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省軍部臨時指揮所的密室內。

    王子理查、長老保羅、陰沉的布裏奇斯，還有牙省軍部的代指揮長泰倫四人正在交談。

    這交談，火藥味十足。

    “集市慘案發生時，你在哪裏？”

    “殿下，卑職正在指揮所內分配任務，有軍部三名團長可以作證。”泰倫腰杆筆直，不卑不亢。

    “2月14日晨，異族進入封鎖區時，你又在哪？”

    “卑職連夜布置封鎖線防務，當時正在指揮所休整。”

    “哦？按軍規，特殊時期你不是應該親自在前線巡查嗎？”

    “回殿下，卑職每日都有到封鎖線巡查，封鎖線有記錄、有人證。”

    “咳！”

    長老保羅一聲輕咳，示意王子理查說話太急，理查冷笑了一下，不再說話。

    這時，轉為保羅問道：“指揮長大人，在下長老大臣保羅。請問大人，平民是怎麽進入封鎖區的呢？所謂封鎖區就應該是被封鎖，接受軍事管控的，為什麽最後那裏還建起了集市？”

    泰倫依舊腰杆筆直，他聞言冷道：“嗬，長老院的長老……保羅大人，您主職是長老院立法吧？你也要過問軍事？”

    說完，泰倫轉向理查，“殿下，事實是，平民深夜剪開封鎖網，私自偷入封鎖區。牙省與外來大陸接壤一百公裏，我一省軍部負責看管，實在是人手不夠啊，增員請求早就上交到王庭和軍部了，一直沒有增派人手啊。”

    “哦？你的意思是王庭和軍部對不起你嘍？”

    理查眼睛通紅，他一下站了起來，那肌肉發達的胳膊上的血管也膨脹了起來。

    屋裏的火藥味濃得一點就能爆炸。

    “咳。”

    瘦如枯枝的保羅再次發聲，理查馬上冷靜下來，態度也平和了許多，又說了幾句便令泰倫退下。

    泰倫麵沉似水地離開了。

    “嗬嗬，看到他的臉了嗎？怨氣很大呢！”眼見屋裏沒了外人，理查突然笑道。

    “殿下，剛才您表現得不錯，泰倫已經被您激怒了，相信他抨擊您的言辭一定會在軍旅流傳開，布裏奇斯，你那邊可以了吧。”保羅雙眼半張，目露光華。

    那陰沉的布裏奇斯用沉穩的聲音答道：“我剛才特別地確定了一下，我的人安排好了，沒有問題。”

    王子理查和保羅聞言，都點了點頭。

    ……

    第二天一清晨，格蘭特三人開始整備。

    地中海阿波羅還真是個人才，將裝備打理地井井有條，攀繩、食物、水囊、觀測用品、製式信號彈一應俱全。

    另外，他還選擇了帶有叢林保護色的輕甲，又給阿裏克斯和自己配上了小型軍弩和製式軍劍，格蘭特隻是文官，就沒給武器。

    眼看裝備完畢，阿波羅一臉嚴肅地道：“組長大人，進入藍島後，如果隨意交談會增加被發現的機率，來，現在跟我學一下手語。這個動作，掌心向你們，就是讓你們停止；這個動作，前臂在身旁不斷向前擺動，就是要後麵的人前行……”

    “大叔！您教新兵吧！”阿裏克斯一臉嗤笑地走開了。

    阿波羅雖然氣得臉通紅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對格蘭特一人施訓，格蘭特也被阿波羅搞得一臉黑線，心道這人有病吧？

    又過了一會，三名偵察兵和五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平民前來報道。

    彼此介紹之後，偵察兵的頭目對格蘭特笑道：“兩位大人，我們有一個非常好的提議，大人一定認為一組太過勢單，所以才想要兩組，其實，為什麽我們不能去三組呢？您想，誰對藍人最早了解？”

    這偵察兵說完，向一旁的幾名平民努了下嘴。

    “你的意思是……”格蘭特皺眉。

    頭目湊上前來，“兩位大人，這五個平民都是這兒土生土長的，他們對這裏的了解是我們不能比的。再說，軍隊出麵多麽缺少變通！最開始，平民和藍人兒不是也相處得很好嗎？平民和軍兵，您說藍人會對誰下手？大人，我想讓他們再組一隊，供您差譴，一定能拿到更多情況。”

    阿波羅聽完馬上笑逐顏開，點頭稱是，對他來講隻要有炮灰就可以降低自己的風險。

    而一旁邊，格蘭特不由暗歎--每個人，都是人精兒啊……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分成三組。

    一小時後，牙省軍部一間空置的屋子裏。

    “你叫什麽？”

    “回大人，小的叫巴德。”

    胖子巴德跪在地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巴德是第一個和藍島人接觸的人，也是最後一個被帶到這裏接受詢問的平民。他看到，一位相貌堂堂的大人坐在正中，旁邊有兩位軍爺，一個是神頭鬼臉的地中海，還有一個皮笑肉不笑的水蛇腰年輕人。

    巴德開始哆嗦，這陣勢他可沒見過。

    “巴德！把你遇到藍島人的所有事講一遍！要一字不漏，敢說一句假話，就把你投入軍牢！”格蘭特厲色道。

    巴德哆嗦得更厲害了，他開始喋喋不休，從看到藍島人站在他們家的鹽田上，再到幾分鍾內藍島人學會了尼魯語，再到奇異動聽的嗓音，再到藍島人對鹽感興趣，再到雙方交易用的金珠……

