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探頭朝外看過去。

    看著看著突然短促地驚呼了一聲。

    “看見什麽了？”

    “殿下，”柳枝縮回腦袋，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奴婢本以為前頭經過的接引城已經是夠破敗的了，沒想到這州城卻是更破敗幾分。”

    青魚想了想，想到一個可能，“接引城是本朝為了接引流放之人所設，而這州城卻是前朝所建，年代更久，無人修繕維護之下，更顯破敗也算正常。”

    “之前遠看這州城，比接引城要大上許多，本以為人口更多，沒想到這街上的人比接引城還要少。”

    “城大方顯人少。”

    “殿下所言有理。”

    主仆兩個說著話，感覺到馬車漸漸停下，柳枝又探頭往前方看了一眼。

    這一看就久久沒有縮回腦袋。

    “可是已經到了？”

    柳枝回頭，欲言又止。

    “到是到了，可……這宅子真能住人嗎？奴婢剛看到前院的牆頭都缺了一角。”

    青魚：“……能修就行。”

    下了馬車，她就迎來了韓鬆岩的前來告罪。

    “事出緊急，罪臣隻來得及帶人清理了宅內的雜塵，倒塌的房屋和牆頭還未能來得及清理，還望四殿下恕罪。”

    “能住人吧？”

    韓鬆岩被問得一愣，回過神忙回道：“這府邸房屋眾多，還剩不少能住人的，隻是條件簡陋……”

    青魚沒等他說完，很是幹脆地點點頭，“那就行了。”

    “玄二，柳枝。”

    “屬下（奴婢）在。”

    “玄二安排前院住處，柳枝安排後院住處，馬車暫放後院。韓將軍若是無事，也煩請相幫一二”

    “殿下折煞罪臣了。”

    這道命令一下，幾百人的隊伍頓時忙碌起來。

    府邸內最為幹淨寬整的房屋內。

    青魚坐在從馬車裏搬下來的太師椅上，手邊還擺了一方雕花茶幾，隻不過茶幾上擺的並非茶盞，而是長著一棵嫩綠樹苗的花盆。

    下首處，裴知音帶著弟弟裴知言坐著，他們姐弟倆是被柳枝給叫過來的，美其名曰在她出去做事的時候，就由他們來陪殿下聊天解悶。

    青魚很想說：其實她並不需要，獨處也挺好的。

    不過等她知道的時候，這姐弟倆都已經過來了。外頭又亂糟糟的，總不能再把人給攆出去。

    “最近書念得如何？”

    這話一出，她就察覺到麵前這兩隻頓時緊張起來了。

    心下失笑一聲，“知音，你是姐姐，你先來說。”

    “我，我學了三字經，百家姓，還學了數術。”

    “數術？我讓柳枝找的先生好像並不教這個。”

    “我是跟許二姐姐學的。”

    “許堇？”

    “嗯。”

    “你是主動去學的？”

    裴知音在這一問一答間緊張感也少了很多，大膽開口回道：“殿下，我喜歡算賬，數術。”

    “既然喜歡，那就繼續學吧。”

    裴知音鬆口氣，語氣多了幾分歡快：“好。那認字？”

    “繼續學。知言呢？”

    “殿下哥哥，您花盆裏的這棵小樹苗長得可真好！”

    青魚：“轉移話題沒用。”

    裴知音也拍了下弟弟的後腦勺，“就知道耍小聰明！”

    裴知言委屈地眨了眨眼，“學，學了三字經。”

    “背一遍我聽聽。”

    等柳枝回來複命，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頭傳來磕磕絆絆的背書聲，不由會心一笑。

    她等到裏麵背書的聲音停下，才抬腳進去，“回稟殿下，後院都已經安頓好了。”

    青魚招招手讓柳枝過來，“這府邸可都看過了，仔細說一說。”

    “是。奴婢跟韓將軍也打聽了一些，這府邸原先是便是這州城的城主府，第一任主人便是前朝順昌王。”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正是那位戰功赫赫卻英年早逝的前朝王爺。”

    “接著講。”

    “是，殿下。這府邸共分東路、西路和中路。東西兩路分別是六進院落，中路是五進，共有房屋差不多三百餘間，隻可惜已有近半或倒塌，或門窗牆壁損毀，無法住人了。最後頭還有個很大的演武場，算是整個府邸保存最為完整的一處地方。”

    “我們現在是在？”

    “中路的第三進院子，也曾是那位順昌王起居之處，這是最為牢固的院子，其次便是前麵的二進院，曾是外院書房所在。後頭兩進是妻妾所居。奴婢方才安排的便是後院，東西兩路是二統領安排，他更清楚。”

    青魚通過柳枝的描述，在腦海裏也描摹出來了整個順昌王府的大致布局圖。

    倒是比她想象中還要大一些。

    “你們姐弟倆也回去歇著吧。”

    柳枝目送那裴家姐弟兩個手牽手離開，“殿下，可要歇息片刻？”

    作為這片地方地位最高的人，青魚以後要住的這個院落自然是最先收拾出來的，從京城皇子府中搬空了的一應家具擺設，也都已經布置好了。

    “不必，且等著玄二回來複命。扶我去院子裏走走。”

    “太陽已經落山了，殿下披件披風再出去吧。”

    “不用，我出去練會功夫。對了，柳枝你的鍛體術可練習到第二式了？”

    柳枝：“……”她感覺自己被自家殿下給卷到了！

    “奴婢也去練習！”

    等玄二手裏提著一方食盒踏著月色進了院子，看見的就是月光底下正在練功的殿下和柳枝。

    “來了。”

    “屬下來遲。”

    青魚伸手搭住柳枝的手臂走回正堂，邊走邊問向跟在後頭的玄二，“安排得如何？”

    “今晚暫且夠住，吃食剛備好，讓殿下久等。”

    “我也沒多餓。”這荒古州的現狀讓她難得有些愁得慌，胃口自然也跟著下降了。

    “彭知州和韓將軍呢？”

    “彭知州看天色已晚，便隨韓將軍先行離開，明早再來拜見。”

    青魚回身落座，聽著柳枝在一旁擺放碗筷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問道：“荒古州的現狀你們兩個現如今也看到了，有何打算說來聽聽？”

    柳枝拿筷子的手一頓，抬眸跟玄二對視了一眼。

    “大膽說。”

    “屬下鬥膽，”玄二抱了抱拳，“這一路走來，屬下隻見這荒古州內十室九空，百姓被饑餓所困，田地間草木枯黃，一派寥落。屬下擔心，長此以往，會再次引得人心動蕩。”

    帶來的糧食總有吃完的那一天，等吃飯都成問題的時候，皇權也壓不住人們心裏的饑餓。

    “屬下想，殿下曾吩咐屬下去收購回來的那些種子，也是基於這個考慮。隻是，荒古州內水源稀少，入目皆是一片黑暗。那些種子想要種下發出芽來，水源是重中之重。”

    青魚聽完點點頭，“柳枝呢，可有話說？”

    “殿下，奴婢沒有二統領想得那麽多，隻先前剛入城時曾無意間見到一幕，”柳枝說到這頓了頓，咬了咬牙才接著說下去，“有兩位父親，互相交換了自個的女兒。女孩兒，在這活得太難了！”

    青魚猛地抓緊了手下的扶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