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在那力量源頭有多股花枝狀的靈光，似新月，又似花托。

    在沿著那“花托”往上方望去，又見那星星點點的冰藍色微光，似花蕊，但是偏為這花枝而來的光亮，兀自輕舞蹁躚。

    “這是？”阿初雙瞳微瞠。

    小歡兒留心到他道出這一聲時，眉心微微一凝，但在話音落下時，卻是一挑眉，就連唇瓣也來不及闔緊。

    “你，不識得此力？”小歡兒自己也沒有發現，這一刻，她竟然同阿初顯出相似神情。

    “我沒有瞞你。我擇定此處，僅是因為這裏鮮少有生靈涉足，在此處封印楮族，可以最大程度減輕對眾生的影響。此力，我先前並未發覺。”

    小歡兒聞言，心口劇烈起伏一記，連著脖頸也一折一收。

    她又仔細探望一眼那力量源泉，不置可否道：“可此力似乎在召喚你？”

    “天帝天後，九幽行使墨客願獨入力量源，先行查探。”

    九幽行使墨客上前一步，俯下頭，左手握空拳，右手挺直手掌，以緊閉的虎口抵住左手小指向側腹，肅然請命。

    “你尚有監管楮族之責，切勿以身涉險。”阿初雖是以訓誡之語態發聲，但小歡兒太了解他了，他在不自覺間，早已流露出摯友間的關懷。

    從九幽行使墨客這欲望抬頭致謝，卻礙於其根深蒂固的“身份有別”概念下，他九幽行使墨客僅是微抬一記睫羽，連動著其眉心也驟現微弧，但他終還是沒有抬起頭來。

    “墨客。”阿初輕喚一聲，這墨客當即折頸，雖然這角度望過去，小歡兒僅能瞧見他黑壓壓的前腦勺，但卻不難預判出他這時刻待命的神情有多肅穆。

    阿初微微啟唇，也沒有發半個音，僅是上前托起墨客的手肘，俯下頭直至自己的目光同墨客的視線幾乎趨於持平。

    “莫再自稱九幽墨客行使，更莫再稱我為天帝了。天帝二字不過是萬年前天女無歡為了彌補他的阿初，給予那個阿初的虛名罷了。”

    “這……九幽行使墨客同天帝身份懸殊，不敢僭越。”

    阿初早就料到墨客短期內無法釋然，他托住墨客手肘的那隻手掌使出的力道大了些，但這倆大男人相對無言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太……

    “行了。萬年前的虛銜不必再提，接下來改造九幽的計劃執行中，還有許多需要你助益之處，若真講究這些個禮節，當是我向你行禮才是。”

    阿初再小歡兒發言時，一直維持著托扶墨客的姿勢未動，他的目光看似定然，實則瞳中光亮閃爍不斷。

    沉吟須臾，阿初放下手：“墨客，你就是我的鰭我的尾，萬不可有恙。”

    “九幽行使墨客惶恐，墨客一屆無根之輩，怎同天帝之鰭之尾相比擬？”

    “不是比擬。”阿初朗聲重複道，“你就是我的鰭，你就是我的尾，更是我的盟友。”

    “這……九幽行使墨客惶恐……”

    兩人都拘著自己，還未等小歡兒發聲，自是有旁觀者看不下去了。

    那神秘的力量源驟然暴動起來，猶如火山噴發，但奔湧而出的卻是冰藍色的光環，那光環彼此相扣，似桎梏似鎖鏈，拘著那股神秘力量。

    霎時間天地翻轉。

    深淵之下，本就是瓦礫碎石遍地，這陡然給眾人來了一個大翻轉，所有人皆來不及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

    阿初動作最快，一手抓住小歡兒的手臂，攬她到身側，另一手按住墨客的肩膀，他的手指已經蜷到最緊，但還是沒能抓住墨客。

    “墨客！”阿初眼睜睜望著墨客被另一股漩渦力量席卷到別處，墨客也望著他，卻向他探出手掌，掌心向外，做了個止步的手勢。

    墨客喘息數記，待到氣息捋順一點，便強撐著道：“我仿天帝，亦自己的一半靈識存於別處，這靈脈承受力量的限度，自也僅餘半數了。”

    阿初聞言當即抬起手掌，果然如墨客所言，他傳輸給墨客的靈力，有一半至今還流連於他的掌心靈脈之間。

    那股力量似乎特別喜歡吸攝生靈在無力救援時的困苦之感，那力量吸攝了這一段感知後，愈發造作起來，方才一直被閑置在一旁的楮族首領這回就成了那力量的第一個祭品。

    “九幽行使墨客，定不辱命！”

    沒有一點兒猶疑，九幽行使墨客徑直向楮族首領撲去。

    這一切似乎皆在那力量的預料中，隻聽那力量先獰笑了兩聲，不是那種渾厚甚至帶有一些回音的笑聲，聽聲音發聲者似有些稚嫩，但不知其經曆過什麽，偏透出一股與其閱曆不符的滄桑。

    “天帝阿初，你當初棄我之時是何等果決。怎麽？如今需要我的助力，便將我召回？”

    那力量剛落下音，小歡兒當即向那力量覆掌，甚至連眼瞳光都不曾顫動一記。

    “你一直引導我們將你錯認成阿初分離出體的那一半靈識，想必並非僅是為了讓墨客在覆滅你時投鼠忌器這般簡單。”

    小歡兒撤回前覆的手，另一隻手卻背到身後，暗自蓄力。

    “小歡兒莫要逞強。”這一回是阿初挨到她身後，小歡兒還未來得及蜷緊的手指，已經感知到了阿初的寒涼之息。

    小歡兒先行放開手掌，卻沒有等來阿初去牽她的手。

    不，不能總是等著他主動。

    想到這裏，小歡兒側轉身子，欲挽阿初的手臂，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動彈不得。

    “強行入定？”小歡兒奮力扭動身子，這會兒她終於領教了什麽是堅若磐石，縱使內息在她體內橫衝直撞，可觀其外形，卻連耳墜都不曾顫動一下。

    小歡兒目前唯一可以控製的也僅有她一副聲腔了。

    “阿初，萬年前天女無歡在成為女天帝之後，喜用強行入定之法，迫使阿初對其言聽計從。此等禁人自由之術，不該由你使出。”

    阿初不言，卻從後環抱住小歡兒。

    他聲依然溫柔似微瀾，他側頭埋於小歡兒後肩，輕語道：“卻因深愛，自誤一生。猶念相誤，銘心刻骨。”

    這一聲後，阿初環抱著他的一臂，驟然癱軟下來，垂落於她肩前。

    緊接著小歡兒頓覺自己的後肩骨堅韌數倍，一枚合歡花印記渲染著她未知的色彩，驟現於她的後肩處。

    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刻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