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滿步還是和昨天一樣睡到早上才醒，隻是這次醒來卻沒看見俞中的身影。

    滿步看著時鍾上七點四十九分的時間，心想俞中應當是出門去找“人”了。

    正當他叫醒柳宛晴和黎勇的時候，客廳的門被人推開，俞中白著一張臉走進來。

    “你去哪了？”滿步回頭看見他虛弱的樣子，快步走過去扶住他，皺著眉問道：“你怎麽這幅樣子？”

    “無事，處理了一下院中的僵，太多了一時不敵才這樣。”

    滿步聽完他的話透過窗戶看了一眼，見外麵的僵屍真的都沒了，懷疑的心才放回肚子裏。

    “你們先去洗漱一番吧，然後我們再出門一趟，盡量早日出去。”

    滿步輕“嗯”一聲，扶著他坐下後才去廁所洗漱了一番出來。

    他們和昨天一樣在攤位買了點吃食，尋了幾圈無果忽然想到昨天見到的房子，一行人便根據記憶往那走去。

    建築周圍還是一樣陰氣密布，他們前腳踏進去場景又和昨天一樣轉變了。

    “啊——！”柳宛晴捂著眼睛尖叫轉過身靠在俞中手臂上，帶著哭腔說：“他們，他們是被昨天那個惡魔弄成這樣的嗎？”

    “是。”俞中撫著她的背安慰，不著一絲溫度的眼睛看著場景中的男人，“善惡終有報。”

    場景中男人的神情愈發凶狠，這一回他虐待的不再是動物，而是活生生的人。他把兩男兩女綁在椅子上，被綁著的男女身上血肉模糊，不用猜就知道在這個場景之前他們遭受過毆打。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們吧。”被綁著的淡咖色衣服的女人哭著求饒，卻又不敢動彈一下，她怕一動男人又發了瘋折磨他們。

    “求求你，我家有錢，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我不報官，一定不報。”這次說話的是個男人，雖然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但還是能看出其中的暗紋，彰顯著他的貴氣。

    有人起頭肯定就有人附和，綁著的四人你說完接著我說，生怕口舌停歇了男人會瘋了般繼續折磨他們。

    而男人呢？早就在他們開口求饒的時候噙著一抹笑，眼裏的瘋狂是掩蓋不住的。

    他很享受這種掌控別人生命的感覺。這樣的感覺才能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厲害的人，自己可以讓人感到恐懼，可以主宰著什麽東西。他瘋了，病態般的瘋狂，瘋狂中又隱含著可憐。

    良久，男人像是聽煩了他們的求饒，隨手抄起一旁的棍子就落在了說“我家有錢”的男人身上。

    他紅眼抽打著，有錢男承受著身上的痛還要看到他瘋狂的樣子，心態被折磨得將近崩潰。

    “你就是個瘋子！瘋子！遲早會遭報應的，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有錢人啞著嗓音詛咒男人“不得好死”，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們才不得好死！你們這些人才不得好死！”男人被這樣的話語激怒了，摸起刀子便就抹掉了有錢男的脖子，一條性命就此亡去。

    “你們。”男人看著剩下的三人露出笑來，“你們若是想同他一樣，我不介意現在就送你們一程。”

    剩下三人被他的瘋樣以及有錢男的死亡嚇住了，一邊掉眼淚一邊瘋狂搖頭，死咬著唇不敢發出一句嗚咽聲，生怕惹惱了男人。

    “世間善惡終會得到相應的賞罰，逝者安息，去吧。”俞中在其他人還沉浸在憤怒難過的時候，說完這句話隨手在空中點了點，周遭的陰氣便消散了些許。

    “太多了，可想而知他殺害了多少無辜的人。”滿步看出了俞中的舉動，眸子中的情緒隱了下去。

    “終有一日會散去的。”俞中的手隔空觸上這些陰氣，“它們的執念，也終有一日會散去。大多數沒有因為生前的折磨而死後入歧途，是它們生性善良不願成為惡鬼喪失理智傷害了無辜人，隻是化為這一方執念，長守於此。”

