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船愣了愣，以為紅柳在自言自語。

    但接著他就不這麽想了，因為紅柳的目光再也不曾離開過他。

    就仿佛她真的能夠看到他一般。

    她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開口，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葉輕船不知道紅柳是什麽意思，故而沒有現出身來。

    紅柳依然看著那空曠的路燈下，繼續說道：“既然來了，本該見一麵的，為何總是避而不見？”

    聽到紅柳仿佛自言自語般的質問，又仿佛是真的與他說話一般，葉輕船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該如何做。

    就在這時，一片落葉隨風緩緩飄落。

    她的聲音更輕，就像落葉，道：“出來吧。”

    聲音雖輕，但依然倔強的穿過窗戶，軟軟的漂浮在空氣中，鑽進了他的耳中。

    他決定站出來。

    於是他的身影，就出現在寒夜裏，出現在倔強的路燈下，映襯的他的身影，愈發的孤單。

    紅柳隔窗望著路燈下突兀出現的身影，微微一怔，接著，臉上便露出狡黠的笑容。

    她隻是隱約感覺到，他仿佛就在那裏。

    但並不確定。

    就在剛才，她還在暗暗的嘲笑自己，因為思戀，她那向來就無比粗大的神經，如今更添敏感，甚至有些傾向於神經質。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他當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但她真的很想他出現在這裏……

    此時此刻。

    可就在轉身的那一刹那，她突兀的感覺到，那路燈下似有某種波動，故而，她又轉過身來，仔細的看了半晌，她發現，那不過是一縷夜風，吹起的動靜。

    她捕捉著那微不足道的動靜，但事實上，這無異於徒勞。

    於是，她準備說一些話，如果他在，那便是說給他聽；若他不在，那便說出來給自己聽，也是好的。

    於是，她說了三句話。

    三句話說出口，他並沒有出現，但她的心裏卻豁然開朗。

    因他而起，卻與他無關。

    落葉舞風，這是極自然的自然現象。

    風浮落葉至路燈下，枯葉頓時被照的明晃晃的，就像紅柳此時那明晃晃的心事，徒留一夜落寞在心頭。

    就在這裏，紅柳的目中露出一抹驚訝，因為那片落葉就此停駐在半空，竟是不再往地麵落去。

    這便不正常。

    她的心裏生出某種期待來，像是為了及時的印證自己的判斷，她看著那處，輕聲說出第四句話：“出來吧。”

    他看了看肩頭的那片枯葉，映著路燈，閃著明晃晃的光，他的目光也仿佛跟著亮了幾分，他決定站出來。

    如此良辰美景，豈能辜負？

    不需要甜言蜜語，不需要花和戒指，她便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衝他微微一笑，她覺得這是她此生最好看的一朵笑容。

    她迅速轉身而去，他聽到輕微的開門聲和關門聲。

    不一會兒功夫，他就看見宿舍樓的大門為她打開，在宿管阿姨的埋怨聲中，她匆忙奔跑而來。

    她隻著一套單薄的睡衣，但她臉上的笑容卻格外的燦爛。

    她看著他，不說話，隻是笑。

    他看著她臉上燦爛的笑容，便又想起了卜桂山一起修行的那些歲月。那時她的笑顏，便與此時同。

    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不，不等了。

    太久了……

    就是現在。

    他將她攬入懷中。

    她很期待他的擁抱，但她沒有想到，這個擁抱也是一樣的突然，就像美麗來酒店天台上發生的那一幕一般，所不同的是，上次他征求了她的意見，而這次……他隻是看了她幾秒，便將她攬入懷中。

    這個突兀的動作讓她微微有些愣神，但接著，她的臉上便揚起更燦爛的笑容。

    此時此刻，寒夜不寒。

    冷風卷起地上的殘雪，他將她抱的更緊了些。

    “你喜歡我多久了？”她笑。

    “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了。”他說。

    “很久很久以前？”她不解：“那是什麽時候？”

    他微笑：“當從輪回算起。”

    她好奇：“上輩子？”

    他熟練的揉了揉她的腦袋，略帶寵溺的說道：“不，比上輩子還要久。”

    她更好奇了，道：“比上輩子還要久，那是什麽時候？”

    他不知從哪裏拿出一件極厚實的及地披風來，並輕輕的為她披上肩頭，這讓她想起了路燈下的小姑娘。

    但她不是路燈下那個傷心哭泣的小女孩，她仿佛變成了童話裏最幸福的公主。

    他看著路燈下的倩影，說道：“兩個人的緣分，是一早就被刻在三生石上麵的，此乃天意。天意自然不容忤逆，你呀，命中注定，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

    對於一個從來不看偶像劇，從來不看言情小說，從來沒有聽過情話的姑娘來說，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一番話，一定會臉紅心跳，甜蜜的同時，心裏也難免會罵一句流氓……

    紅柳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她從來不理會偶像劇，從來不看言情小說，從小到大，從未有任何一個男孩子，對她說過哪怕一句情話……

