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為時“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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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陽城,慶雲殿。

    白子仙看到軍報後幾乎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咱們娘娘真的是……真的是……”他幾乎找不到形容詞來讚許秦晚在南梁的這波操作。

    秦晚此時基本上掌控了南梁的全部兵權,而在朝堂上,老一輩官員明哲保身,新一輩官員都是由姒家朋黨提攜。此時的南梁朝堂,除了元沉,沒什麽再能威脅秦晚的性命。

    雖然姒知行依舊當著他的史官,除了記錄南梁曆史外,在朝堂上什麽都不說,但他的四女兒姒齊卻是風雲人物,權力甚至超過了他這位父親。

    南梁此時已經完全放棄北征,偏安江南,過起了自給自足小日子。

    而寧亦這方已經完全準備好南下,將整個南梁徹底攻占。

    秦晚站在行宮最高的樓台上北望,嘴角露出笑意。

    她順著南風說道:“寧王殿下,南梁已風雨飄搖,我等你來接我回家了。”

    ……

    梁國一百廿二年八月,北戎軍從應陽城起兵,分水陸兩軍。水路以鹿子義為將,攜戰船百艘,水軍十五萬由溧陽順流而下;陸路由寧亦親自帶兵,率大軍二十萬,直下南陽,攻入南梁。

    軍報抵達南梁時,元沉的咳症更加嚴重了。

    尤其到了夜晚時分,他咳嗽難忍,幾乎不能睡眠。

    白日咳症稍稍減輕,他才能倚靠在秦晚肩上睡上一小會,可不過一個時辰,又會從咳喘中驚醒。

    軍報就這樣被擋在了風華殿外。

    秦晚下令,所有人都不得打擾元沉養病。至於對抗北戎的事情,她直接讓劉木舸和牛成文帶兵自己看著辦。

    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待在元沉身邊。

    ……

    當窗外有了蟬鳴,元沉已經開始咳血,鮮紅的血漬落在秦晚的絲帕上,觸目驚心。

    秦晚已經竭盡自己知道的所有現代知識,做了秋梨膏、川貝枇杷膏、橘紅膏、龍角散……可元沉的咳症依舊一日重於一日,讓她束手無策。

    她甚至讓人前往茂山,求那位叫藥穀長老來南梁,可邊境被封鎖,前往茂山的人無功而返。

    姒齊跌坐在風華殿大廳的地上,看著手中一封封南梁戰敗的軍報,整個人怔在桌前,不知該如何是好。

    前線探子回報,劉木舸根本不懂領兵,在和北戎軍交戰時,東拉西扯地指揮,讓南梁軍疲於奔波,根本就打不贏。而牛成文則是個見風使舵的家夥,看到大勢已去,直接向北戎軍投了誠,卻在見到寧亦時就被斬殺了。

    北戎的軍隊勢如破竹,當軍報再送來之時,寧亦的軍隊與鹿子義的水軍已經在玉衡郊區匯合,南梁部隊潰不成軍,已經繳械投降成了戰俘,唯有五萬禁軍在一幫老將的領導下,保護著玉衡城池,決心與北戎軍殊死一戰。

    姒齊此時才知道,原來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就可以上戰場的。

    弄權再強,也敵不過沙場。

    姒齊這時才明白田辰當時跟她所說的不是危言聳聽,也明白為什麽姒知行要勸她收斂鋒芒,她的襄貴妃娘娘要的從來就不是皇後的名分和無上的權力,而是搞垮整個南梁的政權,給北戎大軍鋪一條大路出來。

    此時秦晚就站在風華殿的廊上,冷靜的像一尊雕像。

    回想起這半年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姒齊整個人三觀碎裂,一時不知該相信什麽。

    秦晚看向她這般模樣,微微一笑道:“姒齊,就像我最初跟你說的,什麽‘皇權’,什麽‘女德’,我都視若無物。你是我最在南梁看好的姑娘,我要讓你成為我的一把刀。現在就是你選擇忠於南梁,還是忠於我秦晚的時候,仔細想想,你父親教給你的那些聖賢書上說的忠君愛國重要,還是明哲保身更重要?”

