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修羅場三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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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珂病了。

    從醫院回來已是夕暮,&nbp;&nbp;等涼風習習卷走最後一絲天際亮光,四周徹底沉鬱下來的時候,虞珂突然發起高燒,&nbp;&nbp;燒得清澄眼眸上蒙著一層白色的淚膜。

    房間裏依舊明亮,&nbp;&nbp;成群女傭在副樓進進出出。

    沒過多會,&nbp;&nbp;家庭醫生也來了。

    她們腳步匆匆跑到副樓門口,又躡手躡腳走進去,團團圍在虞珂床榻附近。

    檢查的檢查,打針的打針,用藥的用藥。

    不是因為財閥女兒有多麽金貴,&nbp;&nbp;而是虞珂的身體的確很差,身體機能就比同齡人弱許多。

    事實上,作為柔弱的病秧子,她能拖到現在才生病,&nbp;&nbp;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了。

    “體溫?”

    “半小時前39度半,現在38度半,&nbp;&nbp;可以再觀察半小時…”

    副樓動靜那麽大,申賀頌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

    思索片刻,他還是關上電腦,走到副樓。

    剛踏入三樓走廊,&nbp;&nbp;就聽到一句柔聲細語的女聲,&nbp;&nbp;從門縫裏擠出來。

    聲線很低,似乎在同醫生撒嬌,&nbp;&nbp;語氣卻不容拒絕的那種:“我不想喝這個藥。”

    “小小姐,&nbp;&nbp;你體質太虛了,&nbp;&nbp;中藥會很有效果…”

    “可是它很臭。”

    …醫生又說什麽,&nbp;&nbp;申賀頌沒聽太清楚了。

    他直截了當地推開房門,&nbp;&nbp;看到虞珂半坐在床上,一張俏臉竟和白牆是差別不多的顏色。

    她對著醫生輕輕搖頭,一幅不願意配合治療的樣子。

    也不是不願意配合治療,而是說:“我不喝這個,換成氨酚黃那敏。”

    “小小姐,這個藥對你的病情來說,見效太慢了。”

    …這還是申賀頌第一次直麵虞珂的病情,還有她的治療現場。

    比起小女孩難得的叛逆,虞珂對各種藥物的熟悉,更讓他感到在意。

    醫生餘光瞄見申賀頌來了,立刻站起來:“申總好。”

    虞珂也順勢望過去。

    兩人無言對視著。

    生病後的虞珂好像被抽幹了活力,努力瞪大眷戀的眼瞳,好像預感到自己身體狀態的不妙,正平靜地注視著某一個點。

    就是那種,映現著一切又什麽都看不到的目光,醫院裏思考死期的病人常出現的眼神。

    真的病得很重嗎?

    申賀頌眉頭下意識蹙緊。

    事實上,端著這種眼神的虞珂隻是在想:這個男主不會趁她病,拿她命吧?

    申賀頌走過來,居高臨下垂眸凝視虞珂,看也不看醫生地嚴厲質問:“現在是什麽情況?”

    “連喂藥的工作都做不好嗎?”

    這毫無起伏的聲線,還有申賀頌過往的“惡行”,嚇得醫生臉色大蒼白,比病人更甚幾分。

    醫生連忙說一句“叨嘮。”,然後扶起虞珂的肩膀,將臭烘烘的黑藥汁,一針管一針管地打進虞珂嘴巴裏。

    據說這樣,是因為虞珂發燒口腔內壁就潰爛,藥物觸碰傷口會疼痛。

    可對於病人來說,卻是淩遲的酷刑。

    沒有任何準備的虞珂,猛地被打一針管藥,嘴裏那股直衝腦門的腥臭,熏得她差點嘔吐。

    她在罵,在心裏罵。

    可惡啊,這個男主是故意的。

    偏偏人工智能太擬人態了,這個味道就連最強反派都受不了。虞珂被喂的一雙淚眼汪汪,好幾次她都差點將藥水吐出來,卻在男主死亡凝視下,默默將其全部咽下。

    開玩笑,按照申賀頌那嚴謹的倒黴性子,她敢吐掉一口,他就敢讓醫生再拿一碗過來。

    中藥燜煮產生的厚重味道,在空氣不太流通的室內慢慢傳播開來,傳進申賀頌的鼻腔裏,就是辛辣、刺鼻的味道,很容易想象出虞珂正在遭受什麽慢性酷刑。

    然而申總,這位冷心冷肺的商戰文男主,依舊保持垂眸睨人的表情,麵色不改。

    五分鍾後,藥喂完了。

    虞珂的臉色也跟著蒼白幾分,如同這空空如也的白瓷碗。

    醫生拿上空針劑,以一種迅猛的速度,飛快同虞珂、申賀頌打完招呼,然後奪門而去。一副生怕被虞珂當場報複,又或者被申賀頌訓斥的樣子。

    等人走後,房間裏隻剩下虞珂和申賀頌兩個人了。

    吃完藥的虞珂,舌根齒間都是中藥的味道,熏得臉頰潮紅。她半躺在在床上,眼眸微斂,像正在半睡半醒的狀態,就連申賀頌走到窗邊,都懶得抬眼看一眼。

    這是因為喂藥的事情,討厭他了?

