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以前慕鼓也沒有太當回事，現在卻不得不拿出來再度審視一番：紅柳她，到底是誰啊？？

    慕鼓這一輩子總共就做了兩件重要的事情，那邊是讀書和練功，但是在練功裏麵有一個十分重要的部分，那就是垂釣。

    慕鼓花在垂釣上麵的時間比讀書和練功加起來的時間還要多得多。

    慕鼓並不喜歡垂釣，因為垂釣太枯燥乏味，很沒意思，但是打從他記事開始，他幾乎將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了垂釣上，從小魚竿到大魚竿，不知道換了多少次，直到最後，慕老爹給了他一根十分古舊難看的魚竿，比他以往得到的任何魚竿都要難看，而且上麵沒有線。

    慕鼓從來沒有用過那根魚竿。

    因為他用那根魚竿根本就釣不來魚。

    事實上，慕老爹讓他花大把的時間聯係垂釣，但是卻從來沒有要求他一定要釣到魚，隻是要他心無旁騖的練習垂釣就可以了，但是在慕鼓看來，練習垂釣卻又釣不到魚，是一件很沒意思的事情。

    有一句十分經典的話是這麽說的，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那麽不以釣魚為目的的垂釣又是什麽？

    所以，慕鼓垂釣就一定要釣到很多魚才肯罷休，直到後來，慕鼓將垂釣的技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那段時間，他們濤家村家家戶戶都吃慕鼓釣到的魚，清燉魚，紅燒魚，水煮魚片，酸菜魚……

    這直接導致慕鼓做魚的技藝大好，但是除了魚，慕鼓就不會再做別的菜。

    直到慕鼓自己都吃膩了，慕鼓就不再釣魚了，可是他釣魚的技術依然不到家，慕老爹說還差得遠，要他更加勤加練習，慕鼓垂釣的時候就當真是無事可做了，於是他就開始觀察別人釣魚，直到有一天，他注意到一位老人。

    老人釣魚的時候身邊總是放著一本書，老人每每都會找尋一個舒服的姿勢，不僅垂釣要舒服，看書也要舒服，但是老人看書的時候非常專注，一看就是一個下午，不知道的人以為老人壓根就是來看書的，實際上慕鼓也不知道老人到底是來垂釣的，還是來看書的，但是慕鼓卻覺得這幅畫麵非常美好，他也喜歡就這樣看著老人，一不小心便也是一個下午。

    待老人收起魚竿蹣跚而去，慕鼓才驚覺過來，仿佛老人看書的時候有某種魔力，這讓慕鼓愣是生出一股子羨慕來。

    他從來不知道時間可以過得這樣快。

    打從慕鼓記事開始，每天便是沒完沒了的練功，其實他對練功這種事情很不上心，因為為了練功，他不能像別的孩子們一樣玩耍，這讓他覺得為了這些根本沒用的東西付出了太多代價。

    但是這次不一樣。

    老人的寧靜和專注吸引了他，仿佛有什麽事情讓他茅塞頓開，但是慕鼓那個時候還小，他自己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悟到了些什麽。

    隻是，慕鼓逐漸開始喜歡垂釣，他也學著老人的樣子，垂釣的時候就在自己的身邊放一本書，他不知道老人那個時候看的是什麽書，他隻記得那個時候自己看的是……漫畫書。

    但是這並不妨礙慕鼓向老人學習。

    說慕鼓對垂釣上心，還不如說慕鼓是對那個老人更上心。

    但是再老人的潛移默化中，慕鼓也逐漸學會了很多東西，他甚至去跟老人討教過，如何做到心無旁騖。

    於是，他和老人便有了一場對話。

    老人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慈祥。

    老人說：“心無旁騖便是心裏不要去想別的事情，也就是心無雜念。”

    慕鼓隱約明白心無雜念是什麽意思，依然仰起小臉問詢：“可是我為什麽做不到心無雜念？”

    老人笑道：“孩子，這個很簡單啊，專心一點就好了嘛。”

    慕鼓也覺得自己做什麽事情都不夠專心，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他還記得，老人當時給他舉了一個例子，老人指著湖對岸的一顆白楊樹，慈愛的看著慕鼓說道：“如果你有一天境界足夠，你就是閉著眼睛都可以把那顆白楊樹當成魚兒釣起來……”

    慕鼓當時既驚訝又驚奇，但是更多的是不相信，他問老人：“爺爺，您這麽專心，您能釣到湖對岸的那顆白楊樹嗎？”

    老人微微一笑，閉上眼睛，沒有回答，老人坐在一塊大石上麵，魚竿也沒有伸到水中，但是不知為何，慕鼓覺得眼前似乎狂風呼嘯，可是凝神看去又是風平浪靜，眨眼間，釣線上麵多了一片白楊樹的葉子。

    即便是一片葉子，慕鼓也覺得十分神奇，老人告訴他，這是一種意念的使用之法，隻要精神足夠集中，便可以釣到任何自己想要的釣到的東西。

    慕鼓自然不信。

    一片樹葉那麽輕，若是一座大山呢？

    慕鼓就問了出來。

    老人慈祥的摸了摸慕鼓的頭，沒有解釋什麽，隻是說道：“相信自己，以後你會明白的。”