    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沒有經驗，因為她有一個極漂亮的姐姐，她的姐姐每天都會收到很多很多的情書，她有時候也好奇，情書到底是什麽樣子的，遂偶爾會拿出其中的一些情書略加琢磨一番，那些跳躍在紙上的優美文字，以及字裏行間的味道，都讓她曾吸取了不少的經驗。

    但直到今天，她才發現，這些所謂的經驗就仿佛紙上談兵一般，毫無用處。麵對心愛的人，麵對如此直白的情話，她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的臉很燙，心跳很快，她本能的低下頭，眉目間是怎麽無法掩住的極開心的笑容，像一朵風中搖曳生姿的花。

    她沒有像許多女孩子那樣，聽到男子赤裸裸的情話，就要暗罵一句流氓，以標榜自己的清高和純潔。站在她麵前的，是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心上人說給自己的情話，那是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語言……

    她不需要想辦法如何應對，本能會告訴她最正確的戀愛打開方式，也不過是須臾之間，她便抬起頭來，臉紅不要緊，心跳又如何？她不需要掩飾自己的羞澀與開心，更不需要在他的麵前，裝出大家閨秀的模樣，她要讓他看得清楚，此時此刻的她，就是最真實的她，此時此刻她的狀態，就是給他最好的回答。

    他看著她的笑顏，天真而爛漫，一如既往，不染塵埃。

    她也看著他，她從未像現在這般仔仔細細光明正大的看過他，以前總是偷偷摸摸，生怕被發現，但現在卻無需如此，她的目光可以理直氣壯冠冕堂皇的落在他的身上。

    她看著他的臉，完美的線條，細膩而略微白皙的膚色，濃密的頭發在路燈下更添靈氣，寬廣的額頭下，是一道如墨般的劍眉，眉毛下是一雙明亮而略帶笑意的眼睛，他的鼻子高挺，他的唇……

    不，這張臉，她仿佛曾經見過……

    可她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不知從何時起，也許是近來，也許為時已久，她經常會做一個夢，夢裏遠遠的有一座山，山上有樓，樓裏有一個男人……

    她不知道那座山叫什麽山，她不曉得那樓叫什麽樓，她甚至記不住男人的臉。

    她曾夢見過這個男人無數次，夢裏她將他看的清清楚楚，可一旦醒來，她卻總是想不起，夢裏曾夢見了什麽，仿佛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座遠山，那片閣樓，以及那個男人。而對於那個男人，她記得最清晰的，就是他的眼睛。

    他曾在夢裏，接住了從樓梯上掉下去的自己，甚至還曾為自己擋住了一道意圖對自己圖謀不軌的人形閃電，那時他的身影，像極了葉老板。每一次她遇到危險，他總會出現，救她與危難之間，雖然現實與夢境，不能拿出來相提並論，但紅柳覺得，那種感覺卻是一模一樣的。

    她一度稱他為自己的夢中情人。

    有些時候，她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方麵有問題，但大多數情況下，她不會這樣想，因為，她夢見他太多次了。

    直到她第二次來千帆盡酒吧，直到葉老板突兀撞進了她的視線，直到她看到了葉老板的眼睛，那是一雙咋樣的眸子呢？既沉，且亮，疏離而安全，很像夢裏的那雙眼睛。

    因為這雙獨一無二的眼睛，她的心裏便為葉老板留了一塊地方，魔鬼城堡之時，她不知為何，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她甚至對他信心十足……

    她那時也曾琢磨過，這些信心到底從何而來，但終究還是沒能琢磨透徹，但自從魔鬼城堡之後，她對他仿佛生出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來。

    事後，她也曾仔細思量過，那些感覺是什麽，難不成，這就是別人口中的愛情？但她知道，那些感覺一定不是憑空而來，而是一早就有的，早到什麽時候呢？她想，也許可以追溯到他和她第一次正式見麵開始，從她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開始。

    葉輕船問道：“你看什麽？”

    紅柳笑道：“我看你的眼睛。”

    葉輕船疑惑：“眼睛？”

    紅柳道：“是啊，我曾在夢裏，夢見過一個人，他有一雙與你一模一樣的眼睛。”

    葉輕船笑了起來，他突然就明白了，紅柳為何總能闖入小居然樓，原來是做夢。所謂魂夢相牽，不過如此。

    紅柳嗔道：“你笑什麽？”

    葉輕船取笑道：“你不會是因為朝思暮想，故而夢見我了吧？”

    紅柳笑道：“有時候我也這麽想，但奈何我記不住他的模樣，隻有那一雙眼睛，倒是讓人印象深刻。”

    葉輕船道：“你是不是還夢見了一座很高的山峰？山峰上有一片閣樓？”

    紅柳睜大眼睛，奇道：“是啊，你怎麽知道？閣樓裏還有一個男人，我覺得那個人真的很像你。”

    葉輕船揉了揉紅柳的頭發，輕聲說道：“我還知道許多你不知道的事兒，以後慢慢講給你聽。”

    紅柳好奇道：“為什麽現在不行？”

    葉輕船說道：“說來話長，而且，你也知道，我最近需要閉關一些時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