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修羅場的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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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場歡迎宴會,最後變成兩件送醫急案。
因為出事的都是港城富家子弟,救護車沒有半點拖延地抵達,將昏迷中的林霄亦,還有咿咿呀呀裝病的虞珂一起拉走,往市中心聖瑪麗亞醫院駛去。
兩人呆在同一個頂層病房裏。
因為林霄亦的落水時間很短,不存在腹腔積水的可能,所以醫生給他做頭部傷口包紮,又給虞珂拉起點滴,就離開去做別的事情了。
等人全都離開後,病房恢複安靜後,虞珂猛地睜開眼睛,朝隔壁床的林霄亦望去。
她悄無聲息地掀開被子,光著兩隻腳站在地板上,醫院自帶的涼氣倏然從腳底板往上鑽,卻不影響虞珂走向林霄亦床邊的動作。
她靠近得果斷,林霄亦昏迷中感受不到,卻嚇壞了係統。
它連忙出聲勸阻。
[雖然這次反擊過了頭,林霄亦清醒後必然會揭穿你的惡毒,但是罪不致死啊!]
說話的功夫,虞珂已經站在病床邊,凝視著睡得安詳的林霄亦——對方閉著眼睛,覆蓋著眼球的眼瞼浮現出毛細血管的青,仔細看睫毛根部還有些濕潤,襯得這位叛逆不羈的男孩,竟然憑空多出一絲脆弱。
“這樣多好啊。”
今夜連續的折騰,讓虞珂說話語氣有些虛弱。
她俯首靠近林霄亦的臉,囁嚅道:“這樣子多乖巧啊,如果一直這樣該多好。”
[宿主!冷靜點!]
係統嚇尿了,生怕虞珂對男主下手,因為她確實做得出這種事情。
這期間,虞珂更靠近林霄亦了。
她幹脆把臉湊近病床,嘴唇靠近林霄亦的鼻子和臉頰之間,完全不怕病人中途驚醒。
還沒等係統強製喊停虞珂,病床上的人忽然睜眼了。
換做普通人,正在靠近觀察的病人,忽然睜開眼來與之對視,說不定會嚇得後退尖叫。
可虞珂畢竟不是一般人。
哪怕林霄亦清醒了,她依然保持著極近的距離,眼睛一瞬不眨地凝視對方琥珀色的眼瞳,甚至佯裝無事地緩緩揚起笑容。
她本想裝作無事發生地混淆對方記憶,假裝地麵塌陷導致兩人失足掉進河道,卻沒想到,睜開眼的林霄亦,第一句話居然是:“你是誰?”
…?虞珂笑容慢慢淡下去,變成大量的探究神色。
隻見林霄亦緩緩坐起身來,展現男主的硬實體質,麵上表情卻沒有第一次見時的桀驁,反而眸光清澈,格外單純…
這樣“善良”的眼神,和右耳上的黑色耳釘,形成鮮明的對比。
“搞什麽?”這句話,虞珂不是問林霄亦,而是在問係統:“男主芯子被穿書者換掉了嗎?”
小說世界構成複雜,不僅有虞珂這種盡責盡業的反派係統,偶爾會出現穿書者、快穿者之類的bu——通常遇到這種人,代表世界劇情即將崩壞,必須立刻處理掉。
虞珂都準備掏刀了,係統連忙勸阻:[男主狀態不太對,我先掃描一下吧。]
掃描期間,病房裏兩人都沒有說話。
似乎所有的聲音、溫度都被高空卷去,隻留下沉默。
而林霄亦在問完“你是誰?”後,反射性地捂緊額頭,發出“嘶——”聲,表情疼痛難耐。
過沒多久,係統才終於出聲,語氣結結巴巴——
[呃,他好像是…失憶了。]
“失憶?”
虞珂漂亮的眼睛瞪得極圓,一改剛剛漠無表情的樣子,打量對方的視線也逐漸變得熱烈。
她若有所思地再次靠近林霄亦,右手卻心不在焉地把玩垂在肩旁的細碎頭發…如果此時有熟知虞珂的人在場,看到這個動作,就知道她正在謀算壞主意。
“林霄亦,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林霄亦應聲抬頭,痛苦地打量她一番,又緩緩搖頭:“原來我叫林霄亦嗎?”
