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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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程子介一直處於崩潰的邊緣。他每隔一段時間會得到一小杯水,水中會放一些葡萄糖。這樣的供應顯然經過嚴密的計算,隻能勉強維持他身體的最基本消耗,讓他不至於死了,卻難以做出任何自主的行為。
這樣的策略非常有效。在極度的匱乏之下,身體關閉了大部分功能,把有限的攝入用來維持心跳和呼吸等最重要的消耗。十六顯然感覺到了這樣的情況,所以保持著休眠。而程子介的神智也一直處於一種不清醒的狀態,大腦的運行隻能處於一個極端緩慢的速度上。
他遲鈍而且虛弱,別說逃走,連思考逃走這件事都做不到。除了喝水的時候,他就一直在黑暗中蜷縮在籠子裏,一動也不動。幸好的是這樣的供應不會產生什麽殘渣廢物,讓他不至於太過出醜。
程子介也沒有再見過溫少將等人。除了每次都由雲慶和連山的各一名守衛互相監視著前來送水,這段時間他就沒有見過任何人。每次喝完水之後,他都會短暫的清醒片刻,在這片刻時間中,他會想起鍾美馨,以及其他那些牽掛的人。除此之外,他什麽都做不了。
但對方這麽大費周章地把他抓起來,顯然不會就這麽永遠把他關下去。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程子介隱約隻記得是喝了大約四五杯水之後,突然又一次在極度的黑暗中被刺目的燈光照醒。他昏昏沉沉地,有些近似於條件反射般坐了起來,馬上就看到那扇小門的門口湧入一大群人。
怎麽回事?程子介呆滯地看著為首的那位生麵孔的將軍,感覺最清晰的一點就是,似乎並沒有到喝水的時間。雖然他還是很渴,但這個時候還沒有那種燒灼感刺痛全身的神經。然後他看到了跟在那名將軍身後的溫少將和劉上校,但這次沒有看到天昌的人。
隔著玻璃,程子介覺得那群人的麵容都有些扭曲和模糊。但他能確認一點,就是那些人當中的大部分他不認識,特別是那些沒有穿軍裝而是穿著白大褂的家夥,他們當中甚至有金發碧眼的異國麵孔。他們一起在籠子外停下腳步,然後對著程子介指指點點,低聲交談起來。在這種神智不清醒的狀態下,隔著厚厚的玻璃,程子介完全聽不清他們談論的內容。
實際上,程子介眼中隻有溫少將身邊跟隨的低級軍官手中的水杯,杯子裏像前幾次一樣,裝著半杯清水。他一直盯著那杯水,看著它穿過玻璃上的小窗,然後從兩根鋼柱之間慢慢放進籠子。
這時候再多想這群人想幹什麽也隻能是徒勞。程子介本能地抓起杯子,把水倒進嘴裏。
這水像以前的一樣清涼,帶著一絲葡萄糖的甜味,滾過喉嚨,落在程子介空蕩蕩的胃裏,他幾乎能聽見它們激蕩的聲音。然後那種舒爽滿足的感覺就像是從後腦勺猛然刺向丹田,如果真的有打通任督二脈這種事情,大概也就是這樣的感覺。
但這杯提前到來的水並沒有讓程子介的狀況得到改善。他還在回味著嘴裏的甜味,突然間感覺到味覺好像消失了。不僅是味覺,他恐懼地發現自己的觸覺也突然中斷,又一次直挺挺地栽倒在籠子裏的鋼板上,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他因為更多的水而稍微清醒了一些的頭腦終於判斷出來,這杯水裏麵又放了麻醉劑。
但這次的麻醉劑和上次不同,並沒有讓程子介失去意識,而是讓他繼續保持著清醒,隻是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這些家夥要幹什麽?理性現在提供不了什麽答案,但本能讓他感到了恐懼。
籠子外的人們靜靜地看著他,片刻之後,剛才那位送水的低級軍官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支黑色的金屬棒,走到溫少將身邊,低聲請示了幾句。
溫少將轉向那名程子介不認識的將軍,說了幾句什麽。那個麵容陌生而模糊的家夥好奇而期待地看著程子介,點了點頭。於是那名低級軍官再次走到籠子邊,舉起金屬棒,從兩根鋼柱間伸進籠子,狠狠地捅了程子介一下。
尖銳的金屬棒尖端閃過一小團火花,但程子介隻是直挺挺地抽搐了一下,便沒有其他反應。
圍觀的人露出滿意的表情。再次談論片刻之後,劉上校下達了命令。他的兩名隨從跑出房間,片刻之後,防彈玻璃牆的一麵就緩緩沉入地下,接著,籠子那一麵的幾根鐵柱則向上升起,打開了一道門。
程子介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打開的防彈玻璃和籠子。現在那裏門戶大開,足夠一頭河馬出入。但他現在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就算能,他也不敢確定自己的速度能比一隻烏龜快多少。
如果是正常狀態,程子介有把握一瞬間衝出籠子,順帶幹翻外麵所有的人。即使赤手空拳也沒問題。但對方也知道這一點,他們敢於打開籠子,當然是因為有了把握。
籠子打開之後,兩名穿著白大褂的家夥馬上鑽了進來,檢查了一遍程子介的身體狀態。然後其中一名回頭向籠子外喊道:“實驗體現在的情況不錯,身體機能沒有受到損害,可以進行研究。”
實驗體?程子介迷惑而恐懼地聽著。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確實沒有損傷或者衰竭,當然,這都要感謝十六。普通人在這樣的折磨下,是絕對不可能安然無恙的。
因為玻璃牆已經打開,所以程子介能斷斷續續地聽到那些圍觀的家夥的話了。首先便是溫少將的聲音,雖然他仍然麵無表情,但語氣多少有些掩飾不住的得意:“楊中將……現在相信這家夥不一般了吧……對……七天……如果不是……馬上就會跑……”
看來這就是青陰軍區的另一位高層領導了。程子介勉強辨認著傳到耳朵裏的隻言片語,知道自己被抓已經七天了。這件事讓他有些疑惑:為什麽青陰軍區過了這麽久才會派人過來?
但他並沒有多少心思去考慮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因為接下來的對話才是生死攸關。一名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的研究人員問道:“……怎麽研究?直接解剖嗎?**解剖,還是先給實驗體實施安樂死?還是……”
解剖這個詞像一聲悶雷,炸得程子介腦袋裏嗡嗡作響。他以前也遇到過很多次危險,也不止一次地處在生死邊緣,也多次想過自己的死法,但還沒想過自己會像小白鼠或者兔子一樣,被切割得支離破碎地死掉。
程子介恍惚起來,腦海裏難以抑製地翻騰著自己被切碎的身體的畫麵。而光是想象這種情況就足以讓人精神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