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英臉色一變，立馬就弓著背蔫了下來。

    嘴唇嚅嚅卻不敢說話。

    半晌，想起那位舉人東家和他的小廝都不在，才敢輕聲回頂了一句。

    “村裏到處都在傳，又不是我說的！”

    趙向陽表情肅穆，咬牙切齒。

    “誰？我現在就去找他解釋清楚！”

    “夠了！”李淑芬怒喝，“你閨女現在還要跟人跑去縣城，你解釋得清楚嗎？”

    趙向陽一時語塞，愣在原地。

    眼見震懾達到效果，她滿意地收斂起怒氣。

    又擺出那副故作威嚴的姿態，“最要緊的還是把這活推了，讓宜年留在家裏。過些時日等流言平息，再幫她找個好人家嫁了！”

    “她小姑之前給她說了那麽好一門親事，要不是你們推三阻四，哪會鬧出這麽多流言蜚語，連累家中其他兄弟姐妹，也不好說婚事！”

    眼見著話題馬上就要被帶偏。

    趙宜年趕緊往前兩步，拉了拉趙向陽的衣角，安撫般眨巴眨眼眼睛。

    接著滿臉認真地打斷李淑芬的說教。

    “奶，東家雇傭我幹活可是簽了契約的，不去要賠錢給他呢！這錢——”

    她故意拖長了語氣。

    等李淑芬臉色陰沉得快滴出水來，才笑嘻嘻地繼續道。

    “這錢肯定沒必要出啊！我和東家清清白白，上次有人去酒樓鬧事後，東家就跟衙門打過招呼，往後要是還有人敢編排這種的閑話，讓捕快抓了人直接關個幾天，出來肯定就不敢亂說了！”

    她故意把事說得很重，“他跟幾個捕快大哥都認識，上次一同來過村裏，奶您肯定聽說了吧？”

    李淑芬臉拉得很長，抿著嘴不說話。

    趙宜年又笑著去問宋月英。

    “大伯母呢？大伯母消息靈通，總該聽說說過！”

    宋月英眼神躲閃，不肯和她對視。

    當時趙翠蘭和她們密謀把趙宜年綁去河口村，沒想到出了岔子。

    人沒綁到，綁人的還失蹤了！

    第二日就有捕快到裏正家了解情況。

    她們做賊心虛，哪敢湊著去打聽消息。

    不過村子就這麽大，最後還是聽村裏人說了。

    除了捕快，同行的還有個年輕俊朗衣著不凡的少年郎，捕快和裏正都對他恭恭敬敬，生怕怠慢。

    據說那人就是趙宜年的東家。

    “他是讀書人，幾年前就高中了舉人，連縣令大人的心腹師爺見到他都會禮讓三分，鎮上的捕快可不敢得罪。”

    趙宜年還在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

    “所以大伯母直接告訴我吧，是誰在您麵前胡編造謠？定要讓他嚐嚐牢獄之災，往後才知曉管好自己嘴巴的重要性！”

    她的目光清亮堅定，在宋月英李淑芬之間緩緩來回。

    宋月英莫名脊背發涼。

    總感覺她的警告是衝著她倆來的。

    “哼，自己不知檢點就別怪人背後議論！”

    李淑芬惱羞成怒，冷哼一聲，“你看看村裏哪家閨女跟你一樣，正經親事不答應，卻要沒名沒分跟個陌生男人跑去縣城，你，你還有沒有一點羞恥之心？！”

    趙向陽額頭青筋畢露，大聲喝道。

    “娘！您怎麽能這麽說宜年！”

    說著又回頭，遞給趙宜年一個安撫的眼神。

    生怕李淑芬的話傷到她。

    趙興平作為晚輩，原本一直在極力忍耐不出聲。

    聽到這裏，也忍不住下去了。

    他雙手緊握成拳，冷冷地譏笑。

    “除了奶和大伯母，我還真沒聽誰這樣議論過妹妹！您倆若真的是為了她好，往後嘴下留情比什麽都強！”

