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譽定定望著她。

    阿蠻身子一動不動，睫毛輕輕顫了顫，見他並無旁的動作，她便想要裝作無事發生一般，動作小心地將被子往上拽，打算再將自己藏起來。

    但她被子剛剛扯到一半，蕭譽長臂一伸，將她連帶被子，一起給拽進了自己的懷中。

    他身手利落，動作極快，阿蠻猝不及防，低呼出聲。

    她整個人都被他緊緊圈在了懷裏，稍稍緩了緩，她抬頭看他，臉上神色頗為防備。

    蕭譽瞧著她這小模樣，眉梢微挑，怒極反笑，語調森森開口道：“蠻蠻這般看著我，是在挑釁我？”

    阿蠻反應過來，立時板起了小臉，緊接著，閉上了雙眼。

    他手臂緊緊箍著她的腰，她動彈不得，知道他不會輕易將自己放開，略微頓了頓，她幹脆將身子往前湊了湊，耍賴般將整張小臉都埋進了他的懷裏。

    蕭譽見她這般，身子微僵，拿她又毫無辦法，頓時不再開口了，將人往自己懷裏按了按，好半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了眼睛。

    吳越使者在錢褚手信送到三日後，到達了汴州城。

    周寅不在汴州城，陳樹出麵接待了吳越來人。

    阿蠻忐忑等待，在吳越車隊進城後，才知吳越使者領隊之人乃太傅魏長功，錢褚自小受魏長功教導，此次出使梁地，他竟將魏長功派了來，足以可見對這次出使梁地的重視。

    魏長功年方四十，博學多識，遊覽諸國，十餘年前，曾在西都城發大水時候，主持興修水利工程，因此救了不少的人性命。此後，在吳越備受推崇。

    阿蠻受寵，自然也可隨著阿兄錢褚去聽先生講課，也稱得上是魏長功的半個學生。

    如今得知是魏長功前來，阿蠻一時有些驚喜。

    她穿戴王妃朝服，正襟危坐，等待蕭譽的消息。蕭譽言稱，等陳樹那邊接到人，他們就即刻入宮。

    阿蠻身為吳越小郡主，如今又是河東王妃，在吳越使者來梁地之時，理應在場。

    巳時初，蕭譽派人來傳話，吳越使者已經入宮。

    竹香在阿蠻身側伸長著脖子，就等著這消息，如今一聽到通傳，立即喜形於色。

    王府馬車已經在府前等候，阿蠻出府，先看見蕭譽高坐馬上，尚未移開視線，他已經翻身下馬，大步行至她的麵前，低頭看她，沉聲道：“魏太傅先行入宮拜見王兄，你且先去母後寢宮。”

    阿蠻眼眸發亮望著他，乖乖點頭。

    見她如此乖巧，蕭譽心頭發軟，眸色加深，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腦袋，而後才又重新翻身上馬。

    阿蠻走上前，欲上馬車，但不過兩步，她身子微頓，回頭去看竹香，聲音壓低問道：“你可要留下照顧小郎將？”

    竹香昨夜裏又生生照顧了李秀一晚，一大早的就又回到後院，伺候小郡主起床梳洗，因知吳越使者要來，她不去休息，定也要跟著進宮，此時她整張臉都有些發白，整個人更是頗有些頭重腳輕之感。

    知道小郡主是擔心自己，她立刻衝著小郡主露出一個笑，眼眸彎彎道：“李秀身子最近好了許多，白日裏倒是用不到婢子。”

    她說著一頓，又上前扶著小郡主踩上腳踏，一邊小聲道：“離開故土一年有餘，婢子也甚是想念。”

    即便她可能並不熟識來人，但聽到熟悉的口音，看到熟悉的麵容，她也會深感欣慰。

    阿蠻聽得微怔，一時安靜上了馬車，再無言語。

    宮內軟轎，接著阿蠻直接往王太後寢殿處去。

    自從離了汴州城，去往封丘邑後，阿蠻便再未見到過李鳳梧。

    此番她前來，一為等待午宴與吳越使者相見，二則便是要拜見她。

    李鳳梧將寢殿內侍女全部屏退，隻留下荼嬤嬤侍候。

    阿蠻入殿，鄭重行禮，聽到堂上太後命其起身落座，才緩慢起身，行至一旁坐下。

    李鳳梧抬眸看過去，阿蠻較之之前，越發綽約，楚楚玉立，貌美動人。

    她雖在汴州城，但封丘邑發生諸事，她亦皆有耳聞，知自己兒子為這吳越小郡主屢次破例。

    阿蠻見王太後神色不明地看著自己，正要開口，視線下垂間，卻看見她手中的一串佛珠，神色一時間微怔。

    李鳳梧瞧出她在走神，順著她的視線，將手抬了起來，撥了撥那串佛珠，語速緩緩道：“阿蠻在看這個？”

    阿蠻點頭，視線從那串佛珠上，漸漸移到她的臉上。

    李鳳梧早先年鮮衣怒馬，即便這二十多年間，入了王宮，開始修身養性，但骨子裏的習性到底還是不會變，常年習武，讓她較之尋常婦人更顯精神。

    她看著阿蠻，毫不遮掩地開口道：“這佛珠是周顯的。”

    阿蠻一時有些手心發緊，很快，她想起相國寺，想起那間禪房裏的周國公周顯。

    她本以為，王太後會因周國公突然離世，短暫的情緒低落片刻，但未曾想，情況似有不同。

    王太後手腕上，竟公然戴著周國公的佛珠。

    李鳳梧見她呆呆地不說話，不由得慢吞吞開口道：“嚇到了？”

    阿蠻立刻回過神，搖頭認真道：“母後說笑，兒媳隻是一時想起周國公，頗有些懷念。”

    她這話一出，李鳳梧神色便有些奇怪了，這吳越小郡主神色認真，神情不似作假。

    她本以來，周顯去後，世間再無人惦念。

    阿蠻見王太後如此看自己，很快收起臉上遺憾，正色道：“雖不過隻在相國寺見過幾麵，但兒媳知周國公乃梁地肱骨之臣，昔年更是護母後周全，如此忠義之人，兒媳自然欽佩。”

    李鳳梧不說話了，手中緊握佛珠。

    荼嬤嬤見太後忽然沉默，恐這不懂事的吳越小郡主惹了太後生氣，不由得上前開解道：“周國公乃為胸中大義，太後不必過於掛懷。”

    阿蠻見荼嬤嬤朝著自己看過來，目光中隱含擔憂，稍頓，她換了個話題，一字一字問道：“母後可知楚地洛氏女，武信侯夫人洛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