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她被摘了下來,與泥土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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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呢郡主,是否把賤奴提來讓您審問?”有婆子的聲音響起。

    少女輕哼一聲“帶上來吧,吃了這麽多鞭子,本郡主倒是看看長記性了沒。”

    有婆子匆匆忙忙的就跑了出來,許安安跟程淮也兩人站在紅漆柱子旁讓路,不一會兒,有一個渾身血汙的男子被鐵鏈子牽著走出來。

    他的白色囚衣被打裂開,露出裏麵血肉泛紅的傷痕,男子的鞋子像是血水裏泡過一樣,深一腳淺一腳的留下溢出的血色腳印。

    但男子長得很俊,即便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依舊挺直著脊背,眼眸裏是不甘的執拗。

    他一瘸一拐的被粗暴的拉進屋子,程淮也見著男子麵容的時候抓著許安安的手更緊了。

    許安安手被抓痛了,才小聲問道“怎麽了?”

    程淮也臉色不太好,他輕輕搖頭“沒事。”

    許安安拉著他便走了,兩人路過那屋門口的時候,就見那個男子被迫跪在地上,長相嬌俏的少女用石榴紅的珍珠繡鞋狠狠的踩著他的腦袋,少女笑意吟吟“哭一個,本郡主就放過你。”

    屋內起哄看戲的人比比皆是,奚落嘲笑的聲音不絕於耳。

    許安安拉著程淮也快速離開這片地,直到聲音小了一些,程淮也又回頭看了看,他緊緊的抿著唇,麵色不太好。

    兩人站在一棵槐樹下,許安安看著遠處亮著燭火的屋子“那人你認識?”

    程淮也有些不確定,但是那麵容跟藏書閣的畫像很相似,他遲疑道“他好像,大祁的開國皇帝程懨,隻是開國沒兩年便因舊疾發作死了,由於他一生都沒子嗣,便立了程氏旁支的孩子為太子,也就是朕的天祖父,然後便一直是我們這一脈統領大祁。”

    天祖父?這得追溯到第五世了。

    他看向許安安“這處府邸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出現百年前的事?”

    許安安輕輕歎了一口氣“執念,這座府邸的執念頗深,月陰的時候便會幻化成幻境,這兒便會重複盛王府未滅亡之前的情景,他們以前的生活會像故事一樣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讓他們意外的是,大祁開國皇帝程懨竟然有這麽一段過去。

    要不是程淮也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他竟然還被盛王府的郡主折辱過。

    “我們走吧。”

    離開這片地方,後麵再次變得黑暗,歡聲笑語皆消失不見。

    一處類似於祠堂一樣的地方,門框搖搖欲墜,上麵爬滿了蟻蟲蜘蛛,見著有人來了,剛從暗處走出來的鬼魅迅速又隱於夜色。

    許安安走了進去,走一步裏麵的灰塵都能滿天飛,她盯著祠堂的地上有一條類似於拖著走的血跡,長長的一條,延伸至黑暗的角落裏。

    血跡看起來已經凝固好幾天了,變成了黑紅色的一條,許安安打著燈籠,往深處走,程淮也負手站在門外沒有進來。

    橘黃的光照在角落裏顫抖蜷縮的人影身上,許安安眸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暮詞。”

    蜷縮的人影停止顫抖,暮詞緩緩回頭,他麵容上滿是淚痕,一雙眼睛紅得似要滴血,在他的懷裏還抱著一個女孩。

    女孩臉上布滿了鮮血,四肢皆被折斷,一身衣裳已經辨不出原來的顏色,這是暮雪,那個在幕後笑得很可愛的小女孩。

    見許安安來了,他眼睛又劃過淚,凝成血色的淚劃過他的麵龐,滴在早無聲息的女孩臉上。

    他聲音沙啞“為什麽……”他狠狠哽咽了一下,淚水斷線一般“為什麽,偏偏選中了我的妹妹。”

    “她,今年才滿十四,正在盛開的時候,在她要綻放的瞬間……她被摘了下來,與泥土作伴。”

    他跪地手裏抱緊了暮雪,在許安安這裏他好像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是啊,為什麽會不偏不倚的選中這七個可憐的女孩,正值風華正茂的年紀冰冷長眠。

    許安安骨節緊得泛白,她轉過身“把她帶上,我們出去吧。”

    “在惡人還未繩之以法的時候,你不可以出事啊。”

    因為跪久了,他的雙膝都快失去了知覺,他撐著自己站起身,懷裏緊緊的抱著暮雪,猶如行屍般跟在許安安的身後。

    觸及外麵的涼風,許安安看向被風吹得簌簌作響的枝葉,世間的苦難有很多,親人的生死離別隻是其中的一種。

    許安安知道暮詞的心裏很痛,痛到說不出話的那種,可事情以及發生,就算神在世也無法做到時光倒流。

    但她此刻卻連一句“節哀”都說不出口,都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其實失去過至親之人的人,反而更能感受。

    許安安是,程淮也他也是。

    三人走出盛王府的時候,程清秋已經等得焦急,知道看見他們出來,她才鬆了一口氣“皇嫂,暮詞呢?他在裏麵嗎?”

    許安安在門口讓開身子,暮詞抱著暮雪緩步走了出來,程清秋還未來得及欣喜,目光觸及那血色的身影時,瞳孔微縮。

    “皇嫂……他……”程清秋嘴唇微張又閉上。

    “暮雪死了。”

    程清秋如墜冰窟,她眼眶很快泛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暮雪根本就不是住城北這邊的,她也不會往城北這邊來,為何她的屍身在盛王府裏麵。”

    暮詞瞳孔微動,目光在暮雪身上一寸一寸掠過,他再也叫不醒了,跟他相依為伴十幾年的妹妹。

    他好像也不用再想破腦袋的做詞曲賺錢了,好像不用再給妹妹攢嫁妝了,好像再也不用打趣她,如果不聽話就把她嫁給城西的殺豬販了,好像再也不用她小大人一樣關心他身子是不是不舒服了,然後總能及時給他煎好藥,也不用再聽她的碎碎念了。

    他應該是可以解脫的,可是心還是好痛,他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暮詞抱著暮雪跪伏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根本就……沒有鬼怪之說,我妹妹……她是被人帶到凶宅裏,活生生折磨死的,那個人……戲耍老鼠一般,把她骨頭一根一根的折斷,讓她哭,讓她跪地,讓她求饒,再讓她血流盡,永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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