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皇子腳步一頓。

    他覺得，她妹妹就已經是不靠譜的了，感情李瑞也是個不靠譜的啊，難怪這二人能玩兒到一起。

    先前在宮中，包括出宮之後這一路下來，以及上次他和慶和公主被抓走獲救，他一直都覺得李瑞是個很靠譜的，為慶和公主交了這樣一個手帕交而高興。

    結果，回了餘田村之後，他就慢慢的感覺到了李瑞的不靠譜，現在聽到陳瑾說李瑞竟然交了個老鴇朋友，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雖然是在皇宮中長大的孩子，但對於外麵的這些東西，該知道的和不該知道的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些的。

    老鴇，隻有青樓才有。

    青樓就是做皮肉交易的地方，而老鴇，就是那個管理者。

    他父皇，是禁止官員招妓的。

    一經發現，那是直接要擼官的。

    然即便如此，據他所知道的，京城也還是有很多的青樓的。

    唐儉倒是一早就知道春紅樓老鴇的情況，所以並沒有露出什麽嫌棄的表情，他就是單純的不想讓李瑞他們這會兒去。

    他雖然沒有招過妓，但他也是進過青樓的。

    不進青樓的男人，是不完整的。

    怎麽進去，不是怎麽出來的男人，也不是真男人。

    陳瑾見十二皇子臉色難看，小聲的同他大概的講了李瑞為什麽會同春紅樓的老鴇交好，以及春紅樓的老鴇幫康明逃脫的事情。

    十二皇子聽完之後就沉默了。

    隔了一會兒才道：“此人倒是有情有義，可為何她還要繼續經營青樓，為什麽不想個法子脫離那樣的環境呢？”

    陳瑾無奈的笑著道：“談何容易。”

    “她離開青樓，何以為生？”

    “出來外麵，如何麵對世人的眼光？”

    “青樓的老鴇也好，那些陪客人的人也好，我想她們沒有一個人是主動願意成為那樣的人的吧！她們都是沒得選啊！”

    “有些女孩子，是直接被家裏的人賣去了青樓，公子應當不知道，尋常的賣人，賣去旁人家做奴仆，在我們瀘水縣，一個女娃娃是賣三兩銀子。可若是把人賣到青樓，可以賣七兩銀子。”

    “而有些，這是被人拐賣了，騙到了青樓。公子應當知道，一個女子若是不見了，即便她是好好的回去，都會遭受許多的惡意揣測和流言蜚語，更被說這些被拐賣進青樓的女子了，便是逃出去山高水遠一路走回去又能如何？”

    “還不如在青樓裏頭，過一天是一天。在青樓裏頭，大家都是一樣的，誰也別笑話誰。”

    唐儉讚同的道：“是這個道理，歸根究底，下賤的是這些來青樓招妓的男人，而不是青樓的姑娘們。”

    十二皇子聽了之後，心情有些沉重。

    百姓日子過得不好，就會賣女賣兒，或者就還有李瑞的爹那樣的人，自己去賭博，或者自己好吃懶做沒出息，也會賣女兒。

    至於那些拐賣人口的，實際上皇上上位之後就已經加大了對拐賣人口這些人的懲罰力度，十二皇子原本以為是有效果的，這麽看來這效果也並不明顯。

    如李老三那種那麽壞的人，都隻是想著把李瑞賣去當丫鬟，而不是把人給賣去青樓，這足以說明隻要不是那種喪盡天良的，都不會把自己的女兒賣去那種地方。

    主動賣女兒去青樓的，肯定還是少數，那青樓的女子大部分應該都是被拐的。

    十二皇子跟著李瑞去見了老鴇之後，證實了他的這個想法。

    因為十二皇子對青樓這邊產生了興趣，所以他們休息了一天之後，次日一早李瑞就帶著十二皇子和慶和公主他們去了春紅樓。

    老鴇看到李瑞過來，高興的請她入內。

    李瑞回餘田村不是什麽秘密，她回了餘田村的第二天縣令還帶著人來拜訪了她。

    所以老鴇知道李瑞是回來了的，她一方麵心裏是期盼李瑞來看她的，一方麵又不想李瑞來，覺得他們這第二玷汙了李瑞。

    但看到李瑞來，她心裏還是高興的。

    老鴇見過李瑞，也見過陳瑾，但沒有看到過唐儉和十二皇子他們，她見唐儉他們三人氣度不凡，但也沒有做出那種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的模樣，十分大方的請他們進來坐。

    早晨的春紅樓是安靜的，也是幹淨的。

    而且李瑞知道她這裏是什麽模樣的，還帶著這些人來，就說明也不用刻意如何。

    李瑞跟老鴇兩個人敘了一會兒舊，十二皇子就開始問老鴇她這裏的人的人員情況。

    若是平常有人來問她這些，老鴇是決計不會說任何有用的消息的，但因為十二皇子是李瑞帶過來的人，十二皇子問什麽她就答什麽。

    春紅樓有三十個姑娘，現在還活著的姑娘中，隻有三個是家裏人賣的，其餘的二十五個都是從外地被人賣過來的。

    至於渠道，他們這些做青樓的，自然也有他們自己的路子。

    “你們樓裏的姑娘，壽命都很短嗎？”十二皇子敏銳的注意到老鴇口中的活著那兩個字。

    老鴇道：“也不盡然，有些幸運的，能夠活長一些，但不幸的，有些進來半年就死了，有些一兩年，有些三五年，幸運的，有些本事的，就熬著等到我們這種當老鴇的死了，她們就可以憑本事來接手。”

    李瑞以前就是單純的跟老鴇做朋友，從來都沒有問過這些，現在聽到這些數字，隻覺得骨頭有些發寒。

    她看著這個她第一次過來，覺得最漂亮的房子，這個在李老三口中說著一派向往的地方，隻覺得這裏就是一個華麗的墳場。

    埋葬了無數女子的生命和青春，也埋葬了無數女子的靈魂和自由。

    “不幸的人，都是因何而死？”

    “有些是不聽話，一般進了我們這地兒，我們都會給灌一碗絕子藥，有些女孩子進來了之後耍小聰明，把那藥倒掉了，有的就會有孩子，有了孩子那肯定是不能留的，可流孩子傷身啊，挺不過去，就容易沒有，落下病根，也容易沒了。”

    “還有些倒黴，染上了髒病。”

    “還有些遇到變態的客人，也很容易……”

    所有人，聽完老鴇的話，都難受得厲害。

    慶和公主默默的靠緊了十二皇子，好可怕，外麵的世界好可怕，比皇宮裏頭都還可怕。

    李瑞輕輕的拉住了老鴇的手。

    老鴇用另一隻手拂去了眼角不知道什麽時候流出來的淚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