    柳宛晴早已哭成淚人。她本就是生性善良的人，平時在路邊看到流浪貓流浪狗都會心疼，去超市買點吃的給它們，這兩天她又目睹了虐貓虐狗和殺人，一顆心早就為這些生靈而難過痛惜了。

    “俞先生，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幫它們？”

    “為它們念誦《金剛經》吧。”

    柳宛晴知道了俞中讓她念《金剛經》的意圖，隻是想到自己不知道金剛經的內容，不好意思道：“俞先生，能出去再念麽？”

    “能。”

    得了肯定柳宛晴臉上才終於有了點笑，然後腳步慢慢地往俞中後麵挪，她以為今天還會和昨天一樣出現兩次場景，她可不忍再看見任何生靈被虐待了。

    “無事了。”俞中輕笑一聲，“不會再有第二次，不必躲我身後。”

    柳宛晴一張小臉霎時紅了起來，最後動了動腳還是走到了俞中身後去。

    “既然沒法再看了，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找‘人’？”

    “不必。”俞中搖頭，否定了滿步的話，“找定是找不到了，或者說它一直都在這裏，隻是時候未到無法出現罷了。”

    “什麽？”滿步一時反應不過來“一直在這裏”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說那“人”一直在這？可他除了陰氣就沒感受到身上有殺戮的鬼祟。

    “此為獨立世界，不可與平時的認知相結合。要想抓住鬼祟，必要將這些場景都看完才可。”俞中無奈地歎息一聲，昨晚他出來便發現了這一點。找是找不到了，隻能乖乖看完。

    “那我們”黎勇一聽還得待上幾天整個人都焉了吧唧的，“那我們現在幹嘛去？”

    “回去吧，反正都找不到了，回去休息。俞先生不是連續守了兩晚嗎？讓他休息一下吧。”

    經滿步這麽一說他們才想起來俞中真的已經兩天兩夜沒睡了，這要換個正常人兩天兩夜不睡，不得困死？

    而現在看俞中，除了臉色白的跟張紙一樣，沒有看出他因為不睡覺的疲憊。想到這，黎勇對於俞中不是人是npc的想法更肯定了。

    柳宛晴就沒那麽多心思了，在她心裏俞中肯定是人，如果不是人不會這麽溫柔，不會在她難過的時候無聲安慰。於是她萬分心疼俞中兩天兩夜沒有休息，開口道：“回，回去吧。”

    黎勇也覺得現在除了回去也沒什麽可以幹的，當即跟著三人往回走，路過攤位的時候還不忘買了點吃的。

    再次坐回沙發上，黎勇打開手裏的袋子拿出裏麵的螺螄粉分給幾人，分到俞中的時候被對方拒絕了。

    “你們吃吧，不必給我。”

    “怎麽會不給你。”黎勇劍眉一擰，“你昨天一天都沒吃了，今天早上也不吃，你不會餓死嗎？”

    “不會。”俞中無奈笑了笑，他其實很想告訴他們自己真不是人，不用吃東西。

    “俞先生，你是不喜歡螺螄粉嗎？”柳宛晴心中升起一個猜測，畢竟還真有人因為螺螄粉的味不喜歡吃，“我這裏還有早上剩的糕點，你將就一下可以嗎？”

    俞中剛想擺手拒絕，滿步就挪過來湊近他小聲說：“俞先生，人是要吃東西的。”

    “好吧，那勞煩把糕點遞過來給我。”末了，俞中湊近滿步的耳朵用氣音道：“我知道，滿道長。”

    滿步皺著眉用肩膀揉了下耳朵，剛剛俞中的氣息噴灑到耳廓的時候，滿步不禁覺得心癢癢，那種怪異感由心而生。

    滿步的小動作被俞中盡收眼底，本來空落落得像沒有抓撓頭兒似的心一下子被填滿，唇角都不自覺勾了起來。

    等他們吃完後，俞中站起身來說道：“白日沒有危險，你們可以尋地方玩了，但傍晚前一定要歸來，否則出了什麽意外我和滿道長無法第一時間趕過去救你們。”話落，俞中抬腿走進了一間房間裏休息。

