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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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口。”梁太炎嘖了聲,“這種事兒,還是由我的人來辦我才安心。”
梁望聽言,剛才放鬆的心情瞬時又提起,“皇爺,你……”
欲言又止。
就算已然猜到,但這真相太殘酷。
梁太炎瞥著他,慢騰騰的開口說,“我已然叫人封口了,後宮中你母妃,你的外祖家京師胡家,這會他們的嘴都被堵起。”
梁太炎說這話時的口吻是輕描淡寫的,好像在談論天兒一樣。
可聽在梁望耳中,卻無疑天打雷轟,他眼一下睜大,臉上的血色退的一幹二淨,嘴唇抖動的,語不成句,“皇爺,你、你……”
“便是你想的那般,這會他們都在大獄裏蹲著,後宮中沒有了胡淑妃,京師裏也沒有了胡家。”梁太炎的言語非常徑直,非常殘酷。
“知道我為啥親自來大關莊一趟麽?便是為發落你。”
“咱們梁家人嗣一直都單薄,不到萬不得已,我跟你父皇不會對咱們自家人出手。你作為梁家人,我跟你父皇給過你好多機會的。包含方才,方才我跟你大哥一直在扯一些有的沒有的,為的便是叫你覺察到異樣,叫你主動認錯。”
“但你的表現太叫我失落了。”
梁太炎說著搖頭,臉上的神態帶著疼惜。
他雖說在訓斥梁望,但他心中的痛楚並不比梁望心中的驚懼少。
梁家人口少,嫡係更少,因而每一個皇子都是珍稀的,少一個他都心疼。
“之前你縱容你手下做假賬,我跟你父皇都忍了,乃至是你手下欺壓百姓,我跟你父皇也忍。”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你大哥出手,更不該打火藥的主意兒。”
梁太炎這話一出口,梁望本來便全無血色的臉瞬時白成了一張紙,他本來是跪著的,這話一出,他身體搖晃了幾下,倒在了地麵上。
梁太炎把他這種樣子看在眼中,臉上的疼惜之色更甚,“看看你這般子!哪裏有半分梁家人的樣子,既然嚇成這種熊樣,當時又怎樣犯蠢去幹這兩件事!”
做都做了,這時要是硬氣一點求原諒,他還會高看梁望眼。
可如今居然嚇癱瘓了!
當時對梁賀出手跟偷火藥的勇氣呢!
廢柴!
梁賀坐一邊,把梁望這種沒有出息的樣子看在眼中,他抿了下唇,開口說,“皇爺,左右我如今無事兒,拉倒吧。”
他是從百靈府回京的路上遇刺的,隻是他命大,沒有出事兒。
就梁望這樣子,他並不將他當作是威脅。
到底是血緣兄弟,並且梁望這一生也算是廢掉了,拉倒。
梁太炎聽見這話,瞥了他眼,沒有好氣說,“他可是犯了兩條忌諱!”
梁家對付那一些世族還精力不足呢,可梁望居然搞內耗。
並且還打火藥的主意兒。
火藥,除了他跟隆慶帝,誰也都不可以打主意兒。
觸犯者,決對不可以饒恕。
作為這江山的統治者,他雖說一直在堅持推行《大楚律》,但他梁家人還是有特權的。
隻需不過分,他睜一個眼閉一個眼,權當不知道。
可對梁賀出手,偷盜火藥,這兩條不管哪一條他都不可以忍。
方才他一直在給梁望機會。
可梁望先是不認錯,被他指出來後又這熊模樣。
失落,太讓他失落了。
梅小芒跟殷四郎、殷黑山站一邊,個頂個的恨不能將腦袋縮到地底下。
這樣的皇族秘辛,他們真的半分都不想知道。
梁太炎要處理梁望,雖說他們心中都非常暗爽,但這具體地過程他們一點都不想參跟!
幹什麽不將他們全攆出去呢?
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呀!
