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人才出宮門裴家就來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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戥子問她:“怎麽樣怎麽樣?落選了沒?”
燕草趕緊去掩她的嘴:“輕聲。”
馬車停在宮門外,左右停著貴女家的來送選的馬車,唯恐被旁人聽見。
方才戥子掀著簾角瞧見好幾個姑娘,&nbp;&nbp;一看便是來參選的。
隻是一出宮門她們便戴上了幃帽,不叫人看見容貌生得如何。
端看姿態,&nbp;&nbp;戥子還是覺得自己家姑娘最好。“我也不知,&nbp;&nbp;尚宮們沒說,隻讓我回家等消息去。”她們幾個人都笑眯眯的,&nbp;&nbp;說起話來與殿上的娘娘們差不多,&nbp;&nbp;語音都不急不徐。
到底什麽心思,&nbp;&nbp;讓人瞧不明白。
戥子在車裏一直雙手合什在念佛,&nbp;&nbp;阿寶一進一出的功夫,&nbp;&nbp;她念了總有千句“阿彌陀佛”。還當出來了就能有信兒,誰知還要等!
她趕緊又念兩句佛:“菩薩保佑,萬萬不能把姑娘選進宮去。”
燕草掩口而笑:“你這都念叨了三四天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阿寶反而往車座上一靠:“行啦,&nbp;&nbp;別念啦,咱們該做的都做了。”阿爹給宮裏的尚宮們送了禮,&nbp;&nbp;她也跟薛先生套過詞。
反複演練了幾十回,許多她們想到的話,&nbp;&nbp;尚宮們根本就沒問。
幾位尚宮倒是想問的,&nbp;&nbp;可一聽她才念了《三字經》,後麵的話也根本不必再問了。
早晨才坐車進宮,剛過晌午便回到家中。
阿寶因早上要宮,&nbp;&nbp;早飯便不敢多吃,&nbp;&nbp;這會兒餓得前心貼後背,肚裏咕咕直叫,&nbp;&nbp;進了院門便道:“趕緊趕緊,餓死我啦!”
陶英紅才剛迎出來就聽見她說“死”,抓過她的爪子拍了一下:“趕緊給我呸了,小孩子家家死啊死的!”
“又不是過年,幹嘛不能說……”而且紅姨自己連說了兩個死呢,但她被紅姨眼風刮過,趕緊住了口。
阿寶立時告狀:“阿兄還說今兒他在宮裏當值,會在宮中關照我呢,我連人影子都沒瞧見。”
陶英紅果然生起兒子的氣來:“這兔崽子,等他回來,看我抽他。”
阿寶把進宮那身衣裳換下來,又重梳頭發,沒一會兒結香提了食盒來:“姑娘看看,今兒吃什麽?”
食盒裏放了隻彩瓷的溫盤。
溫盤分上下兩層,上麵淺層放菜,底下深層盛著滾水,上麵再加一層瓷蓋,以蒸氣溫著菜肴不涼。
掀開彩瓷蓋子一看,是隻八寶鴨子。
“這是哪兒來的?”
結香輕笑:“是裴三夫人掐著點兒給姑娘送來的。”連這溫盤也是,從建安坊一路送來的。
陶英紅看阿寶坐下來便吃,想都沒想人家為甚替她奔忙,又為甚急巴巴送鴨子來,忍不住歎口氣。
阿寶正用小勺刮開鴨肚子,從裏頭舀出八寶糯米飯,吃上一大口,這才覺得滿足。
聽見紅姨歎息,把飯咽進肚裏,寬慰她道:“紅姨別著急,到明天應該有信了。”
“我哪是為那個著急呀!”一屋子丫頭都明白的事兒,她怎麽偏偏不明白,枉生了一張聰明麵孔,肚裏是個笨的。
“這鴨子都送來了,消息還能沒送來?你一出宮門,裴家就使了人來報信,你呀沒在那單子上!”
阿寶一聽,嘴裏還塞著滿口八寶糯米飯呢,鼓著腮幫子笑,笑完又看紅姨。那都已經得著信了,紅姨還歎什麽氣呢。
她腦袋瓜裏想什麽,陶英紅一看就透:“人家給你送鴨子,你就……沒甚要說的?”
阿寶終於把飯咽進肚:“那咱們那辣肉的粽子不是還有麽,再給裴家送兩籃子去。”
從五月初一到五月十三,都算端陽節裏,今天她進宮還看見宮人和內官們還穿著五毒艾虎的衣裳,此時送粽子還不算過時。
陶英紅無話可說,拍一下阿寶的腦袋,多早晚才能開竅!
