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瑪？

    一道晴天霹靂在格蘭特腦中劃過，格蘭特心中驚叫一聲。

    妻子愛爾瑪竟出現在這裏？國王寢殿！？帝池！？

    格蘭特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他跪了下來，他手腳並用“咚咚”幾下就爬到了國王腳下，他用雙手抱著尼魯十三世的大腿用力搖晃。

    “陛下，您讓我幹什麽都行，千萬不要難為我的家人，我求求您……”格蘭特淚流滿麵，聲音淒厲--在這種時候，愛爾瑪能被帶到這種地方，能看到國王的，她還活得了嗎？

    愛爾瑪被親衛兵按跪在池邊，她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丈夫，她不明白為什麽丈夫也在這個奇怪的地方？為什麽他也穿著白袍？為什麽他聲嘶力竭地乞求一個銀發的老人？

    陛下？！

    這難道是國王？光著屁股的國王？

    愛爾瑪開始顫抖，她腦筋沒有格蘭特轉得那麽快，但她仍能感覺到不祥！她嚇壞了！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丈夫哭得跟淚葫蘆似的，正在口舌如簧，唇齒翻飛，說著一些沒有底線沒有尊嚴的乞求之語。

    老國王膩了，他指了指衛兵，又向下指了指抱著自己大腿的格蘭特。

    兩名全副武裝地女衛兵衝了過來，她們拉走了格蘭特，把他也按跪在地。

    “格蘭特，你不能專心地服侍王後，看來你確有顧慮啊……”尼魯十三世看了看格蘭特，又看了看愛爾瑪，他聲音平靜，毫無起伏。

    “服侍王後？格蘭特你幹了什麽？！”跪著的女人聽出了不對勁兒，銳聲地叫著。

    可現在的格蘭特哪兒有時間去理她？

    現在，他正瘋狂地在頭腦裏組織著語言，想找出個對策把結發妻子從鬼門關裏拽出來。時機一閃即逝！能多說一句話，愛爾瑪就多一分活的機會！

    “陛下，我再也不敢了！”格蘭特跪在地上扯嗓子喊：“我就是想通過她得到佩雷斯這個姓氏！我其實根本就不愛她！陛下，我跟她離婚！現在！馬上！！！我馬上就休了她！以後專心致誌地服侍王後！！！請拿文書來，我現在就寫離婚文書！國王陛下，您看可好？啊？您看可好？”

    尼魯十三世低著頭，很古怪地看著格蘭特。

    那眼神像重錘一樣，敲碎了格蘭特心底最後一點希望。

    果然，老國王向女衛兵們點了點頭。

    “殺了她。”一道寒冷的命令。

    “不！！！”

    格蘭特一聲銳叫。

    一名親衛從腰間的囊中，翻出了一個黑色的布袋，又從布袋裏掏出一條粗繩子扔在浴池濕滑的地上。

    之後，那親衛把黑布袋套在驚恐萬狀的愛爾瑪的頭上，又從地上拿起粗繩在愛爾瑪脖子上打了個活結兒，把繩子兩頭交給兩名女親衛，兩名女親衛用腳蹬著愛爾瑪跪著的身體，雙手開始用勁拽繩。

    “咿……”

    黑布袋裏傳來因窒息而發出的喉嚨的咕嚕聲，愛爾瑪用腳蹬著濕滑的地麵，發出劇烈的“吱吱扭扭”的牙磣聲。

    “呃……？”

    格蘭特憋出一個長聲，隻覺得那繩子是勒到了自己脖子上，他也無法呼吸了，他想喊，可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顫抖了一會兒，蒙頭跪著的愛爾瑪不再動了。

    衛兵一撒手，屍體向前撲倒，發出“咚”地一聲悶響。

    格蘭特想撲上去，但他被人按倒在地。

    淚水模糊著格蘭特的視野，他看著自己的結發妻子頭蒙黑布袋，就倒在自己麵前。

    呃……

    許久之後，一直沒呼吸，臉呈紫色的格蘭特突然“呃”地一聲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才開始大口大口喘息。

    “格蘭特，不要怪我，這樣你才能專心。”聲音毫無情感。

    格蘭特跪在地上，他以麵貼地，渾身打顫。

    遠處又傳來了腳步聲，一名女親衛跑了進來，在尼魯十三世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什麽？”

    “你們這些渾蛋！”

    “告訴你們的是準備，誰叫你們現在就做了？”

    尼魯十三世在罵，格蘭特隻是恍惚間聽到幾句。

    “把二組的指揮官處死，下去吧！”

    半晌，尼魯十三世蹲了下來，他仔細地盯著格蘭特。

    “格蘭特，你家中失火了，可能……屋裏的人都死了，快回去看看吧。”