    這還是頭一次，趙興平流露出對她倆清晰的憤懣之情。

    李淑芬被孫子當麵懟了一番，越發惱羞成怒。

    當即邁開短腿，衝上前。

    猛地抬手，狠狠打在趙興平肩膀和胳膊上！

    “你這是跟誰說話的態度？！”她高聲怒斥，“分了家翅膀硬了，小兔崽子都敢頂我的嘴了？”

    趙宜年站在側方，看得一清二楚。

    她很確定李淑芬的巴掌是照著大哥的臉打去的，隻是因為身高不夠，才落在了其他地方。

    李淑芬用了狠勁，打了一下又一下。

    清脆的劈啪聲，像是穿過衣裳直接打在趙興平身上似的。

    趙宜年頓時心頭火起，燒得腦袋發燙。

    她兩步向前，抓住李淑芬高高舉起正欲再打的左手腕。

    怒道，“有話說話，動不動就打人，您又算哪門子長輩？”

    兩人離得極近，李淑芬被她仿佛著火般的雙眸嚇得怔了怔。

    一時竟然沒敢再繼續。

    趙宜年失去了跟她們盤旋的耐心。

    毫不客氣地甩開她的手，直言不諱地戳穿她的心思。

    “您和大伯母今天說了這麽多我的不是，無非就是不想看我家去縣城賺到更多的錢，往後過得更好。”

    “今天我就把話說個清楚！”她冷冷地哼了一聲，目光銳利。

    “縣城我們非去不可，若是咱們兩家和平相處，每月的口糧我照給不誤，但要是你們非要撕破臉才好過，那我也不怕！”

    “奶，在衙門那裏我們可是兩家人。若是下次您再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的話，我可沒有我爹和哥哥那樣的好脾氣！”

    趙向陽一家三口走了許久，李淑芬都沒有緩過神來。

    半晌才抬頭。

    手指顫顫地指向敞開的大門，無力地怒吼。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分家幾天而已，趙向陽一家就徹底脫離了她的控製，越來越沒辦法拿捏。

    宋月英一反常態，縮著頭躲在太師椅後麵，大氣不敢喘。

    往日裏在幾人麵前囂張慣了的人，今天似乎也被趙宜年的驚人氣勢給驚住了。

    又過了良久。

    兩人才回想起原本的計劃。

    趙以晴跟著趙宜年出去後再沒回家，趙向南謝芳夫妻倆的說辭含含糊糊，隻說在外麵找了活計做，暫時不回來。

    宋月英並不關心侄女是死是活，能少幫忙養個賠錢貨她心裏還更高興。

    但原本她和李淑芬說好了，要拿這事詐詐趙向陽一家。

    他們帶出去的人，總要給個說法。

    人不回來，錢就要多掏一些。

    可惜，趙宜年發完那頓火，一點顏麵沒留甩手走了，趙家父子也順勢追了出去。

    讓她倆的全部打算化成了泡沫。

    趙家老宅上空黑雲密布。

    趙宜年一家壓根沒功夫顧及這些。

    回到山上吃過午飯，便帶著行李乘上去南遠縣城的馬車。

    馬車是趙興平提前租好的，車夫特意把車趕到山腳下等他們。

    搬運貨品和行李的時候，也遇到幾個來往的村民。

    被問起時，趙家人俱如實說了。

    村民眼中無一不露出豔羨和向往。

    其中一兩個，確實不鹹不淡地打聽起趙宜年和那年輕東家的關係。

    趙家人也都商量好似的，把上午趙宜年在老宅說的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也就沒人再瞎打聽了。

    其實幾句村裏的流言蜚語，不傳得太過分的話，趙宜年覺得也沒什麽。

    她現在的心思早已經飛到了縣城。

    那裏的廣闊天地，才是她目前真正在意的東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