話音剛落,虞珂的淚水說來就來。
就像是新鮮奪目的花朵湧出淚珠,虞珂那雙幹淨的黑眼珠被洗淨了,為她接下來的謊言,增添無數信賴度。
她說:“我是虞珂,你青梅竹馬又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啊,今晚你還在湖邊跟我求婚了,結果河岸鬆軟我們兩人掉進水裏——”
一句話被抽噎打斷數次,卻還算能聽清楚。
林霄亦被突如其來的“事實”衝昏腦袋,再加上額頭一抽一抽疼的厲害,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下意思質疑:“這是真的嗎,可是我——”
反駁的話還沒說完,虞珂又哭了,像小孩子一樣冒出心酸的眼淚。
她擦擦眼淚,似乎想讓自己看起來堅強一點、好看一點。坐在林霄亦床邊。
剛想說話,眼淚卻先話語一步,串成一串地從眼瞼邊緣冒出來,“你都不記得了。“
“你今天才從海外研修演技回來,立刻就來找我了…”
“明明都說好了,等我病好回港城後,就對外、對父母公布我們戀愛的事情——”
這件事,林霄亦是有點點點印象了,準確來說不是腦海中浮現的畫麵,而是有熟悉感。
他能感覺到“海外研修演技”是熟悉的,也能感受到“虞珂”這個名字是熟悉的,卻沒半點兩人交往的印象…於是林霄亦隻能實話實說:“我真的都不記得了。”
話音剛落,虞珂柔弱伏在他肩上,啜泣得更厲害了。
換做其他男朋友,大概會心疼地反抱回去,試圖安慰女朋友,讓她冷靜一點。
但林霄亦隻是微微抬頭一下右手,就感受到微妙的違和感。
這樣感情和現實完全背離的情緒,讓他僵在病床上,無法動彈,更沒辦法安慰對方。
他看著肩膀上隻露出一點點側臉的女孩,不說話。
剩餘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那敏感的鼻尖和顫抖的唇瓣上,紅得好不可憐。
忽然,虞珂直起身來,用濕潤透卻亮極的眼神,委屈地說:“我聽到你父母的說話聲了。你之前說過,你要以事業為主,不肯對外承認我們的戀情。”
“現在你都失憶了,對外承認的事情…也算了吧。”
說完這句委屈又哀傷的話,虞珂果斷地離開林霄亦的肩頭,帶走全數體溫和眼淚的熱度。
她離開後,習習涼風朝浸濕的布料滲入,變得跟冰塊一樣有存在感。
林霄亦悄悄用右手撫向那塊料子,掌心都是冰涼的濕潤。
他側眸望向虞珂,發現她已經擦幹淨眼淚,默不作聲地坐到探望者的椅子上,表情淡漠,似乎她隻是一個從未有過親密關係的普通朋友。
莫名的,林霄亦感覺有些對不起。
他張張口,想說點什麽緩和氣氛,房門卻被突然打開,穿著華貴的一男一女從外走進來。
剛進門,身著皮草的貌美太太就大呼小叫:“霄亦,我的寶貝,你醒來了!”
而緊跟其後的先生,低沉聲音中不乏關切:“有不舒服的地方嗎,我讓院長過來看看。”
這倆就是林霄亦的父母,港城木行林家的主事人。
在三本無cp小說中,林霄亦絕對是最幸福的男主,也是唯一父母恩愛的產物。
也是因為家裏氛圍相當和諧,這才養成他清貴,不羈灑脫、和被保護的很好的性格。
父母都來了,林霄亦卻還是怔怔的模樣,估計他在想這倆誇誇張張的中年人是誰。
太太見兒子不說話,就以為狀態還好,轉頭跟虞珂敘舊:“小珂,你什麽時候回港城的,怎麽都不來林家找霄亦玩啊!”
虞珂勉強扯出笑容:“我聽說霄亦哥哥在國外,像著等他回來後,再拜訪你們。”
“哎喲,怎麽眼睛紅紅的。”林太太心腸好性格有些大大咧咧,沒發現虞珂和林霄亦之間的端倪,還抽出手帕給虞珂,安慰道:“別哭了,肯定是我家霄亦不聽話,半夜拉你去湖邊才出意外了。你有沒有傷到哪裏?”