    “傑克！！！”

    格蘭特又一聲哽咽，蜷縮在地上。

    可能也覺得自己做的過分了，尼魯十三世這時很有些意興闌珊，他拍了拍格蘭特的肩：“格蘭特，就說她們是因為家中失火而喪生的吧，葬禮我會安排……誰扯出閑話來，你告訴我，我殺了他。”

    言罷尼魯十三世便離開了。

    ……

    帝都的街路依舊喧囂。

    那些在酒館裏吵鬧的人不會知道，今天晚上有一位帝國三級官員的妻子，在伉儷麵前被人用繩殘忍地勒死了。

    而且到死，她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死！

    馬車的聲音哢哢作響，格蘭特坐在車中，車廂裏隻有自己……還有妻子的屍體。

    “對不起……”格蘭特抱著發涼的屍體，又是兩行清淚。

    夜了。

    抬眼望去，窗外的帝都喧騰依舊。

    可在格蘭特眼中，一切都是黑白的。

    果然，舊宅失火了，被燒得隻剩下樓架，周圍滿滿地都是圍觀的人，一些軍兵正在收拾殘火。

    格蘭特跳下馬車擠進人群，周圍傳來的是街坊四鄰那會說話的眼神。

    他徑直步入院中，看到地上兩具屍體，一大一小，正是仆人和兒子傑克的屍體，已成焦碳。

    他在離兒子屍體不到五步遠癱坐下來，不敢上前。

    他哭，但是，沒有聲音。

    “格蘭特大人？”

    格蘭特抬頭，一名軍官正在對著他說話，這人魁梧異常，長得高大威猛。正是上個月在帝殿開聯席會議時，那名把著門，以武力震懾全場的親衛軍官。

    “我是親衛兵團團長，雷諾爾。”威猛軍官蹲了下來道。

    格蘭特看著他。

    他見格蘭特不做聲，又在格蘭特耳邊道：“國王派我來的，您最好別枝外升枝，就說家人都是在火災中喪生的，一會兒我會安排屍體查驗和官文，當然還有葬禮，您什麽都不用管……隻是，您要管住嘴，不然您應該明白，您也活不下去的。”威猛軍團認真地道。

    是勸告，還是威脅？

    格蘭特反應了半天，才行屍走肉一般輕輕點頭。

    事到如今，一切悉聽尊便！

    威猛軍團想站起來，可又再次蹲下，他再次耳語道：“喂，對不起啦，我想你一定想知道火災的原委。其實計劃是這樣的，當你看到妻子死了還誓死不從，到那時再燒你的家，可是二組這幫豬聽錯了指令，直接動手了……萬分抱歉哈。”

    格蘭特呆跪在地上，眼睛瞪得像球。

    “放心，負責指揮的二組組長已經被我給殺了，要看看他的屍體嗎？”

    “不了。”

    威猛軍團聞言，搖了搖頭，站了起來。

    “阿裏克斯，把王庭的喪葬金拿來。格蘭特大人，葬禮明晨就進行，不必通知太多人了。”

    “就埋在這裏吧。”格蘭特道。

    “埋這個院子裏？”

    “是。”

    這時，人群裏走過來一個軍長，正是阿裏克斯，他看了看格蘭特，將五個袋子放在地上。

    “五百金幣。”阿裏克斯言罷站在一邊。

    這時，威猛軍團又道：“格蘭特大人，真的要把這院落變成墓地？”

    “可以嗎？小傑克就在這個小院子裏長大的，我希望他能繼續在這裏。”

    “好吧，隻要您喜歡，相關事務我會辦理，我會把這房屋修上高大的圍牆，告訴城防巡兵不許任何人入內。當然，除了您。”

    “團長大人，謝謝您了。”格蘭特抬頭道。

    威猛軍團搖了搖頭，走了。

    這時，一個人蹲在格蘭特旁邊。

    “喂，剛才處死了一個小隊長，我聽說他跟你家失火有關，要不要我查一查？”

    格蘭特慢慢地回臉，一看說話的是阿裏克斯。

    “謝謝，不用了。”格蘭特向阿裏克斯揮了揮手，阿裏克斯愣了一下，歎了口氣，站起來走了。

    格蘭特坐在地上一夜，他看著親衛兵團打點著葬禮的所有事情，看著人們被驅散，看著軍兵在自家後院挖出墓穴，看著結發妻子的屍體和兒子小傑克的屍體被安葬，看著仆人的家屬被打點，看著那隨便被通知後趕來的幾名愛爾瑪家的親戚。

    總之，一切井井有條。

    隻是，格蘭特的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