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燁最後還是妥協了。

    鍾芙不肯見他，宋徐氏對他多加逼迫，徐雲汐的溫柔小意，緩解了宋嘉燁的焦慮，也卸下了他的心防與懷疑。

    得知宋嘉燁同意納她為妾，徐雲汐歡喜得不能自已，但同時她想得到的，卻又不止如此。

    眼下因宋知音婚期在即，總得先等她出嫁之後，再安排徐雲汐過門。

    如今鍾芙不在府中，和離書已經送到了宋府，隻不過宋嘉燁拖著不肯點頭答應。但是徐雲汐相信，假以時日，她定然有辦法擠掉鍾芙，霸占宋家大少夫人的位置。

    隻是這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被一場巨變打破了。

    五月二十，據欽天監說，這是個難得的黃道吉日。

    天色未亮，宋知音便已打扮妥當，焦灼地坐在房中，等著傅子言前來迎娶。

    縱使平日裏再張揚無賴，此時的宋徐氏，也不過是個即將送女兒出嫁的母親，哭得不能自已。

    迎親的隊伍將整條街堵得水泄不通，知曉是太子娶妃，圍觀的人群紛紛駐足觀看，見證這場盛事。

    傅子昭站在臨街的一家閣樓上，看著底下風光得意的傅子言，唇角勾起了一抹陰冷的笑。

    “都準備好了嗎？”

    他身後的人應道：“回二皇子，一切準備就緒。”

    傅子昭盯著傅子言的背影，獰笑道：“很好，今日，我絕對會給傅子言一個難忘的洞房花燭夜。”

    宋府。

    送別了宋知音，眾人也各地回了房，渾然不知此時的宋知意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跑路。

    衛黎雖然不理解，但是她從來不會多問，反正宋知意去哪兒，她就去哪兒。

    忽有一名小廝送信過來，說司世子邀她於雲水樓一聚。

    信上所說之事是為了二人的婚約，宋知意還真不得不去。

    她讓衛黎把餘下的東西收拾好，先去傾城閣等她，屆時她們二人便在那裏會合。

    衛黎還想說她陪她過去，可是看著宋知意急匆匆的樣子，還是歇了心思。

    卻不知，這一分開，二人險些陰陽兩隔。

    雲水樓內，司忱心不在焉地聽著摩搓著茶杯，直到有人推門而入，他抬眼看見宋知意，唇角驀然抿成了一條直線。

    “不好意思，外麵的路都被迎親的隊伍堵住了，我來遲了。”

    她衝他笑得毫無防備，司忱卻不著痕跡地捏緊了拳頭。

    “沒關係。”他給她倒了杯茶，“這一路過來口渴了吧，喝杯茶潤潤嗓子。”

    宋知意也不跟他客氣，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司忱瞳孔微縮，手下意識地抬起又放下，睫毛輕顫，遮住了眼裏的掙紮。

    “我已經把庚帖、聘書和信物都帶過來了，你帶了嗎？”

    司忱的心驀然一緊。

    他目光複雜地看著她，語氣中帶著幾分乞求。

    “知意，這婚事……能不退嗎？”

    宋知意怔了一下，“什麽意思？”

    他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原本我不打算跟你說的，我覺得，隻要再等一等，你一定會發現我對你的心意，可是現在我等不了。”

    宋知意心裏突生不好的預感。

    “那個……”

    “知意！”司忱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我們不解除婚約好不好？我有哪裏做得不好，我都可以改。你喜歡什麽樣子，我就變成什麽樣子。我們的婚約照常進行，等再過兩個月，我們便舉辦婚禮……”

    “司忱！”宋知意猛地將他甩開，臉上帶著幾分驚嚇。

    “你胡說什麽？我們不是說好，這隻是假定親嗎？”

    “可我後悔了。”他說，“我不想隻是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你身邊。我喜歡你，比晏寧還要喜歡你，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和晏寧在一起的時候，嫉妒得都要瘋了。”

    宋知意卻皺緊了眉頭，“阿忱，我們的婚事必須解除，你不知道……”

    話未說完，宋知意忽覺眼前一陣暈眩。

    她無力地撐著額頭，“怎……怎麽回事？”

    司忱將她扶了起來，神色平靜，低沉的嗓音似隔著水霧一般聽不真切。

    “別擔心，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宋知意抓緊了他的衣袖，不可置信問道：“你在茶裏下藥？”

    等不到司忱的回答，她便暈了過去。

    司忱將她摟在懷裏，輕聲道一句：“對不起……”

    夜風裹著涼意而至，明明是欽天監算好的吉日，卻在入夜後忽然下起了雨。

    太子納妃，連著皇宮都是一片喜氣洋洋。宣武帝坐在臨風殿內，一邊飲酒，一邊欣賞著歌舞，已染上了幾分醉意。

    慶公公走上前，輕聲道：“陛下，時辰不早了，是否回去歇息？”

    宣武帝正值興頭，擺了擺手，“今日子言大婚，朕高興，來！你也陪朕喝一杯！”

    慶公公連忙擺手，宣武帝也不強迫他，滿飲一杯，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兒。

    “阿慶啊，”宣武帝忽然道：“朕那位太子皇兄，死了也有十八年了吧？”

    慶公公慌慌張張跪下，不敢回話。

    宣武帝卻縱聲大笑，“看你！朕不過是感慨幾句，至於嚇成這樣嗎？”

    “奴才愚昧，還請皇上恕罪。”

    他是真想不明白，宣武帝怎麽會在此刻提起前太子傅景雲。

    傅景雲乃是宋氏皇後所生之正宮嫡長子，若非十八年前出巡之際，與身懷六甲的太子妃晏姝一同遇刺身亡，這皇位也輪不到宣武帝來坐。

    “朕隻是在想，如今子言都成婚了，若是當初我皇嫂腹中的孩子沒死，如今也正是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

    宣武帝感慨著，眼裏卻沒有半點傷感之意，平靜得如同一灘死水。

    慶公公不知如何作答，隻能保持沉默。

    許是覺得無趣，宣武帝擺擺手，揮退了歌舞，便讓他扶他回宮歇息。

    迎麵而來的冷風吹散了幾分醉意，望著幽深清冷的長廊，宣武帝忽然道：“朕當年，其實想過饒了那孩子一命的……”

    “也罷，都是一些過去的事了。”宣武帝笑了笑，“看來朕今夜真的喝醉了。”

    慶公公忙道：“奴才扶著陛下。”

    宣武帝笑嗬嗬地把手搭在他手上，突然那張笑臉一變，麵色扭曲，整個人痛苦地倒了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