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娘死因極為隱秘，就連雲墨與原主這般關係極為緊密的人都不知道，方玉娘死的時候，雲染塵可還沒出生，她又如何知道如此私密的事的？

    雲老夫人怔了怔，道，“左不過是從哪裏知道的……”

    “柳氏？”雲染風問。

    雲老夫人抬眼望向雲染風，蒼老眼底閃過一絲譏誚之色，到底還是藏不住心裏的怨恨，道，“你不是本事很大嗎？既如此，你自己去查便是了。”

    雲染風望了眼雲老夫人，眼眸平靜，一字一句，卻擲地有聲，“我自然會去查，查出究竟，還逝者一個公道。”

    她既然陰差陽錯的占據了原主的身體，那便替她照顧好真正關心原主的雲墨，替她找出方玉娘真正的死因，也算是全了她與她之間的一段緣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心口微熱，像是有什麽殘存的靈魂也在呼應著她。

    她微微斂眸，掃了眼雲老夫人，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外麵暴雨初停，天空經過暴雨洗滌，湛藍如碧，隱約還能見一輪彩虹彎彎懸在那裏，竟也有幾分朗闊之色。

    有人沿著小徑過來，玄色衣袂微揚，繁樹遮掩看不清模樣，身量倒是有幾分仿佛是……蕭瑾暝？

    雲染風微怔了怔。

    追風不是說蕭瑾暝已經趕回京城了？

    怎麽突然出現在這裏？

    蕭瑾暝何時是那等不分輕重的人了？

    她心裏詫異，卻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兩步，隨即便見著那人自小徑裏走出，膚色白皙似玉，容色俊美，琉璃似的眸子清透而幹淨，眉宇間帶著如往日一般的溫和與茫然。

    是斐然。

    雲染風腳步一頓，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心口有什麽東西落了落，竟仿佛有幾分……失望。

    她的眉頭微不可見的擰了擰。

    她居然會因著不是蕭瑾暝而失望？

    斐然走過來，見雲染風神色古怪，不由楞了下，“怎麽了？”

    雲染風回過神，將那點浮光掠影似的念頭壓下去，迎向斐然，“你怎麽來了？”

    斐然道，“賈芸那邊抽不開身，也擔心你這邊有事，便讓我過來看看。”

    “她那邊怎麽樣？”

    這次章瑜婉出事，與賈家幾個老管事故意隱瞞賈芸也有幾分關係，賈家奪產風雲已露出冰山一角。

    賈芸雖然是賈家嫡女，又有賈家當家人支持，可不管如何，她到底是一女子，一女子想要執掌起賈家偌大家業，想也知道要經曆多少腥風血雨。

    而現在，隻是開始。

    斐然雖然性子散漫，可也知道賈芸如今麵對的也是看不見硝煙的戰場，她若贏了倒也罷了，可若她輸了……

    斐然知道雲染風與賈芸交好，於是問道，“你可要去看看？”

    雲染風問，“她現在在何處？”

    “她正在德福銀莊，那是賈家產業之一，據說極為要緊。我來的時候掃一眼過去，瞧著她神色不大對。”

    雲染風微一思索，還是搖搖頭，“再等等。”

    斐然疑惑的望著她。

    雲染風朝他一笑，“不過幾間鋪子，賈芸還撐得住，如果她這點都擔不起，她以後也沒辦法撐起賈家了。再等等。”

    她即便想替賈芸撐腰，以她現在的身份，反而容易再生波瀾。

    斐然望她一眼，若有所思。

    雲染風側眸，“怎麽？”

    “我聽他們說過，你是性子最急躁囂張之人，如今看來，傳聞果然隻是傳聞。”

    雲染風彎眸一笑，笑的狡黠，“改日讓你見見。”

    她又不傻。

    何時該囂張肆意，何時該謹言慎行，她心裏還是很有一杆秤的，即便一開始還有些摸不著路數，可過了一年多，也大概知道何時該收何時該放了。

    斐然一愣，忽的反應過來，“你之前是……”

    是故意的？

    雲染風朝她狡黠一笑，道，“佛曰，不可說。”

    斐然望著她，遲疑了下，“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何要告訴我？”

    說起來他們相識也不過幾日而已。

    雲染風望著他一眼，笑道，“我會看人。”

    有些人隻見了幾眼，便覺得投契，而有些人，即便是相處的再久，依舊交不了心。

    斐然於她而言便是前者。

    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篤定，一見斐然便覺得親切，便是當初秦簡也不能給他這樣的感覺。

    她遙遙望向北周城的方向，目光憂慮。

    也不知秦簡與小九怎麽樣了？

    萬裏之外，秦九死死按住秦簡小腹上的傷口，從來不落淚的姑娘家眼眶發紅，嘶聲道，“秦簡，你撐住，大夫很快就來了。”

    秦簡喘了口氣，嘔出大口血沫，他抬頭望了眼京城方位，又望向身前哭的跟個淚人似的姑娘家，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恍惚。

    這次是他們率領先鋒營偷襲北戎大軍大營，北戎大將重傷，可他們這些先鋒營也沒落到什麽好處，被北戎殘軍追至此處，萬箭齊射，危急關頭，秦簡替秦九擋了一箭。

    如今追兵就在身後，援兵不來，再這樣下去，他們隻有困死在此處。

    這居然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其實已經疼的有些麻木了，也不大感覺到疼痛了，按住她的手，“小九，你帶著剩下的人先走，我還能替你們擋一擋。”

    秦九咬牙，“不行！你是主將，你怎麽能出事！你領著人走，我來擋！”

    秦簡哭笑不得。

    他現在傷勢極重，根本經不起長途奔行，若真的能再奔行，他們也不至於全部停下來。

    他望著秦九一臉執拗，不得不硬下心腸，喝道，“秦九聽令！”

    秦九若還是之前學院裏一心隻習武的少女，她或許還不將秦簡的話放在心上，可她這半年多曆經戰事，身處軍營，早就知道什麽叫做令行禁止，尤其秦簡是主將，他的話，她更是要聽。

    她咬住唇，眼眶模糊，隻覺得自己一顆心像是也被長箭穿透，疼的她幾乎有些站不穩，她哽咽了聲，低道，“我不要……”

    秦簡其實心裏也不大好受，卻也不得不冷下臉，喝道，“秦九，回撤！若我出事，由你全權接掌北戎守將！這是軍令！”

    這哪裏是軍令，分明就是遺言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