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侯夫人經過雲染風的急救，恰好悠悠醒轉過來，恰好便聽見秦簡的話，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血色徹底褪去！

    “簡兒……”

    秦簡見她醒來，麵上登時露出幾分喜色，立刻便跪倒在她麵前，“娘……”

    西平侯夫人喘著氣，緊緊握住秦簡的手，淚流滿麵，“我的兒，你若有個萬一，你娘我怎麽辦？她又該怎麽辦？”

    秦簡微怔，下意識望向雲染風，嘴唇微抿，顯然是有些遲疑的。

    如果說西平侯夫人是他最大的軟肋，那麽雲染風便是他第二個軟肋。

    他甚至……還沒有讓她歡喜上他。

    西平侯夫人見他猶豫，立刻顫抖著手握住雲染風的手，將她的手按在了秦簡手上，顫著聲音道，“簡兒，隻要你留下，娘再也不攔著你們了，你想娶她便娶她，娘一句話也不會說，娘不求別的，隻求你安安生生的待在娘身邊，好不好？好不好？”

    西平侯夫人的聲音孱弱而悲切，卻是實打實的慈母心腸，幾乎讓人不由潸然淚下。

    雲染風皺了皺眉。

    秦簡卻是在苦笑。

    他之前為了雲染風的事，幾乎與西平侯夫人鬧翻，母子倆幾乎是要分崩離析了，如今聽著西平侯夫人主動退後，他沒有覺得歡喜，隻覺得荒謬與悲涼。

    他們都沒在意，有人疾步進門，恰好聽見西平侯夫人的話，不由怔在那裏。

    秦簡望著西平侯夫人，喃喃的道，“我幼年聽說，江山美人不可兼得，本以為那是君王才有的煩惱，卻不想有朝一日，我也會被您逼著選。”

    西平侯夫人哭道，“簡兒，我知道你心裏隻有她的，你做了那麽多的事，不就是為了娶她，娘答應你，隻要你留下，我現下就去雲家提親！外人那些閑言碎語我都不管了，隻要你留在我身邊！”

    雲染風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此時不是她說話的時候。

    秦簡歎了口氣，“娘，若您昨日允了我，兒子必然極為歡喜，可如今，兒子卻不能答應你。”

    “簡兒！”

    秦簡望了眼雲染風，朝她一笑，然後平靜的道，“且不說她會不會答應，我若為了兒女私情，便舍棄家國大事，舍棄心中理想，這樣的話，也沒有資格與她比肩，更不用說迎娶她。”

    西平侯夫人僵在那裏，慌忙搖頭，急急抓住秦簡的手，“不不不，你是我的簡兒，是我秦家最好的兒郎，你怎麽可能配不上她！簡兒，你聽娘的，再等一等，等你生兒育女，等下次，等下次遇著這種事，娘一定不攔著你！真的！”

    “等下次？下次恐怕您會說我已為人夫為人子，要守著家業，不可輕易涉險了。”

    秦簡苦笑，“娘，若這次北戎真的攻入我大隸，您以為，我還有機會生兒育女？到時候大隸的大好河山都為人踐踏，我為奴，您為奴，便是我的妻子兒女都勢必成為階下囚？那樣的秦家，便是您想看到的？”

    西平侯夫人想到那個可能性，猛地打了個寒顫，隨即尖叫道，“不可能的，雲大將軍還在，八皇子殿下還在，還有六皇子殿下，還有許多將軍都在！那麽多人在，不會有那一天的！”

    “如果，那些人的家中親眷都如您所想，都不允許他們上戰場呢？誰來保衛我大隸大好河山？”秦簡握住西平侯夫人的手，用力的，一點一點的，將她的手指撥開。

    “兒子不孝，若這次能夠平安歸來，必然求您原諒。”

    “簡兒！不要！”

    秦簡狠著心，終於撥開了西平侯夫人冰涼的手。

    西平侯夫人隻覺得手上落了空，眼睜睜的望著秦簡往後退，離她越來越遠……

    她發出一聲慘叫，再也承受不住，終於暈了過去。

    “夫人！”眾人驚叫！

    秦簡霍然回頭，清俊麵上也是血色全無，唇角微微抿著，微微顫抖。

    外麵宣旨宮人還在高叫，“西平侯世子，接旨！”

    秦簡覺得自己一顆心像是落進油鍋裏，又仿佛自己的心要被劈成了兩半，一半落在西平侯夫人身上，一半落在家國天下之上，他恍惚覺得自己這身軀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雲染風迅速幫西平侯夫人把了脈，微微鬆了口氣，立刻抬眼望向秦簡，“夫人這次暈倒隻是氣血攻心，與她的心疾無關，秦簡，你若想去，你便去，我保證照顧好她。”

    秦簡定定望著雲染風，卻見雲染風眼神明亮，滿是決然與毅然，還有她慣常有的從容篤定。

    她這般說，必然會做到。

    秦簡隻覺得自己心口大石落了地，他微吸了口氣，朝雲染風肅然拱手，道，“染風，多謝。”

    雲染風一笑，“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秦簡深深望了她一眼，清俊麵上終於露出毅然之色，他驀然轉身，絳紅色的衣袍仿佛含著血一般，在昏黃的暮色之下，無端讓人心口發涼。

    雲染風目送他的背影，心口湧出一陣說不出的滋味，還隱隱含著幾分愧疚。

    雖說這是秦簡自己的選擇，可她總仿佛覺得，如果不是她，他或許還是京城中那冠蓋滿京華的侯府公子，清高倨傲，不染塵埃。

    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她所能做的，便是尊重他的選擇。

    她張了張口，聲音卻壓在喉嚨裏，慢慢的道，“秦簡，保重。”

    她的聲音不算大，可秦簡是習武之人，清清楚楚聽到了，可他沒有回頭。

    他怕自己一回頭，真的就再也走不了了。

    他自己心知肚明，這一仗必然是一場硬仗，即便是那等百戰之師，也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更何況是他這樣隻經曆過一場戰事的庸才。

    可他必須要去。

    這是他給自己選擇的宿命。

    秦簡快步走到前廳，前廳宣旨宮人已經等的不甚耐煩了，正要轉身回宮。

    秦簡大步跪倒在地，“西平侯世子秦簡，接旨！”

    雲染風聽的分明，抬眼望著天邊暮雲，隻覺得天邊雲卷雲舒，卻是各有各自的歸途。

    暗影迅速走到她身邊，低低說了兩句。

    雲染風聽的分明，臉色大變，“什麽？”<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