而癱在地麵上的梁望,直到此時才從巨大的驚懼中回神,趕快開口求饒。“皇爺、皇爺,我知道錯了,我知錯,求求你原諒我這一回……”
他跪著衝著土炕爬去,眼淚糊了滿麵。
梁太炎看著他,臉上的疼惜更重,養出這樣一個廢柴,真是臉無光。
“殷四郎,將他打暈吧。”他合上了眼,不願再看梁望眼。
殷四郎聽的這話,恭聲應是,身體快如閃電,瞬時出現於梁望背後,抬起手劈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梁望根原本不及反抗,跟前一黑,立刻暈去。
“穀鳴,將他帶回學院,先軟禁起來。”梁太炎又吩咐道。
辜博士忙應是,他打開屋門,叫進來4個護衛,將梁望抬出。
他坐上大車,跟梁望一道回了鎮子上。
傅大河的屋中,梁太炎靠著背後的棉被,眼合著,臉上出現了疲累。
梁賀見狀,開口說,“皇爺,要不你歇息一下吧?”
這一路上趕路挺辛苦,來了後又審問梁望,以梁太炎的年齡,著實有一些吃不消。
梁太炎聽言,眼仍舊合著,口中卻說,“不用了。”
“不差這一時半會的,我叫人去給你預備屋吧?”梁賀堅持道。
“也行。”梁太炎改了口。
梁賀看向了梅小芒,“梅小娘子,聽聞你們家預備的有客舍?”
“有有有,我這就帶著人去收拾。”如今客舍是梁太炎後來派的那幾十個護衛在居住,隻是如今梁太炎來了,這地方自然就的叫出,叫這一幫子護衛住在一塊擠一擠吧。
梁賀聽言,點頭說,“成,我跟你一道去。”
他說著從土炕上站起身來。
安福海見他動了,立刻也跟上。
等他們仨出門,屋中隻剩下殷四郎殷黑山梁太炎仨人。
梁太炎不開口,殷四郎殷黑山祖孫兩個也不開口,屋中靜下。
梁太炎合著眼,好像睡著,足足一刻鍾後,他才抬起手捏了下眉頭,出言說,“聞升,你母親親安排的那計劃,你跟你弟並不知情,對吧。”
殷黑山趕快恭聲答說,“回太皇的話,是。”
“當年你母親親怎樣給你們兄弟兩個說的。”梁太炎又問。
“娘親她說,爹爹吞不下這口氣,叫我跟六弟將這江山奪回來。”
“嗬。”梁太炎毫不留情的笑出聲來,口吻裏帶著濃濃的諷刺。
殷黑山緘默著,不話語。
這就是他爹爹留下的遺言,他可以說啥呢。
停頓片刻,梁太炎又問,“你這一生,是依照你爹爹的遺願去做的,對你母親親的計劃並不知情。將謀叛當平生目標,那你說,你跟你弟心中,究竟有沒謀叛的想法?”
