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榻前，皇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女兒，保養得當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憂愁。

    她無奈地歎口氣，幫女兒掖了掖被角，正準備命人過來詢問今日之事的過程，忽而聽到殿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九兒如何了？”男人聲音沉穩有力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看得出來他在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態度，小心翼翼地帶著些許著急。

    “陛下放心，公主無恙，隻是有些乏了，此刻正睡著呢。”回答的人正是雲笙的貼身侍女如意。

    “那便好。”皇帝鬆了口氣，腳步聲越發的清晰。

    寢殿內，皇後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準備出去迎人，卻在這時聽到侍衛匆匆趕來，說是太後鳳體抱恙，讓陛下過去一趟。

    隔著屏風的夫妻倆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隻聽皇帝道：“罷了，既然九兒已經睡了，那朕便先打攪，如意你好生照顧公主，待她醒後讓人跟朕通知一聲，朕先走了。”

    皇帝跟著稟告的侍衛離開，臨到殿門口不放心地停下腳步叮囑了一聲：“不要讓人吵醒她，若她心情不好，你陪著她出宮散散心，有任何需要盡管跟朕說，倘若有人阻攔，便說是朕安排的。”

    如意福了福身，“奴婢明白。”

    前腳送走皇帝，皇後就從屏風後麵出來，如意上前攙著她落座，內心卻在想著該怎麽安慰娘娘。

    什麽太後傳話，分明就是胡說八道，太後娘娘最是看重陛下的龍體康健，怎忍心夜裏讓陛下來回奔波，況且，若太後真的身子不適，也該通知皇後娘娘安排，哪裏用得著陛下。

    道理都懂，可陛下要離開，誰又能說些什麽呢？

    “陛下走了？”皇後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臉上沒有半分的失落，隻是提不起什麽興致。

    “娘娘，說是太後身子不適，陛下最是孝順，自得前去探望。”如意扯了個善意的謊言。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那位貴妃在跟皇後搶人呢，如此手段實在讓人不齒。

    其實陛下待那位也沒多少情分，隻是礙於太後娘娘的關係，免不了得給幾分麵子。

    皇後娘娘身為正宮自是不能攔著，好在陛下念著夫妻倆的情分，不論後宮裏有多少美人，也不能越過皇後娘娘，倒是讓人心裏寬慰不少。

    “娘娘，夜深了，不如早些休息吧？”如意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皇後接過杯子愣是笑出聲，“你這丫頭，方才勸本宮休息，這會兒又倒這麽一杯熱茶，還怎麽休息？”

    如意放下青花瓷茶壺連忙低頭認錯。

    “快起來吧，坐下，陪本宮聊聊。”皇後輕抿了一口熱茶，紅湯苦澀回味甘甜，就如同這深宮裏的日子，圍城外的人們都羨慕他們的榮華富貴，殊不知，他們更羨慕圍城外的自由自在。

    老天爺都是公平的，得到了一些東西，相等的就得失去一部分。

    曾經，她與還是王爺的陛下，比翼連枝夫唱婦隨，可如今感情雖有，卻生分了不少，隻剩下相敬如賓和舉案齊眉了。

    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己的幾個孩子都得陛下重用，剛嫁給皇帝那會兒，少女春心萌動，隻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在深宮裏待久了，現實會讓人越來越清醒，她對皇帝的情分也就慢慢淡了，現在隻希望孩子們能過得好便足以，至於陛下，來她歡迎，不來也不失落。

    “本宮共育二子一女，九兒的兩個哥哥都已成家立業，如今便隻剩下九兒一個了，這孩子從小被嗬護著長大，不知外邊的凶險，天真純良，你是她身邊的人，應當多提點些。”

    她頓了頓，繼續道：“做奴婢的，隻有主子順遂，你才能過得好，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有些話點到為止，本宮相信你是能聽懂的。”

    如意怯怯地抬起頭看了皇後一眼，這話是認可也是提醒。

    “能夠伺候公主是奴婢的福分，隻要公主過得好，不論讓奴婢做什麽，奴婢都是願意的。”

    皇後莞爾，伸手扶著如意起身，“好孩子，這些年裏，你的付出，本宮都看在眼裏，你且放心，待九兒的事落定，本宮定不會虧待了你。”

    “娘娘。”如意並不想得到什麽賞賜，跟在一個得寵的公主身邊，什麽樣的好東西她沒見過？別人羨慕都得不來的，在她眼裏不過是一些俗物。

    比起這些，她更在意的是自家的主子，方才跟皇後說的那些話，有恭維的成分，但更多的是真誠。

    “那個涼王，實在不堪為一位好夫君，若他心裏有九兒也就罷了，偏是個心冷的，九兒是被愛包裹長大的孩子，從小到大也沒遇到過什麽挫折，在她眼裏，人心都是善良的。”

    “娘娘，公主自幼聰慧，想來心裏是有數的，奴婢說句逾越的，涼王殿下對公主並非沒有那個意思，若不然也不會一次次的接受公主的幫助。”如意安慰道。

    皇後搖搖頭，顯然是不讚同這個說法，她活了幾十年，手掌鳳印什麽樣的人沒見過？

    “本宮從未想過找個一心一意對待九兒的駙馬，隻需他能護得住九兒，不辜負便足矣。”

    越是站在高位，便越能清楚地知道，人性的可怕，這世上哪有專心的男人，不過都是因為沒有能力罷了，想當年她與陛下那是何等的恩愛，如今不也被歲月消磨的差不多了。

    尋常人家的男子，尚且抵擋不住誘惑，更何況從小便知風花雪月的皇族人。

    自古帝王皆薄涼，皇家情分淡如水。

    “涼王若敢拒絕我兒，本宮倒是佩服他，就怕他心裏沒有我兒，卻因貪戀東陵國的助力，勉強與我兒在一起，到時候傷心的，隻有女兒家。”

    皇後往屏風的方向瞥了眼，燭光微閃，卻依稀可見身後人的模樣，她笑了笑，低頭品茶，好似什麽都沒看到。

    “娘娘，您多慮了，前國師之前為公主卜的卦您都忘了？咱們公主可是順星下凡，一定會平平安安，一輩子順心如意的。”

    “但願吧。”皇後皺著眉心情懨懨，她坐了一會兒，帶著如意來到寢殿守著女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