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笙望著背對自己的母後，愣了半晌也沒把卡在嗓子眼的話繼續說完。

    她雖生在皇室，卻不同於一般的皇子公主，父皇母後這些年來對她做的一切，是她這輩子都無法報答的。

    家人，夫君，不論選擇哪一方，她想自己都會後悔，可有的時候就是這麽殘酷，她不得不二者選一。

    雲笙怯怯的伸手輕拍了皇後的肩膀一下，皇後如同受驚的鳥，單薄的肩下意識的一哆嗦。

    “母後，兒臣——”

    皇後抬手打斷了她想說的話，“若你是準備告訴我，要跟著君宴離開東陵國，那便把話留在心底吧。”

    皇後沉了一口氣，她這半生，共育有二子一女，前二人未來一片光明，唯獨這個女兒。

    雖說各國都有用公主和親的例子，但這樣的事情隻發生在弱國。

    東陵國兵力強盛，自當朝陛下登基以來，極少打敗仗，也因此讓東陵國在諸國的地位水漲船高。

    且不說，漠北不如東陵，即使兩國實力相當也沒有讓嫡公主和親的道理。

    她倒不是非得阻止女兒和君宴的婚事，隻是此刻的漠北，宛若龍潭虎穴，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兒受委屈。

    “母後，女兒知道您和父皇都是為了我好，可你們也不能護著我一輩子啊？”

    雲笙聲音一度哽咽，“或許你們覺得阿宴利益熏心，接近我是另有目的，但和他相處的人是我，不是你們，我能感覺得出來，他心裏是有我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虛情假意，真正在乎還是演戲，唯有當事人才有說的權利。

    雲笙扯了下皇後的牡丹紋衣角，“就這一次，女兒最後求您一次，不管未來發生什麽，我願意的。”

    皇後不可思議的轉過身，望著女兒的眼睛，滾燙中帶著熱淚，“小九，你真的要為了一個男人——”

    皇後猛地咳了兩聲，雲笙趕忙上前給她拍背順氣。

    緩了氣，皇後將女兒的手往外推。

    雲笙心裏咯噔一下，慚愧的低下頭，以前不管她做了什麽錯事，母後即使再生氣，也還會耐著性子來教導，唯有這次，想必，母後此刻一定對她很失望吧？

    可想到曾經阿宴許諾的話，她想說，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母後您相信女兒好不好？我保證，一定會在您身邊好好孝順您——”雲笙點到為止。

    若是往常，皇後估計細想便能明白這句話深藏的含義，但現在她正在氣頭上，根本沒耐心多想。

    “夠了。”皇後從軟榻上騰起。

    她往外走了兩步，偏頭斜睨雲笙：“你若真要嫁給君宴，本宮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將來若在漠北過得不好，你便怪自己切斷了後路。”

    “母後！”

    雲笙追了過去，皇後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離開了長樂宮。

    雲笙靠在門檻上，呆呆的望著皇後逐漸模糊的背影，雙手摳著木梁，眼淚唰的往下落。

    “公主。”如意著急的給她擦拭眼淚，扶著人兒回了寢殿，“您方才和皇後娘娘說了什麽？娘娘出去的時候臉色可嚇人了呢。”

    如意心有餘悸的打量雲笙，皇後對外向來是溫柔和睦的，甭管發生了什麽大事，也都不會表現在臉上。

    這世上能讓皇後如此迅速變臉的，估計隻有公主了。

    “我跟母後說，想跟阿宴回漠北。”

    如意嚇得一激靈，“您想好了？現在的漠北，可不同以前，前有狼，後有虎，您跟著他，真的會幸福嗎？”

    雲笙微抿著唇，低頭苦笑道：“既然選了，不試試怎麽知道呢？你讓影姝加緊訓練，若此行真的敗了，有影衛在，護住阿宴的命，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別看雲笙說話的事情信心十足，實則根本沒什麽底氣。

    她知道暗夜是君宴的私人暗衛，但其規模比起整個漠北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漠北皇突然重病不起，此事疑點重重，保不齊就是漠北帝後爭權導致的結果。

    雖然倆人對外十分恩愛，但她從硯山的嘴裏了解過，比起情愛，漠北皇更在意的是權利。

    阿宴做太子時，漠北皇就因擔心兒子蓋過自己，處處給阿宴難堪，誰又能保證，尚在壯年的漠北皇，不會用同樣的方式來對待其他兒子？

    不同的是，阿宴隻有自己，而漠北二皇子，背後是整個後族的力量，加上這些年為了壓製阿宴，漠北皇沒少把權利分給漠北二皇子，雙方權勢都很強勁，這場比拚，恐怕沒那麽容易分出勝敗。

    而她要做的是，掃平所有障礙，讓阿宴順利的回到漠北。

    “也難怪皇後娘娘那般生氣，就連奴婢聽了您對涼王殿下的安排，都要吃醋了呢。”如意感慨。

    雲笙轉過頭，手拂過如意的長發，動作溫柔的捋了捋，“遲早有一天，你也會遇見那個讓你甘願付出一切的男子，到時，你告訴我，本公主給你準備厚厚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

    如意俏臉一紅，“公主，您就知道打趣奴婢，眼下還是多關注自己的事兒吧，哼，我先忙去了。”

    雲笙噗呲一笑，抬眸一瞧，窗外熟悉的臉映入眼簾，是沈念卿。

    她心裏亂亂，笑著點點頭，衝沈念卿招手，“你怎麽來了？”

    沈念卿從窗台跳了進來，吊兒郎當的翹著二郎腿，拿起一杯茶喝了口。

    “說好以後做親兄妹的，怎麽準備成婚了，卻不知通知我一聲？”沈念卿語氣酸溜溜的攤手，“所以我就不請自來了。”

    “少來，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婚事，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雖然小公主也很想和君宴成婚，但是父皇母後那兒過不了關，她也隻能想想。

    沈念卿意外的看著她，“陛下方才宣涼王入宮覲見，你不知道嗎？”

    “父皇不是拒絕了嗎？怎麽又同意了？”雲笙激動的湊到沈念卿麵前，“你別不說話啊，到底怎麽回事？”

    沈念卿見她滿眼求知欲，隻好將早朝上發生的事情全部告知。

    “漠北如今局勢動蕩，邊境也傳信，說是漠北二皇子一直對邊境城池虎視眈眈，近日更是添了不少人手，瞧著是準備再戰一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