殷黑山猶疑一瞬,開口說,“這事雖說敏感,可不敢欺瞞太皇,說句心中話,我10歲時被娘親派遣人接到大關莊,聽見了爹爹的遺願,10歲的我,對謀叛兩字,並不可以理解。”
“後來年齡漸長,明白這倆字究竟有多沉重。”
“娘親總是教導我,說百姓生活艱苦,不要輕易禍害他們,每一個生命都應當受到尊重,特別是大楚剛經曆了戰亂,有一些地方乃至是萬裏無人。”
“可是,爹爹卻是想叫我們兄弟兩個奪取這江山。這需要無數財力支撐,這要苦心籌謀,要填進無數人命。”
“爹爹的遺願跟娘親的教導,他們是衝突的。等我想明白這問題時,娘親已然去世了,我沒法問她答案。”
“這許多年來,我跟弟一直都在矛盾中度過,我們一邊依照娘親的吩咐,碰到災情就去賑,邊又遵從爹爹的遺願,暗中想謀叛。”
“這種矛盾的心境,伴隨了我們一生。說實話,我們哥們們對目前的日子非常滿意,我是裏長,家裏藏有巨財,膝下又有四郎這樣的孫子,日子過的跟美。”
“六弟是丞相爺,子孫滿堂,日子過的也美。”
“我們日子順遂,大楚的江山也穩固,我們何必要去再做掉腦袋的事?這不止填百姓命,這是將我們自家命也要搭進。”
“因此對謀叛一事兒,我們嘴上雖說依然說著遵循爹爹的遺願,可在心中,實際上早便放棄了的。”
“具體表現就是我已有10年沒有進過暗道,啥珍寶藏,我壓根不願碰不願想,我心中寧肯他永遠埋藏在地底下。”
“六弟他心中也是這樣想法,隻是他身處朝堂,抽身不易,就算心中放棄,也必需演下去。”
“說實話,你駕臨大關莊之時,從你口中獲知了娘親的計劃,那一秒我是想疼哭的,娘親跟爹爹,這二人叫我們兄弟苦了一生。”
“子不言爹媽之過,酸楚詫異後,我心中是慶幸的,我慶幸娘親做出正確選擇,我慶幸她為我們安排正確的路,那一秒,壓我們二人一生的大山,終究被移走。”
“我們再也不用隨時都做好死亡的預備,麵對家人時,我們兄弟終究不用心存愧疚。”
殷黑山說到這兒停頓了下,見梁太炎不話語,就又繼續說,“太皇,今天出了這事兒,我聞升用我的命賭誓,我們兄弟,真沒謀叛之心。”
“娘親留給我們兄弟的,隻有那一條不知道怎樣修建的暗道跟一個珍寶藏。”
“現在暗道仍在,珍寶藏不知去向,但這一切真不在我們兄弟的掌控之內。”
“我們兄弟這一生都依照娘親跟爹爹規劃的路子走,爹爹要我們兄弟爭口氣,可具體爭哪口氣,他並沒告知我們兄弟。”
“我娘親要我們遵從爹爹的遺願,但她啥都不跟我說們兄弟,暗道是怎樣建立的,珍寶藏是怎樣運送來的,當年究竟發生了啥,我們兄弟一概不知。”
連火藥的秘方都不跟他說們兄弟,謀啥反?
拿肉體凡胎去堵梁家的炸彈,他們還沒有傻成那般。
“我們,現在所求的無非是可以安度晚年,隻求子孫平安,除此以外,真的別無他念。”
這話講完,殷黑山不開口了。
梁太炎提的一句話,他給掏心掏肺的說了這多,每一句都包含著真切的情感。
他可以說的,也隻是這樣子了。
剩餘的,便聽天由命吧。
當年他爹爹要他們兄弟爭一口氣,這究竟是啥氣……
殷黑山不開口了,屋中從新安靜下,好久後,久到殷黑山以為梁太炎又睡著了時,他又開口,還是問題。
就是這回問的是殷四郎。
“殷湛,你這名,是要戰麽?”
殷四郎恭聲回答,“不敢欺瞞你,取這字,確實是有要戰之意。”
“我幼年時便的祖訓,要繼承曾爺爺之誌,可爺早年放棄了謀叛,我就也放棄,昏天暗地長到17年,不知人生方向,直到遇到梅小芒,此生隻想跟她呆在這大關莊中,共度餘生。”
這話講完,屋中又靜下。
這一回梁太炎是真的睡去,一睡就是個時辰。
京師到綠峰鎮這路程,他跟梁賀趕的上官方驛站800裏加急的速度了,一路日夜不停,方才又訓斥了梁望一通,這會是身心俱疲。
背後是軟軟的床褥,身下是溫度剛好的火坑,這暖烘烘的氛圍中,他撐不住了。
意識模糊,最終去會周公。
方才殷黑山那一通話,也算情真意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