韓征自然不是不關心妹妹,他今天當值,巡過禁內便找來個小太監。
塞給他幾塊碎銀子:“替我打聽打聽,瓊華殿選伴讀,我妹妹也在裏頭,問問單子出來了沒有。”
小太監是在值房裏侍候茶水的,提著壺就往裏頭打聽去了,內禁中這樣的小黃門多的是,彼此互通消息,再分一分碎銀。
沒一會兒便提著壺燒好的水回來了,回稟韓征:“消息還沒出來,我叫我同鄉在那兒盯著,有什麽立時過來知會我。”
“行。”
衛三自巡完禁內,就在值房裏歪著,值房裏這張椅子便是他的生根處。
看韓征在屋裏踱來踱去等消息,他閉上眼睛:“你能不能到外頭晃去?晃得我眼發暈。”
韓征作勢要用腳踹他,衛三躲也不躲一下,一臉韓征要是敢真踹,他便敢就地躺倒的神氣。
韓征跟他簡直沒話說,斜他一眼,又在屋中踱步。
一直等到晚上要下值,小太監才把消息送回來:“韓大人,您妹妹……好像是,沒被挑中。”
話說得吱吱唔唔,還以為沒選上,人家要不高興的。
公主的伴讀,那是多大的榮耀,雖則前頭幾個皇子都已經有王妃,但九皇子十皇子可都還沒有選王妃。
皇後娘娘說是選公主伴讀,焉知沒有挑一挑大臣女兒當兒媳婦的意思。
偏林家姑娘沒選上。
韓征急了:“沒選上就沒選上,別好像啊。”
“沒選上。”
韓征一咧嘴,又扔給小太監一塊碎銀子:“拿著罷,往後有事打聽,我還找你。”
小太監沒成想給人帶個壞消息,還能再拿一份賞錢,笑著點頭折腰,給韓征添上滿滿一杯茶。
提著壺要出門,衛三嚷嚷:“哎,我的呢?”
小太監這才瞧見屋裏頭還躺著個喘氣兒的,趕緊也給他也添上茶。
衛三其實根本不喝,就是嘴欠,他站起來抻抻官服,預備家去。
外頭進來幾個禁軍,其中一人搭上衛三和韓征的肩:“怎麽樣,下了值出去喝一杯?”
韓征搖頭:“我不去,今日有事要回家。”
衛三也搖頭:“我可不去,上回染上香粉味,被我娘好一通捶。”他娘下起手來是真黑,哪兒肉嫩往哪揪。
再說了,那幾個小娘子扯著一張臉皮假笑,笑得瘮人,偶爾一個轉身,翹起的嘴角立時放下去。
活脫像那鬼故事裏頭的畫皮。
“你們愛畫皮,你們看去,我可不愛看。”還不如回家睡大覺。
韓征笑他:“你呀,真該找太醫治治你的懶骨病,要不今兒去我家吃飯?”
衛三想了想,一點頭:“也成,那我夜裏就睡你家了。”自金明池宴後,家裏就沒個消停,娘跟妹妹杠上了,天天鬧騰。
衛三自己把自己安排上,韓征的院子清淨得很,反正比衛家清淨得多。
“要不,我幹脆在你家住上三五天得了。”
三五天,足夠妹妹服軟了罷?
想到大妞現在那付身條,衛三覺得懸乎,打小愛吃肉的姑娘,動了春心,連肉都不碰了。
這一局,還真不知道是他娘先舍不得呢?還是小妹先扛不住。
兩人騎馬到韓家,小廝將馬牽走,韓征先回自己屋裏,絞毛巾抹了把臉,再把毛巾遞給衛三,衛三也不嫌棄他,翻過一麵也擦一遍。
韓征看他擦臉,嘖嘖出聲:“也不知道你像誰?”
衛三既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娘。
韓征是一曬就黑,還黑得發烏起亮。衛三卻是怎麽也曬不黑,一樣行軍打仗,就他白得跟敷了粉似的。偏他生得又好,在營裏沒少被人調笑,還有那起了火性的,夜裏摸進帳蓬想用強。
可衛三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哥哥,還有韓征這個光屁股長起來的兄弟,四人一齊套麻袋把那人揍個半死。捆起來,剝了褲子掛到營門前的旗杆上。
從此再沒人敢打衛三的主意。
他也因為生得好,進妓館連女妓都更愛往他身邊湊。
衛三去了一回,意興闌珊:“我倒像是送上門,花了錢還被嫖的。”
二人穿過月洞門去林家用晚飯,韓征預備把這好消息告訴娘和阿寶。
誰知陶英紅笑吟吟:“咱們早知道了,你妹妹的車還沒到家,裴家就來信報,給你姨父也報了信,這不,他安心喝酒去了。”
今天家裏算是有喜事,整治了一桌好菜。
中間還有一隻八寶鴨子,是裴三夫人知道阿寶愛吃,才送了兩隻來。
韓征一看桌子明白過來:“這個裴六郎,他倒是起勁。”
“該好好謝謝人家,要不是他打聽到的,我們還蒙在鼓裏呢,到時鳳詔一來,你妹妹可不傻不愣登進宮去了!”