    “說說他們是怎麽戰鬥的？”阿波羅突然斷他。

    巴德回憶道：“好像力氣特別大，好像跑起來特別快。不過集市上打起來的時候，我們都跑遠了，到處都是馬掀起的塵土，根本看不到怎麽打的！不過，遠遠地就能聽到嗷嗷叫喊的聲音，鬼哭狼嚎地，都是咱們軍兵的叫喊聲，把我們嚇得要死，要我看啊，什麽戰鬥？就是屠殺！那些藍人太厲害了！大人，隻要你們站在藍人麵前，就會明白了。”

    等他說完，格蘭特緩緩道：“巴德，你剛才還在說他們友善，是這樣嗎？”

    巴德連連點頭。

    “戰報中說，有三十餘名平民死於集市之戰，這些平民是藍人殺的，這也算友善嗎？”格蘭特問。

    “……什麽！這！這簡直是天大的玩笑，大人啊，那些人是被騎兵的馬撞死的！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那些老鄉身上都是馬踏的痕跡，一看就知道是馬踩的！”巴德跪在地上，恨恨地道。

    格蘭特點了點頭，低聲對阿裏克斯道：“阿裏克斯軍長，請帶他下去。”

    阿裏克斯詭譎一笑，帶著巴德走了。

    ……

    下午。

    三支偵察小組按約定出發了。

    他們悄然進入封鎖地帶，繞開空無一人的集市廢墟，來到擠壓出來的百米崖坡處，沿著崖坡緩緩行走。

    最前麵的是一組，是四個被揍的鼻青臉腫的平民。他們本不想冒著莫名其妙死掉的危險去異族大陸，但是偵察兵們用拳頭給他們上了一堂政治課，他們突然就有了覺悟，於是，四個平民緩緩走在最前麵。

    第二組，是三名本地軍部的偵察兵。可他們的打扮又不像去偵察，每個人都身披重甲，手持小盾，一個個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就好像要去送死一樣。

    第三組就是格蘭特組三人，他們跟在最後麵。

    背靠崖坡，格蘭特抬頭看了看頭頂的蒼綠，心道：再往上就是外來的大陸了……一個月前，那顆明亮的客星代表的大陸，現在竟近在咫尺。

    想到這裏，格蘭特不由暗歎造化弄人，一想到自己要深入異族大陸，不是知是死是活，便覺得焦躁憂慮、心事重重。他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麵的阿裏克斯，心裏又把這個罪魁禍首罵了一遍。

    前麵的路不那麽陡峭了，這裏，正是當初藍島人公冶布他們走下來的那個一公裏寬的斜坡。

    斜坡旁邊有許多藍島的怪異植物，三支偵察組在斜坡分散開來，深入叢林各自為戰。

    “巴洛，那些官老爺怎麽總跟在我們後麵？”不一會，一個平民問向巴洛。

    “哼，還能有什麽，想一想為什麽讓我們來？想讓我們做擋箭牌而已，如果在這條路上被藍人發現了，他們好伺機閃躲，早看透他們了。哎，我弟弟也不知道被帶到哪兒去了……”巴洛恨恨道，又捂了捂被打腫的臉。

    四名平民環顧了一下周遭。

    這藍島上，盡是望不穿的神秘峽穀叢林，盡是溪瀑縱橫的奇山俊嶺，有如人間仙境。

    各種美妙和諧的自然風物，古樹參天，都顯得那麽鬱鬱叢叢。

    透過葉間的空隙隱隱可以看到遠處的高山。原來，這藍島地形跟尼魯大陸的密林差不多，不過這裏植物奇異，時而有不知名的高樹直插雲霄，時不時還有五顏六色的不知名果實露出來。

    巴洛蹲著道：“我們在草叢裏蹲著走，遠離官老爺的視野，不做炮灰。”

    “還是找個地方藏起來吧，黃昏時我們再跑回去！”其他平民出主意。

    “蠢貨！”巴洛瞪了那人一眼，“你不想借這個機會掙這島子一筆，遠走他鄉，過上老爺們的生活？”

    其他三人眼睛一亮，“小藍人兒在集市上拿出過不少金球，你是不是想在這裏找黃金？”

    “不全對，你們可知道，集市上有個母藍人兒，曾拿出一顆這麽大的黃寶石？”說完，巴洛瞪著眼，伸出個手指頭比劃著。

    “……你想找寶石？”

    “都要！嘿嘿，我知道黃金和寶石在哪裏！”

    三人眼珠都快瞪出眼框子了，這些平民貧困至極，卻偏偏對財富有著奇妙的嗅覺和堅定的決心。自集市上傳出了藍島人有寶石的消息後，所有人都知道藍島人的寶石原石品質純淨，完美無瑕，一顆就能價值連城，那如果真的在這個島上找到了幾顆寶石……平民們差點流出口水。

    巴洛繼續道：“藍人們說過，他們島上最高的山峰有個寶藏！金子就是從那兒拿出來的，那些寶石也一定出自那個山洞，聽懂了嗎？”

    “是是，聽懂了。”

    平民們現在唯巴洛馬首是瞻，他們一個勁地點頭。

    巴洛把集市上和紹布交談的內容，聯係到了藍島女子的寶石項鏈上，由此推理出一個解釋--外來大陸上會有一座很高很明顯的高山，山上有個礦洞，那裏麵有許多的黃金、珠寶！

    對財富的，激發了巴洛的智慧和勇氣。

    “走！”

    巴洛一聲低吼，四個平民猛地貓著腰，像地鼠一樣在林中穿行，速度極快--畢竟平民們大多都在大自然中討過生活，還是比較了解野外環境的。

    “媽的！快跟上！”

    在遠處盯著平民這邊的阿波羅一見樹叢亂動、枝草狂搖便知道，前麵的“擋箭牌”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