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條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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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合歡的手指劃過他的小臂,接著鬆開了他的手。
她雙膝跪下,遲疑還是將展開雙臂,圈住了他的大腿。
紫硯虎軀一震,接著立即將她的手撥開:“我同你說過,除了玉將軍,誰都不能碰我,就算你是玉將軍的轉世也不行。”
紫硯不同於初宴彎彎繞繞的性格,他想什麽便做什麽,且他既定的想法絕不會更改。
簡單來說就是一條道走到黑。
實則他也隻是想調侃一下玉合歡,並非是真的對初宴見死不救。
但他還未來得及將自己的真實想法道出,玉合歡便以生撲了上來,她在被他推開後,誤以為他是不願施以援手,她接著連珠炮式的發出哀求。
“紫硯前輩,我求您救他,我這個人一向不會說什麽打動人的話,隻要您願意救他,您再不正經我也受著,您話再多我也忍著,我絕不再對您有一絲不敬!”
情急之下,玉合歡連敬稱都用上了。
紫硯瞧著她眼淚汪汪的可憐模樣,終於也正經起來:“玉合歡,你且安心,我會救他的。我要是有什麽不正經的地方,你盡可以嫌棄,在這世上我隻願玉將軍不嫌棄我就好。”
紫硯望著玉合歡,他驟然憶起千年前玉將軍為他走下神壇時的情景。
他那顆被油腔滑調的假象包裝起來的心,終還是被回憶刺痛了。
他的雙瞳閃爍出難得一見的肅然,又攜著幾分蕭索,恰似滿園芳菲歇,不知花開待幾時的迷惘。
他一直在等他的玉將軍,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也將玉合歡與初宴之間的感情看在眼裏。
紫硯心思單純,他隻想著自己能多幫他人穩牽紅線,希望他所積攢的福緣,能讓他早日與玉將軍重逢。
紫硯覺得他之前調侃她的行為或多或少是有些不該,他伸出雙手將玉合歡攙起。
“我說玉將軍她轉世,對不起啊,我不應該拿你對灰王子的感情來調侃你,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全力救他,保證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灰王子。”
玉合歡抬手抹去眼淚,她麵朝紫硯深鞠一躬以示感謝。
紫硯伸手要過她的玉笛,手作劍指朝玉笛末端的殘破的子符咒一探。
子符被激活,從符裏射出一道靈光直向父符的方向飛去。
父符就在太子妃的手中,為了確保除煞儀式順利完成,他必須先將父符銷毀。
可現在太子妃已經化回原形,她就算願交出父符,也沒有手能將父符遞出。
紫硯瞅了一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的蚌殼精,萬分嫌棄地搖了搖頭。
“我說你這臭水蚌運氣還真是好,你難產我親自給你剖腹。”
他語畢,隔空化形出一柄圓月彎刀,當他雙手握住刀柄的那一刹那,手腕不由得往下一沉。
即使握刀十分吃力,但他依然沒有改變為臭水蚌剖腹的決定。
他雙臂緊繃,提著大刀,朝太子妃大步邁去。
“初宴,你要做什麽?我可是海國太子妃,我是你名義上的母妃,你不得損我分毫!”
太子妃想逃跑,但是她身懷十個火球,根本翻不了身,隻能原地左右搖晃。
紫硯向她投以鄙夷的目光:“哎喲喂,我是你名義上的母妃,你不得損我分毫。多損呐你!你現在說你是灰王子的母妃,可你又真的以母妃的立場對待過他嗎?”
紫硯再怎麽話多,也不想跟這個偽善又欺軟怕硬的女人再多費唇舌。
他一刀戳進蚌殼精的縫隙中,太子妃似乎被刀尖戳破了內髒,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
紫硯把刀麵橫翻過來,用力向下按壓刀柄,將蚌殼精的上殼抬起。
他費了好大勁,總算抬到能夠看到半個火球的高度。
紫硯立即衝玉合歡喊:“快,將子符對準縫隙,把父符吸出來。”
就當即按照他的話去做,兩張符咒確實彼此發生了感應,但由於父符被火球遮擋住,因此很難將其吸出。
“麻煩啊真的是。”
紫硯咕噥一聲,將刀麵又豎過來,刀刃往裏深探幾分,他嫌棄地將阻擋在前的火球撥弄開。
他這動作輕巧得很,就似在用筷子將幹鍋上的菜翻麵一樣。
妖不狠,立不穩。
這是他在經曆前世磨難後悟出的道理。
“還是不行啊,太難了,這真的是。”他又咕噥一句,接著肅聲道,“蛟龍,我以龍靈新主的身份命令你,速將火球攝出!”
沒料到這一招還挺有效,火球迅捷變小,接著從蚌殼縫隙中一個接一個有序而出。
在十個火球之後,竟然還跟出了一顆靈珠。
紫硯將靈珠吸攝至掌心,接著驟然握拳將靈珠碾碎,再將粉末輔以靈氣流,渡向玉合歡。
“這珠蚌有千年修為,以它的靈珠敷麵即可增強功力,又可美容養顏。”
玉合歡意識到,自己遇到的絕對是一條狠魚。
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將別人的靈珠碾碎,隻是為了送給她敷臉……
紫硯前輩,太可怕了您嘞。
在符咒也被攝出體外後,太子妃昏厥當場。
“愣著幹啥,趕緊趁新鮮享用啊,噢,我知道了,你是在擔心灰王子吧。莫憂心,其實我剛才做的這一些就是防止這個蚌精再出幺蛾子,打攪我營救灰王子時的愉悅心情,其實在你求我之前,我就已經開始救他了。”
玉合歡不解。
紫硯前輩終於擺出了一副前輩應有的態度,耐心解釋:“你可知為何萬靈殺陣,要求布陣者以同族之靈煉化結陣,方可大成嗎?”