    從那以後，慕鼓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老人。

    慕鼓也曾思量過老人說的最後一句話，但是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他覺得自己向來是一個很自信的人，但是他卻不能像老人那樣釣到哪怕一片葉子。

    隨著年齡的增長，慕鼓逐漸明白，大概還是自己不夠專注，老人的身上有他所沒有的特質，那便是專注何認真。

    今天在回想這件事情，慕鼓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些什麽關鍵的東西，他隱約明白了自己父親所說的無我是什麽意思了。

    相信自己。

    慕鼓今天很想嚐試用一下那把十分老舊並且沒有釣線的魚竿。

    ……

    “師兄？”

    “師兄？？”

    “歐陽？”

    “歐陽千裏！！”

    慕鼓發現了一個問題，他發現在這麽重要的時刻裏，在這事關陶小妹生死的大事中，他親愛的千裏師兄竟然走神了！而且不是走的一星半點，那是一丁點兒都沒剩下！

    慕鼓如此喊了歐陽千裏好幾聲，歐陽千裏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最後一聲把整個酒吧還沒走的女客人都嚇了一跳，歐陽千裏依然毫無反應。

    歐陽千裏這是怎麽了？

    慕鼓發現歐陽千裏正望眼欲穿的盯著酒吧對門看，仿佛要把對門望穿，慕鼓還隱約發現，歐陽千裏似乎會下意思的舔一舔幹裂的嘴唇，這個動作並沒有任何誘惑，反倒看著有些殘酷和可憐。

    歐陽千裏似乎極力控製著什麽。

    慕鼓順著歐陽千裏的目光看去，發現對麵有幾個長得還蠻好看的小姑娘，看上去應該是大的大一小學妹，慕鼓頓時就覺得有些為難起來，心想柳煙煙還沒走呢，師兄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赤裸裸的幹壞事兒啊！

    慕鼓裝作自己什麽都沒看見，但是他還是心虛的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幫凶！

    可是他一扭頭就看見柳煙煙也在看歐陽千裏，而且似乎已經看了好一會兒了，慕鼓心裏頓時就有了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仿佛幹壞事的不是歐陽千裏而是他一般，他不好意思的解釋道：“那個，嫂子，你別誤會啊！師兄他對您那是要多真心就有多真心，您可別往心裏去啊……”

    柳煙煙臉色如霜，但是神色間卻依然平靜，不過心裏卻多了一些擔憂，她覺得今天的歐陽千裏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樣，歐陽千裏的眼中似乎有一些藏得很深的渴望，但是那些渴望自然不是針對酒吧對麵的那幾個女學生，倒更像是那幾個女學生背後的那家肉鋪……

    歐陽千裏似乎很餓，已經餓到了自己都不能控製自己的程度。

    柳煙煙觀察的比慕鼓仔細的多，就這麽一會兒功夫，歐陽千裏明顯的都消瘦了幾分，這讓她很是擔憂，也有些埋怨，自從認了葉輕船這個師父，歐陽千裏似乎就受了很多罪，她很想知道葉輕船到底對歐陽千裏做了些什麽。

    看歐陽千裏難受的樣子，柳煙煙覺得自己似乎更加難過，但是她卻不能做什麽，更不能說什麽，歐陽千裏哪裏允許別人講他師門的壞話，就是她也不行。

    於是柳煙煙做了一個決定。

    她訂了好幾份最近的外賣，全是各種肉食，當她將飯菜端到歐陽千裏麵前，歐陽千裏再也忍不住，開始大吃特吃起來，因為他覺得自己幾乎承受到了某種極限，在這樣下去，他甚至連吃人的心都有了，他實在是太餓了。

    本來這幾分外賣還有大家的份兒，可是眨眼間就全被歐陽千裏吃光了，婷婷夢夢還有慕鼓的嘴巴都張成了鴨蛋形，就是柳煙煙也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柳煙煙從未見歐陽千裏如此饑餓過，但是看歐陽千裏的樣子，依然還是十分饑餓，柳煙煙就直接去隔壁訂了一個包廂，整整要了滿滿一桌子肉食……

    可是柳煙煙發現，原來一桌子竟然還是不夠……

    慕鼓沒有去，他去了萬夫山。

    萬夫山雖然不夠高，但是在他看來依然很巍峨，他站在最頂端依然可以看得很遠，碰巧在那裏可以俯視整個東城區，雖然看不到更遠處的郊區，看不到郊區的廢棄工廠，但，這足夠了。

    上山花了慕鼓不少的時間，其實他是可以短距離挪移的，但是他覺得那樣會耗去他的很多靈力，若是直接爬上去，又會耗去他很多體力，還會耗去很多時間，於是，他叫了一輛出租車……

    慕鼓此刻就站在萬夫山頂，望著一望無際的東城郊區，他看不到葉輕船在哪裏，看不到聶老大在哪裏，也看不到紅柳在哪裏。

    但是他能看得到自己的心。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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