼空洞洞的骷髏頭與全身上下的骨架清晰可見，非常嚇人地飄過一段路之後，就隱沒在另一棵樹幹後。

    不是吧？

    大白天裏也能見到鬼？

    雖然天色陰沉了下來，但這畢竟還是個大白天不是？

    這讓莫細究非常納悶。

    也許，換了是誰看到這個情景，都會兩腿發軟，喪失掉繼續往前走去的勇氣。

    但莫細究異於常人的是，他對這些鬼域裏的事，比較能接受。

    甚至是見怪不怪！

    所以，他不但沒有退縮，還怪怪地想：不對啊！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啊！

    起初，莫細究以為自己看錯了，不覺心慌慌、臉青青地揉揉眼睛，仔細再看，那骷髏架子又飄蕩著，飄回到原來爬起的樹幹旁，舉起雙手，做了個威脅的動作，就隱沒在樹根下。

    莫細究盡管見得多那些汙穢東西，可是，大白天裏，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過這些東西，要說他一點都不害怕，也是騙人的。

    他不但怕，還感到毛骨悚然。

    他想，怪不得場裏的人都不願到這個山頭來，卻原來有這些奇異的東西出現。

    不過，莫細究雖然也很膽怯，但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見怪不怪了，他在一陣的膽怯害怕後，還是繼續邁步走去那戶山主的屋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