林太太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木刺一樣,狠狠戳進林霄亦心中。
因為每一個字都在作證著虞珂的話。
證明虞珂和他青梅竹馬的身份,證明他們之間真的有不可告人的關係,證明他受傷之前,真的在湖邊求婚過——
可是為什麽都記不得了,林霄亦頭疼得幾乎要爆炸了,下意識捂住腦袋表情猙獰。
虞珂見狀,立刻裝模做樣地跟林太太哭訴:“我哭的不是這個。”
“是霄亦哥哥,他好像失憶了,忘記我們是誰了。”
聞言,林太太和林先生回頭,這才發現林霄亦的異狀,還有他們進來至今,兒子都沒有像往常那樣喊爸爸媽媽…這太奇怪了。
“我去叫醫生。”林爸爸拔腿,就往病房外就跑。
“你奶奶也到樓下了,我先去接人。虞珂,霄亦就拜托你了啊!”林媽媽同樣紅著眼眶,邊給親戚發短信,邊用顫抖的聲音拜托虞珂,踩著慌張的高跟鞋離去。
病房重新回到寧靜,一如最開始隻有虞珂和林霄亦那樣。
人走了,虞珂也不裝了,嬌媚的臉上鼻子抽抽,朝林霄亦靠近。
兩人凝視好一會後,虞珂突然俯下身來,對林霄亦額頭上吹吹,說:“雖然你忘了我,我也不想讓你痛苦。”
“就像以前一樣,吹一吹傷口就不痛了。”說完後,又吹一吹。
溫熱的呼吸夾雜走廊涼風,掠過林霄亦額間,竟然真的不感到痛了。
林霄亦緩緩放下手,凝視著漂亮且明顯是許多人理想型的虞珂,看著她純黑卻有點黯淡的眼瞳…
看著看著,他忽然有點害羞,不敢繼續盯著了。
因為虞珂太美太溫柔了。
現在的她臉被淚水洗淨,就像一朵初綻的花朵,嬌媚又柔美、渾身散發著潔白的氣質…
雖然林霄亦失憶了,但基礎審美還在,很清楚這樣漂亮的女孩,的確是他會交往的類型。
不然他現在產生的感情,就不是猶豫,而是駁斥了。
猶豫片刻後,林霄亦右手撫住虞珂肩膀,說:“我都忘了。”
“要不,你把我們的故事再講一次?”
…嘿老兄,就等著你這一句呢!
虞珂眼睛倏地一亮,卻讓林霄亦以為這是希望之光。
她壓低嗓音,全用謊言來蠱惑對方:“那就像之前告白那樣,我們躺在同一張床上說?”
“…”林霄亦下意識輕咬嘴唇,強硬按壓下內心慌張:“那我去鎖門。”
“好。”
背過林霄亦的虞珂,悄悄揚起今天內最開心的笑容,和柔美善良的麵貌格格不入。
與此同時,虞珂家中。
被一句“做嗎?”嚇得逃回市區的宋聞,被自己腦海中,亂七八糟湧現的卑劣想法嚇到,躲在小房間裏不肯出來。
屋子裏的女傭也顧不上他,大家都在準備送到醫院的東西,被意外攪得焦頭爛額。
等副樓人都走空後,宋聞才沉下心來,沒頭沒腦地到處亂轉。
不知不覺,竟然走進空無一人的虞珂房間裏,漆黑目光直直掃射四周。
他在看,在看地毯在看床鋪在看空空藥碗,想從各個曾遭受辱的場地,找回對虞珂的恨。
宋聞甚至跨進衣櫃裏,將櫃門死死關在一起,放任無所依托的身體,獨自沉浸在黑暗中。
上一次他被虞珂罰進衣櫃裏,是什麽心情來著?
是怨恨、是埋怨、是不甘、是眼睛下意識的酸澀。
宋聞主動走進這個受辱的地方,回憶著虞珂對他的精神虐待,想要找回清醒。
好半天,他才終於感覺好受一點。
正準備推門離開衣櫃,卻耳尖聽到一聲”茲拉——”的開門聲,在寂靜無人的空氣中響起。
宋聞連忙停下動作,透過衣櫃縫隙朝外望去,發現來人不是女傭,居然是虞家大少爺。
申賀頌推開房門,漫無目的地妹妹房間亂轉,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宋聞覺得很奇怪,沒有出聲,貼近衣櫃門上無聲無息地觀察著——主要是他在虞珂衣櫃的事情,看起來很微妙,解釋起來更複雜,不好被人發現。
本想等申賀頌走了後,在偷偷出來離開,卻沒想到,下一秒,申賀頌突然走到衣櫃門前,將手放到衣櫃上,似乎準備打開。
光線一屢屢投射進衣櫃,照亮內裏的黑暗。
雖然有些不適時,但宋聞在想:如果他跟申賀頌解釋,他是虞珂的狗,對方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