“那個裴六?就是跟阿寶提親的人家?”衛三筷子尖盯著八寶鴨,似是隨口一問。陶英紅也不知該不該說,就這份情誼,要是裴家再來提親?是不是能成?可裴家還會再來提親麽?
再是兄弟,妹妹的親事也不能亂傳。
韓征道:“不是,裴六是我的朋友,這人夠義氣,又有一肚子學問,下回我一定介紹你們認識。”
“那提親的是誰?”衛三原來在崇州時,就在陶家常進常出,提起筷子挾了口菜送進嘴裏。
韓征也坐下,從桌上拿過饅頭,還提醒母親:“他吃米飯。”
崇州人更習慣吃米飯,行軍的時候麵餅饅頭帶著更方便,衛三吃了四年多也沒吃習慣,還是愛米飯。
陶英紅給他添上飯,遞到他手裏:“是趙家。”
趙家跟衛家也提過親,想娶大妞,衛夫人臉上笑盈盈說要再留女兒兩年,轉頭就把趙家罵出個洞,這樣的人家也想娶她的女兒!
這事兒衛三當然知道,他娘在家裏夜以繼日罵了整三天,一聽是趙家,他“嗬”一聲笑了,挾起個雞肉元子:“真是作夢。”
“阿寶呢?她怎不來吃飯。”韓征問。
“她吃鴨子吃撐著了,給她留了夜點心,讓她晚上再吃。”陶英紅看了衛三一眼,他方才那聲笑,仿佛還有點別的意思?
於是她問:“三兒呢?你娘說替你相看了好幾個?就沒有合眼的?”
衛三趕緊把頭埋進飯碗裏,使勁扒拉了兩口大米飯:“可算了罷,女人,麻煩。”
一聽是趙家,衛三又懶洋洋起來。
阿寶吃了八寶鴨,回給衛家兩籃辣肉粽子。
一樣都是私房菜,她自己覺著,她的秘製辣肉粽也不比官府八寶葫蘆鴨差多少。
兩籃粽子送到裴家,裴三夫人全送去給兒子了。
這回白露也不敢煮了,自端陽節前,一直到今天,府裏的粽子就沒斷過。
裴府裏主子們早就不再吃粽子了,已經吃膩味了。但各府送來的粽子還多,一頓蒸上幾百隻,分給府裏的下人吃。
這兩籃子,白露一個也不敢動,問鬆煙怎麽料理:“這也放不住啊,今兒要不要給公子蒸兩隻?”
鬆煙抱著籃子去問裴觀。
“就蒸兩隻罷,再給我泡一壺杭白菊。”清涼降火的。
“要不?擱點碎冰?喝冷泡茶?”
“甚好。”
鬆煙泡了滿滿一壺杭白菊,倒出茶來加上冰塊。
裴觀一邊吃辣粽子,一邊喝冷泡茶,一會兒吸氣,一會兒吐氣,結結實實吃了兩隻。這才緩歎,終於過癮了。
“公子,這餘下的怎辦?帶到國子監去?”粽子也放不住啊,天兒一日比一日熱,再放可就放壞了。
裴觀想到國子監膳堂,他在學中吃了幾年大鍋飯,雖新鮮幹淨,但實在寡而無味。
“帶上,當點心吃。”
鬆煙咋舌,兩籃子呢,都要帶去?公子吃得了嘛?
他不敢駁公子的話,反正公子吃不了,也是便宜他跟青書。
決明那小子,這會兒還念叨整個端陽節,就吃著一隻好吃的粽子。
一點頭:“是。”
猜度著公子的心思,鬆煙又問:“那公子去學裏的事兒,要不要跟韓相公說一聲?”
一去學中,那可就十好幾日去不了林家了。
裴觀撣眼看他,鬆煙把臉皮繃得緊緊:“免得韓相公有事來找。”
理由正當。
鬆煙就見公子臉上神色一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