    接著秦晚冷聲對姒齊、烈饈和方慶三人說:“你們最好現在立刻都好好地想想清楚,我不死,你們就是有功之臣,現在你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我活著見到寧亦。而你們若選擇忠於南梁,到時候就隻有死路一條。”

    三人麵麵相覷,正如秦晚所說,如果秦晚死了,他們三人根本沒有活命的可能,他們隻有拚死保護住秦晚,他們才有一線生機。

    方慶跪在地上:“奴才方慶願誓死效忠娘娘。”

    烈饈也跟著跪下:“屬下烈饈誓死效忠娘娘。”

    姒齊咬了咬嘴唇,隨後挪動身子正跪在秦晚麵前,叩首道:“奴婢姒齊,願做娘娘手中最好的一把刀,萬死不辭。”

    秦晚露出笑容,甩袖走入風華殿內,來到元沉的身旁。

    元沉斜靠在床上,秦晚拿出自己調製的龍角散,用小勺盛後,撒入元沉的嗓子裏。

    “感覺好點嗎?”秦晚幫元沉放好軟枕,讓他靠得舒服點。

    元沉抬起手輕撫她的麵頰,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好點了。”

    他瘦得讓人心疼,臉色蒼白如雪,看不出顏色,即便是盛夏此時,他身上依舊蓋著重重的毯子。

    “我之前身體不好,吃過一種叫做土靈丹的藥,現在完全好了。”秦晚道,“據說這個藥還有四顆,我已經派人去九州各地找去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到時候你吃了那個藥,肯定就會好的。”

    “晚晚希望朕好起來嗎?”元沉問道。

    “當然了,不然我那麽費力地做這麽多種止咳藥做什麽。”秦晚眼眶紅著,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著轉轉,“我希望你好好的,因為除了讓你好好的,我也沒什麽可……補償你的了……”

    “晚晚要補償朕什麽?是朕虧欠晚晚太多,一直在努力彌補過錯,不僅是對晚晚,還對整個大梁。朕不是個好君王,沒有治國之能,苦了大梁百姓,苦了朝中滿朝文武,也苦了身邊人……朕能力有限,過錯卻太多,隻能竭盡所能彌補給晚晚,算是朕唯一能做的,也算是朕這一生遺憾,有一點點補缺……”

    秦晚咬了咬嘴唇:“元沉,當時見麵時我不該那麽罵你的,也不該那麽恨地咬你一口……”她拉過元沉的右手,看著上麵依舊清晰的牙印疤痕,胸口的愧疚如同荊棘般纏繞住她的心,疼得讓她幾乎難以呼吸。

    元沉笑著搖搖頭:“若不是你又打又罵又咬人,朕怎麽會猛然清醒。朕有個故事想講給你聽,怕再不講,你就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什麽故事?”秦晚問。

    元沉慢慢地開口講道:“朕自小出生在應陽皇宮,母妃早亡,父皇似乎也不記得還有我這麽個兒子。父皇駕崩後,是秦不平將軍力排眾議助朕登上王位。朕還記得朕登基那天,秦將軍說他家中有個小女兒,自幼聰明伶俐,心智超群,等到她及笄時就送她入宮給朕當新娘。朕做錯了太多事,錯過了這個小姑娘,等到終於想起來時,才發現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為時‘晚’矣……嗬嗬,晚晚,你說你怎麽就叫了這麽個名字,如果你改名叫‘早早’,是不是我們就能早點相遇,在你入宮的那天,或者比你入宮更早的某天,我們就相見,然後相知,相愛,相守……”

    “……”秦晚的眼淚從眼角滑落,這是她第一次為元沉哭了。

    她想告訴元沉,那個真的“晚晚”早已不知去了哪裏,或許在黃泉邊上,或許在三生石前,或許已經過了忘川,過了奈何橋,去了往生……可她想想還是沒有說。

    元沉抬手抹了抹她的眼淚,他疲累地笑著,眼角露出一絲壞意:“晚晚為朕哭了,那晚晚可願意侍寢了?”

    秦晚猛地愣住,看向元沉的眼睛。

    他當然是在開玩笑,以他現在的身體,別說房事,就連走路吃飯這等稍微需要點體力的活動都會讓他咳嗽不止。

    可元沉還是看著她的眼睛,逼問道:“晚晚,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