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監忙不迭的應了聲，又湊趣道，“八皇……奕王殿下這兩年行事愈發穩妥了，今日奴才還聽章相說奕王殿下行事果斷，雷厲風行。”

    “章相？”乾康帝皺眉，隨即冷笑，“他素來與老八不睦，怕是故意說反話諷刺老八清查戶部。這些文臣隻會說著忠心，卻不知道打仗打的便是國庫，若國庫無錢，哪裏撐的起這場大仗。”

    柳大監飛快望了眼乾康帝，不敢接話，心裏卻忍不住苦笑。

    當初雲大將軍困守北周城，可不曾見陛下提充盈國庫這一茬，如今這般說，也不過是因為有奕王殿下出麵做這個惡人而已。

    乾康帝似乎也覺得自己前後矛盾，望著手裏的折子，重重歎了口氣，“秦簡年輕識淺，不比雲墨，朝廷短了雲墨，雲墨還能撐上幾日，可若是秦簡，怕是十日都撐不下來。可朝廷總不能隻指著雲墨，需有新鮮血脈頂上，不僅是朝廷，便是朕這個位子……”

    柳大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惶恐道，“陛下春秋正盛！”

    乾康帝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那眩暈去了大半，瞥了眼顫抖不已的柳大監，擺擺手，“還沒到這個地步，不過閑語而已。”

    柳大監偷偷擦了額頭上的冷汗，想著這話乾康帝可當做閑言，他可萬萬不敢放肆的，才要說兩句話緩和片刻，便見小徒弟伏地跪倒在門外。

    他心裏一跳，立刻望向乾康帝。

    乾康帝微一頷首。

    柳大監忙走過去，聽完小徒弟的話，麵上露出一絲詫異，連忙回稟乾康帝，“陛下，六皇子與奕王殿下求見。”

    乾康帝剛說皇位繼承問題，轉頭便有兩位皇子求見，這未免太湊巧了幾分。

    乾康帝臉色微沉，隨即淡聲道，“讓老八進來。”

    柳大監一愣，“那六皇子……”

    “他之前不說腿傷未愈嗎，既無才能，又受了傷，著他回府仔細修養，無事便不用進宮了。”乾康帝淡漠的道，目中光芒冷冽，含著毫不掩飾的厭棄之意。

    柳大監不敢怠慢，急忙退了出去，走到門外，六皇子蕭瑾澤就立刻迎上來，滿麵笑容，“柳大監。”

    他平素從不將這些閹人放在心上，如今卻不得不逼著與這些閹人虛與委蛇，一想到這個，他便覺得憋屈，可又不得不忍著脾氣。

    柳大監如今深受陛下信任，若得了他，便相當於在陛下身邊藏了一雙眼。

    柳大監恭恭敬敬的行禮，“見過六皇子殿下。”又朝蕭瑾暝行禮，“見過奕王殿下。”

    蕭瑾澤臉色微沉。

    論身份論地位，蕭瑾暝哪裏比得上他，可他不過是機緣湊巧，便成了皇子裏第一個封王的人，他一想到這個心裏便覺得不舒坦。

    蕭瑾暝冷淡頷首。

    柳大監忙道，“陛下請奕王殿下進去。”

    蕭瑾暝微一頷首，便要進去，蕭瑾澤也要跟著進去，卻被柳大監攔下，小心翼翼的道，“回稟殿下，陛下說了，請您在外麵候著。”

    蕭瑾澤臉色微變，勉強笑道，“柳大監想來是聽岔了，父皇必然是讓我一道去的。”

    柳大監恭恭敬敬的攔在蕭瑾澤跟前，“殿下息怒，這是陛下的旨意，奴才一句話都不敢妄言的。”

    蕭瑾澤臉色驟沉，目中隱隱含著殺意。

    柳大監脊背生寒。

    蕭瑾澤再如何也是堂堂皇子，他若真的發怒，他一個內侍，如何招架的住？

    已經快要走到門口的蕭瑾暝忽然回頭，望了過來，淡聲道，“柳大監，還不快來領路。”

    柳大監如蒙大赦，匆匆過去在前麵領路。

    蕭瑾澤冷笑，“八弟如今真的是愈發金貴了，不過區區幾步路，還要人帶領。”

    蕭瑾暝淡淡一笑，“我不過是守著規矩而已，即便我如今已然封王，也是臣子，無詔不得入禦書房，若無內侍引領，也不得入，自然比不得六皇兄身份尊貴，不同尋常。”

    蕭瑾澤臉色驟沉，喝道，“蕭瑾暝，你嘲諷我？”

    蕭瑾暝神色淡淡，“六皇兄想多了。”

    說罷，看也不看蕭瑾澤，轉身直接進了禦書房。

    蕭瑾澤下意識想要追上去，卻被兩邊護衛攔住，他微一咬牙，瞪著蕭瑾暝的背影，轉身便走。

    他走出前院，左右望了望，心裏煩悶，索性走向後宮預備去拜見母妃，隻是剛走到德貴妃宮門口，卻被兩個宮婢急急攔住，恭恭敬敬的道，“回稟殿下，貴妃娘娘說她身體不適，最近不見外客的。”

    蕭瑾澤麵部微微扭曲，喝道，“怎麽，本皇子也是外客不成？”

    宮婢麵上露出惶然之色，嚇的撲通跪倒在地，抖如篩糠，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可又想起德貴妃的怒氣，她們也不敢讓開。

    蕭瑾澤怒到極點，抬腳便要踢，還是旁邊有人及時擋在前麵，道，“見過監國。”

    蕭瑾澤一抬眼，發現是四皇子蕭瑾恒，想到四皇子蕭瑾恒是他這邊的人，之前又為他受過，抬起的腳又收了回去，冷著嗓音道，“你不是被罰禁足嗎？怎麽也出來了？”

    蕭瑾恒忙道，“我母嬪身體不適，特地求了父皇，父皇憐她體弱，便讓我過來看一看她，我剛才進去過了，見德貴妃與我母嬪都在替大隸祈福，也為十二皇弟念往生經，我不敢打擾，便出來了。”

    蕭瑾澤一聽德貴妃在為十二皇弟念往生經文，又想起一些過往，眼底閃過一絲心虛愧疚，於是道，“這倒也罷了，既如此，我便也不進去了。”

    蕭瑾恒立刻道，“改日再來便是，我母嬪也不大歡喜見著我，她這場病，也多半是因我而起，我心裏也著實愧疚的很，還望監國多多提攜，讓我好多立些功勞，也好讓我母妃歡喜片刻。”

    蕭瑾澤掃一眼過去，“我都自請不做這監國皇子了，你口口聲聲這般說，不是要陷我於不忠？”

    蕭瑾恒輕輕一笑，“在我心底，您才是真真正正的監國，至於旁人，不過隻是曇花一現而已，絕不可能長久的。”

    蕭瑾澤心情大為愉悅，“既如此，我們……”

    他聲音突然一頓，望向不遠處，“那是誰？”<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