    柳宛晴本來還想出去溜達一圈，結果聽到俞中後麵的話就不想出去了。

    萬一她傍晚之前沒有趕到，在外麵碰到昨天的僵屍怎麽辦？那豈不是死翹翹了。

    “我還是留在這裏畫畫吧。”柳宛晴揣著手起身在房子裏四處尋找能夠作畫的工具，還真讓她找出了一打素描筆和白紙，搬來椅子坐在窗前畫外麵車水馬龍的景象。

    黎勇就算沒聽俞中的話也不打算出去，但在這裏又實在無聊，想試著開電視看看還真能開，目光就移到了一旁的電腦上麵。

    電腦打開的那一刻黎勇真是想一頭撞死自己。特麽的你開電視就開電視了，幹嘛非得賤到去開電腦啊！這輩子恐怕沒法直視電腦了，太他媽嚇人了！

    正在構圖的柳宛晴被黎勇剛才推拉椅子的聲響吸引，扭頭看過去就看到電腦屏保上血肉模糊的屍體。

    兩人扭頭目光撞在一起，一個驚恐又後悔，一個驚恐又怨恨。

    丟完垃圾回來的滿步進門就看到這出大眼瞪小眼戲碼，冷不丁問出一句：“怎麽了？”

    誰知道這句話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柳宛晴和黎勇發出一聲比一聲高的尖叫。

    “怎麽回事？”俞中所在的房間門被他打開，一顆腦袋探出來看向柳宛晴和黎勇。

    “電，電，電腦！”柳宛晴哭喪著臉起身躲到了滿步身後，顫顫巍巍指著電腦屏幕。

    “沒事的，隻是一張桌麵壁紙，不會跑出什麽東西，我去換一下就好了。”滿步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快步走過去換了電腦桌麵壁紙後，一陣風似的進了俞中的房間。

    “有什麽事麽？”

    “你怎麽了？”滿步皺著眉頭看向俞中那張比先前還白的臉，越來越虛弱的模樣讓他不禁擔心起來。

    “無事，你不必擔心我。”

    “怎麽會不擔心。”滿步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伸出手探了探俞中的額頭溫度，見他沒發燒才稍微放了點心，“正常人怎麽會臉色這麽白，況且你也沒幹什麽事，就更不可能白成這樣了。”

    俞中沒忍住悶笑兩聲，一把把滿步拉入懷裏按著他的頭不讓他出去，“滿道長，我不是人啊，怎麽可以用正常人來定義我。”

    滿步被俞中抱住的時候身體忍不住僵硬了起來，可他卻沒有出手推開。說來也奇怪，就好像自己很奢求這個懷抱，心裏不自覺希望一直抱下去，不要鬆手，一直都不要。

    “我不覺得你不是人。”滿步雙手環上他的腰肢，“第一天見你我是覺得你不像人，可這兩天相處下來我發現你像人。你有悲憫之心，會安慰難過的柳宛晴，分善惡，無論怎麽看你都像個人。除了，除了不吃飯不睡覺。”

    肩膀上撐著的俞中的脖子上下抖動，發出一陣陣笑聲。

    “滿步，你一會兒覺得我是人，一會兒覺得我像個人，所以我到底是人還是像人？”

    “是人。”滿步耳廓染上緋紅，掙紮著想從俞中懷裏出來。

    “別動，乖。”俞中一雙手收的更緊了些，“讓我再抱抱，我太累了。”

    本來是一句很平常的話，可落在滿步耳裏卻讓他不是滋味，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這心裏就是難過，心疼這人。

    耳邊傳出一陣平穩的呼吸聲，滿步愣了愣，伸手輕推了一下懷裏的人，“俞先生？俞中？”良久沒有得到回應，他沒忍住笑出聲來，“睡著了啊，那就睡吧，我陪你。”

    他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抱著俞中靠在床頭也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