    申賀頌覺得有些無奈,附身單手掖好被角,說:“既然這麽難喝,速戰速決。”

    “哼。”

    虞珂氣得冷哼一聲,雖然因為生病,怒意聽起來不甚明顯。

    她在想:如果不是身體不好,她一定要跳起來,狠狠背刺申賀頌。

    好讓他知道,強迫最強反派喝中藥的下場。

    然而心有餘而病秧子的力不足啊,她再生氣,也隻能在表麵上無視申賀頌,連開口譏諷對方的力氣都沒有,默默積攢力氣,等著籌備大招。

    而虞珂這些反人類的想法,申賀頌一概不知道。

    他隻能看到,有幾根頭發黏在她浮著薄汗的臉頰上,襯得皮膚異常白皙,卻看不清表情。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想法,等申賀頌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竟然俯下身,手伸到虞珂臉上,輕輕撩開粘在那上麵的頭發。

    撩開頭發,露出些許潮紅的白皙麵頰,還有…虞珂疑惑的眼神。

    申賀頌的指尖微微一頓,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樣的舉措,似乎有些親密?

    如果是親哥哥,這時候要說什麽話?

    沒有思考很久,邏輯能力滿分的商戰文男主就有了決定。

    他神情冷淡地點點頭,好像指著桌麵上的咖啡汙漬一樣,說:“有汗。”

    虞珂:“……”

    怎麽,這商戰文男主自個潔癖就算了,還要管到別人身上嗎?

    哼,他說有汗看不順眼,反而提醒虞珂她應該要做的事情了。

    幾乎是申賀頌的指尖抬起,上升到眼前半指距離的功夫,虞珂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抓住申賀頌的手。

    十指緊扣。

    然後趁申賀頌沒反應過來,她拉著他的手,拖到下巴和衣襟那一塊皮膚上。

    手背和柔軟的脖頸,緊密貼合在一起。

    一係列壞事做完後,虞珂還要眨巴眨巴眼睛,裝作很無辜、很單純的樣子,說:“涼的。”

    一副不知道對方有潔癖,而脖頸又出汗最多的天真模樣。

    突然的牽手,讓申賀頌怔住,倒是沒怎麽反抗。

    這是他和宋聞截然不同的地方,商戰文男主的心性被磨礪到一定程度,接受事物的速度也快很多,不會像年輕小子那樣,因為過分親密而一驚一乍。

    於是他隻是垂眸看著,麵上表情不動聲色。

    凝視他的手掌像一張寬鬆的網,虛虛覆蓋在另一隻小手上。

    凝視著虞珂,

    剛剛突然的抬手,似乎用光病人所有的力氣。

    虞珂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呼吸急促,汗津津的白皙皮膚在床邊小台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透過手背的觸感,申賀頌可以感覺到虞珂皮膚的柔軟。

    就好像手搭在一匹純白色的綢布上麵一樣。

    而對於虞珂來說,卻是另外一種感覺——冷心冷肺的申賀頌,手部溫度比起反派的體溫,有過之而無不及,放在滾燙的脖頸處,還真的挺舒服的。

    虞珂眯起眼睛,甕聲甕氣地感歎一聲:“好舒服。”

    申賀頌就如同他淡漠的人設,沒有回複。

    他沉默著,毫無預兆地又伸出一隻手。如果此時是羅曼史小說的話,他肯定會將手放到虞珂另一側脖頸,托起她的下巴然後深情吻上去。

    但這是商戰文小說。

    申賀頌淡定地伸出手,然後不太溫柔地掰開虞珂與之十指緊扣的手指,將另一隻手解放。

    緊接著,他抽出床頭櫃的濕紙巾,一下一下擦拭手背。

    虞珂也沒有力氣阻止了,躺得安安穩穩,看著申賀頌的動作。

    猜想他在擦手的時候,會怎麽怒罵惡毒反派。

    結果沒想到,下一個遭殃的人竟然是她——一道力氣將虞珂從床上拉起來。

    她燒鈍的腦子沒反應過來,驚愕僵直的身體,坐正後又沒有力氣地朝申賀頌胸膛倒去。

    申賀頌也沒有推開,因為人就是他拉起來的。

    他將汗津津的虞珂靠在他身體上,右手抓過濕巾,毫無柔情地在虞珂脖頸上一路遊走。

    擦得她皮膚火辣辣的疼,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肯定紅透了。

    可惡,這個申賀頌。

    原來他的潔癖這麽雙刃刀嗎?

    虞珂怒狠狠地瞪向申賀頌,卻因為體弱無力,放到他眼裏,卻像是淚意橫生的感謝。

    虞珂房門外。

    宋聞本不想理會,可從傍晚開始,眼瞅著醫生一位接一位進去。

    她們手上拿著的東西,從最開始的針劑,慢慢變成各種看不懂的儀器。

    就這樣,宋聞心中被捉弄後的痛苦,如同熱血被一潑涼水澆透。

    他心裏不受控製地產生動搖。

    難道是被打後,生病了?

    可是傷勢不嚴重,也沒流血,怎麽可能病的那麽重?

    不過之前聽女傭說過…虞珂身體特別不好來著…

    帶著這樣的疑惑,不知怎麽的,等宋聞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虞珂房門外了。

    此時夜已深,房間裏燈火通明,卻沒有醫生和女傭駐守。如果宋聞對虞家多了解一點,就會知道是因為申賀頌來了,才沒有人;而不是因為想讓虞珂好好休息。

    虞珂這個病況,可不是能離開人的程度。

    於是宋聞鼓起勇氣,緩慢地推開房門,想著就一眼,就看一眼虞珂的情況。

    他在心裏不斷勸說自己:這根本算不上什麽感情。

    就算彼此是陌生人,在得知對方生病的情況下,也會產生擔心情緒的。

    她折辱戲耍他,他卻不能學她變得冷心冷肺,這不符合他從小的道德教育。

    就這樣,帶著各種理由,宋聞推開一絲門縫,看到裏麵的場景——申太子竟然在屋子裏,正扶著虞珂坐起來,兩個人也不知道在幹嘛,關係似乎特別親密。

    宋聞不可置信地微眯雙眸,想要再看真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