“是因為萬靈殺陣所需靈力甚多,采集如此多靈力,隻有戕害同族才能做到?”
玉合歡腦子一向轉得很快,她在聽初宴講述萬靈殺陣時,便已揣測到這一點。
紫硯前輩向她投以讚許的目光。
他接著道:“萬靈殺陣成功結陣,將目標困在陣中,為了維持法陣平衡,才會有目標在破陣後,會被怨煞之靈反噬之象。換而言之,這一切都是為了達到平衡,倘若目標與被煉化之靈之間有任何一點不平等之處,那麽目標所造的殺戮便不必承擔如此嚴重的後果。”
玉合歡大致聽懂了他的意思。
這法陣的突破點還真有些諷刺。
她終於明白,紫硯前輩為何說,在她哀求他之前,他便已開始了營救。
初宴與被煉化之靈同屬海族,他們在大分類上皆歸屬為妖。
雙方在身份平等的前提下,初宴將被煉化之靈屠盡,因此才會被怨煞之氣反噬自身。
但紫硯前輩不一樣,他的身份是仙。
仙與妖鬥,妖滅,則視為妖受懲戒。
妖與妖鬥,妖滅,則視為弑殺同族。
“這世間,有時就是這般不平等,不問對錯,唯背景論。”
紫硯前輩戚然嗟歎一記,作出總結。
“多謝前輩救了初宴。”
玉合歡再度向紫硯前輩深鞠一躬,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在聽完紫硯前輩這番言論後,她對他的印象也有了改觀。
看來前輩也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紫硯前輩滿目悲愴,他似是憶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玉合歡並不清楚他與玉將軍之間究竟經曆過什麽,僅從她閱讀過的文獻得知,他們並未得圓滿。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寬慰紫硯前輩,又不能似之前對待灰王子這般,用強迫其直麵最悲傷經曆的方法,來助他走出陰霾。
她覺得這樣撕人傷口,顯得有些不敬,畢竟紫硯前輩輩分擺在那兒。
更何況紫硯前輩救了初宴,恩將仇報總歸不好。
一向殺伐果斷的玉合歡,她的心也竟然柔軟了起來。
紫硯前輩難得沉默良久,他認真問了一句:“你真的不知召喚玉將軍的方法嗎?”
玉合歡很肯定地搖搖頭:“你和玉將軍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感覺您所有的不正經,都是為了掩飾您心中的傷。”
玉合歡認真地打量了紫硯一眼,突他忽然覺得他好可憐。
他帶著痛苦的記憶,守候了他上千年。
他熱忱地幫助別人,隻為能積攢福緣,換取能與她再度重逢。
紫硯前輩不知如何召喚出玉將軍,還得對著與玉將軍容貌別無二致的自己,助自己營救愛人。
玉合歡無法想象,這是怎樣的隱忍與堅強,才能承受這般難以言喻的極痛。
其實紫硯也覺得,對著玉合歡卻召喚不出玉將軍,這對他而言是一種折磨。
為了盡快結束這段折磨,他主動提出將初宴歸還於她。
“關於我與玉將軍的過往,若你有幸去到菱花城,便會知曉。我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請你在能召喚玉將軍時,第一時間將我喚出,召喚我的辦法,就是親吻初宴的前額。”
紫硯在做此番交代時,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深邃。
玉合歡跟在初宴身邊幾天也變得細微起來:“我跟您確認一下,隻有親吻他的前額,才會將您召喚出來,對嗎?親吻其他地方,會將您召喚出來嗎?”
“不會。”紫硯抬頭望了一眼,他額前的鮫妃令,頭一次言簡意賅地作答。
“謝謝紫硯前輩,我該怎麽送您進去……我是說該如何助你重新蟄伏到他的體內呢?”
紫硯要過他的玉笛,輕撫幾句笛身,接著將笛管湊在唇邊。
他不會又要吹奏什麽戰曲吧?
玉合歡正欲捂住雙耳,隻聽一陣淒美絕倫的仙音,緩緩流淌而來。
紫硯吹笛時一直維持著一副悲傷的神情,他的目光有些空洞,不斷轉換音口的手,看著有些機械。
他似一隻提線木偶,思念著他的愛人,吹奏著淒美的戀歌。
仙音驟止。
他轟然倒地,玉合歡飛撲到他的身邊,將他攬在懷中。
她知道,她的灰王子就要蘇醒了。
須臾之後,初宴緩緩睜開雙目。
她的臉龐倒映在他清澈的瞳中,先前被紫硯俯身狀態時,那空洞的目光消逝地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微喜的神采。
“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初宴在蘇醒後的第一句話,竟是向她真摯致謝。
其實他一直對自己很有信心,相信自己不會被任何劫難輕易奪去生命。
隻是他沒想到他在乎的人,直到最後關頭都沒有放棄他。
初宴不知該如何表達他內心的感動,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也比較內斂,從來不會將內心的情感表達出來。
“不用謝,在九幽鎮司時你救了我,現在我救你,我們也算是扯平了。”
她比他還不會表達。
這一句“扯平”,將他的心都紮穿了。
“合歡,我有話想對你說……”
他語出一半,島上又來了不速之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