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申飭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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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宴輕輕提了一吸,似想要說什麽但最終沒有說出來。

    玉合歡沒有這麽多糾結,她直起腰板,望向初宴的目光已經是虔誠同臣服參半。

    她想了一下,極其頂真地說道:“身為你的同盟,我想我還是必須要向你提出中肯諫言。”

    “嗯,你說。”初宴的回答沒有之前那麽僵硬了,僅是他望向玉合歡的目光中再無往昔的極致溫柔,但聲音卻還是柔和得很。

    用玉合歡說,那就是一副“仁君作風”。

    但玉合歡不喜歡這樣的仁君,她更想追隨的是一名殺伐決斷,甚至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屠戮性統治者。

    她今次就要好好申飭這個仁君,叫他知道心軟終難成事。

    玉合歡也是這麽對他說的,她明確地告訴他:“我希望你能是個殺人不眨眼,為了同族不惜踏遍鮮血白骨的人,是真正無所畏懼的王者。”

    “你說的無所畏懼,是指對於無辜生命大肆掠殺而不生出一點兒悲憫嗎?我不知道幻月閣是什麽規矩,但我海國曆代先王從無一人行此倒行逆施之事?”

    “從無一人行此倒行逆施之事,何必話說得這麽拗口。你不如就坦蕩承認你們海族沒有魄力,根本不敢對異族下狠手。你回想一下,你們海國自建立以來,有過安定繁榮的景象嗎?有過被他族望而生畏的時候嗎?沒有,這難道不是統治者的問題?”

    初宴陡然一驚。

    玉合歡瞥了他一眼,多少有些失望,她從他的眼瞳中僅讀出四個字“不可理喻”。

    “你懂為君之道?”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玉合歡肯定覺得是一句反諷,但現今從他口中說出來,倒是多了幾分真摯的求知欲。

    “不錯,我懂。”玉合歡當仁不讓充當起忠臣的角色,繼續直言納諫,“若我是你,鯤族要是不說清楚為何每次海神琴失控他們都有族人在場,我斷不會留他們性命。”

    “你懷疑奚洲白?我不明白,從頭至尾,不管是現世還是幻境,他都沒有在敏感時候出現過,你為何要懷疑他?”

    玉合歡也知道自己的質疑目前還站不住腳,但她還是堅持道:“魅妖幻境中的小鯤妖,就是奚洲白,而我阿娘死的時候,他在場。我們在困龍島涉險,你前腳才殺了羽丁,奚洲白後腳就出現。還有那場長雨落花,他似是存心將矛頭指向幻月閣。這些你從未懷疑過嗎?”

    “不可能。”聽到初宴幾乎是無縫銜接上自己的話,玉合歡瞳中的失望之色更濃,她實在搞不懂這麽多疑點擺在眼前,他怎麽還能這麽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

    “你這麽肯定?就因為奚洲白曾為你轉生成男妖?”

    不用問就知道不管他是海國世子,還是海國國主,甚至是成了全天下的王,他這一點心軟的性子永不會改變。

    這是他人性中最純淨的部分,也是他身為王者最要不得的軟肋。

    “他現今僅是聽我非議奚洲白就這麽激動,倘若日後是他極其在乎的人落入敵手,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妥協的舉動。這樣下午不行,海國不需要仁君,需要的是一位心狠手辣,認同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領路人。”

    玉合歡歎息一聲,喚出一道華光,這道光先前一直追隨在她身旁,但玉合歡始終都沒有發現,直到結盟儀式開始,玉合歡用繪影石暗中記錄這一瞬間,才在繪影石的倒映裏看到這一團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微弱光芒。

    這團光雖然是忽明忽滅的,但經曆過這麽多段旅程,玉合歡已經能基本肯定,那就是情力。

    這情力一端牽係在玉合歡身上,而另一端卻不知係在何方。

    玉合歡在探察出這是情力的當口,第一時間就在初宴身上找情力的落腳點,但沒有找到,震驚之下動用體內力量探察,才發現原來他堅持要給她的玉笛,就是鮫妃令幻化而成。

    他為何要演一出從未情深,玉合歡不知道答案,但她還可以自己去找答案。

    就在玉合歡同他締結盟約前,她在這縷情力上找到了突破口,玉合歡簡直不想相信自己的手,她剛剛一覆手暗中引靈力同情力融合,卻驚奇發現這情力竟是跨越萬年而來。

    “情至深時,情力也會隨著深愛的雙方一同來到下一世麽?”

    玉合歡望著流轉在自己手掌心,卻從未靠近過初宴,甚至是一靠近初宴就會頻閃個不停,靈力流也會大亂的這一團力量,陷入沉思。

    “可這若是萬年前那一對留下的情力,為何會選中我,而且我始終感應不到情力另一端落在哪裏,也感應不到在誰身上?”

    初宴見她沉思良久,心中更是滿覆疑惑,但他還沒從跟她從戀人變成君臣的這檔子事裏完全適應過來,現在又聽到玉合歡這樣的諫言,不由得有些震驚。

    他也開始回溯起往事,兩人彼此靜默了好一會兒後,還是初宴先打破沉靜。

    “玉副閣主,你當年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初宴平靜道,似乎接下來他說的這句話,隻是他聽來的一句無關緊要的評語一樣,說出來時早已沒了往昔的苦澀感,他機械得重複道,“我們不是一路人。”

    玉合歡苦笑一下。

    “有個問題我憋在心裏很久了,可以給我一個能讓我信服的回答嗎?”

    初宴也僅是淡淡頷首,話也不似平日那樣文縐縐的,他說話忽然就像個正常人了,他說:“你說,每一個問題我都會認真回答,但相不相信這要看你怎麽想。”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經曆可以算得上是坎坷至極,可你身上為什麽沒有一絲殺氣?就連先前的海蝶煉魂,竟然也有柔情善後的後續?”

    初宴麵上露出和她相似的苦笑:“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那些人詆毀我母親,中傷我阿姐時,我也曾問過自己,倘若有一天我擁有了至高的權勢,我會怎麽對待他們。”

    他說到這裏,自嘲地笑笑,轉過頭望著玉合歡,眼神空茫完全找不到聚焦點。

    他問:“你知道我當年是怎麽回答自己的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