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麗是衝動，不是沒腦子。

    聽出江晚語氣不對，隔著紗窗門看著門裏的大女兒。

    她是非常不喜歡這個大女兒的。

    原因也很簡單。

    當初懷著江晚的時候，她就因為江晚遭了大罪，差點一條命都沒了。

    不僅如此，丈夫江鶴雲也差點出軌要跟她離婚，娶外麵那個小賤蹄子！

    所以，林美麗一直覺得這些事情都是江晚這個孩子給她帶來的黴運。

    生下江晚之後，林美麗對外說是要去照顧江鶴雲，其實就是覺得這個孩子邪乎，把孩子丟給了江奶奶，就仿佛沒有生過她似的。

    可是今天突然見到這個大女兒如此冷漠的表情，林美麗竟然也有些心裏不舒服了。

    倒不是愧疚。

    隻是當年懷著江晚的時候，那種恐怖驚悚的感覺再一次席卷了她全身。

    “林女士？”江晚歪著頭，笑容天真純良。

    落在林美麗的眼裏，卻像極了恐怖電影裏的鬼娃娃。

    “啊！”林美麗再也受不了了，尖叫著跑開。

    下樓的時候還撞到了提著禮物趕過來的沈羅雲父女。

    屋子裏，江晚肩膀縮了縮，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拍拍炸了毛的範天霸，“她應該試試去練聲樂，說不定還能事業有成，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靠著老公給錢過日子了。”

    範天霸：……

    “江小姐，沈羅雲父女來了！”範天霸看著大門口的兩人，見江晚朝著洗漱間走，無奈的走到門口，輕輕一躍就打開了大門。

    沈羅雲昨天錄製的時候就聽說了江晚的這隻小黑貓不一般，現在突然看到這麽通人性的小貓，沈羅雲對待小黑貓的態度都忍不住鄭重起來。

    進門後，還對著範天霸道謝。

    範天霸輕輕點頭，腳步輕快的扒拉著洗漱間的大門，不斷的發出喵嗚喵嗚的聲音。

    “江小姐，我已經讓他們先進來坐著了！”

    江晚洗漱好，拆下頭發上的鯊魚夾，吸噠著粉色的拖鞋走了出去。

    “想再見徐佳？還是讓徐佳離開？”江晚不意外會見到沈羅雲父女。

    “其實，徐佳自願留在你們身邊，其實對你們更好。她能力不高，但是簡單的保護你們不被人用玄學手段暗算還是能做到的。”說完，江晚看了看沈羅雲，“你身上的咒術是另外一種情況。那小道士本事還是有的，你沒事的時候多去曬曬太陽，對你身體好。”

    沈羅雲連忙道謝，心裏還有些納悶，她跟著父親也見過不少大師。

    但是人家要麽仙風道骨，要麽西裝革履。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穿著家居服和拖鞋就出來的……大師！

    “江小姐，我還是希望我妻子她可以安息！”沈展望說著，眼睛微紅，“她這麽多年，已經很辛苦了！真的！我和雲雲都會好好的生活，我們不會再讓她擔心。”

    沈展望想起妻子，尤其是知道妻子這麽多年都在他和女兒身邊守護著他們的時候，心裏又是歡喜又是心疼。

    “她生前的時候最是嬌氣了……”沈展望低聲喃喃。

    江晚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著站在沈展望身後，捂著臉哭出來的徐佳，眉梢一挑，“可以。”

    “我可以讓徐佳去排隊輪回，但是她付出的那些東西，我拿不回來。”

    徐佳就在沈展望身後，抬起頭來，對著江晚就說：“我不走。江小姐，你就讓我留在他們身邊吧！”

    江晚仿佛沒有聽到徐佳說話，而是靜靜的看著沈展望，“從你們生意人的角度，這是一樁虧本買賣。”

    “這不是。”沈展望安靜的搖搖頭，笑道：“這是愛情，也是親情。”

    因為愛情和親情，所以徐佳付出一切也要留在沈展望父女身邊。

    也是因為愛情和親情，所以沈展望和沈羅雲明明都希望可以一家三口在一起，哪怕是以這樣的方式，卻依然想要徐佳可以有更好的結局。

    江晚微微擰眉，眼底帶著懵懂和迷茫。

    “愛情和親情？”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感情，在冷冰冰的幽冥，哪怕她按照那些魂魄的描述，建造酆都城，設立像人間的機構，甚至自己捏造了太陽和月亮，模擬日升月落。

    可江晚始終都明白，假的就是假的。

    酆都城內的繁華可以讓那些陰魂們覺得恍若還活著，可對江晚來說，並沒有什麽不同。

    隻是從一個人的孤寂，變成了一群人的熱鬧加上一個人的孤寂。

    現在聽到沈展望說起情感，江晚就更是陌生不已。

    “給我吧。”

    江晚朝著徐佳伸手。

    徐佳不明白江晚這是什麽意思，但還是把捧在手心裏的幾顆眼淚給了江晚。

    “這是徐佳的眼淚。”江晚捏著手心裏突然出現的幾顆晶瑩剔透的珠子，“聽說過‘鬼哭神嚎’嗎？鬼魂的眼淚，是很珍貴的。”

    沈羅雲父女看著江晚，不明白她在這個時候說這些，是有什麽意思。

    江晚見他們沒有反應，無趣的合上手心，“徐佳可以留下，也可以輪回。留下的時間隻有三年，三年之後範天霸會去找你們，然後帶走徐佳。”

    抬手拍拍旁邊小黑貓的腦袋，“這三年裏，每逢月圓，你們可以見一次麵。”

    見那對父女眼神驚喜，江晚又撇了撇嘴，故意說：“是在夢裏。至於她要去見你們誰，就是徐佳的選擇！”

    “三年，從今天算起。三年後的今天，範天霸帶走徐佳。這幾顆眼淚是徐佳給我的報酬。”

    利落得處理了徐佳和沈展望父女的事情，範天霸從桌上跳下來，送這兩人一鬼離開。

    回頭就看到江晚百無聊賴的癱坐在沙發裏，小腿輕輕搖晃，手裏的鬼眼淚被她一顆一顆捏碎。

    純淨的陰氣圍繞在江晚身邊，然後一縷一縷的進入她的身體。

    “嘖！愛意……”江晚微垂著眸子，看不清神色。

    ——

    第二期節目很快就開始錄製。

    節目組安排給江晚的助理叫李蘭，是個爽朗的北方姑娘。

    出發之前就給江晚把節目上需要穿的服裝都洗好熨好，每一套都用防塵袋套著，專門用兩個行李箱裝好。

    江晚的機票以及住酒店的所有事物都安排了。

    就連給範天霸的航空箱都準備著，寵物托運也全都辦理完成。

    “你好厲害！”江晚坐上飛機，見李蘭連眼罩什麽都給她準備了，實在是忍不住驚歎。

    “這沒什麽的。”李蘭擺手，自己要了一杯咖啡，“我原來給一個大明星當助理，要做的事情比這兒更多！而且，你才厲害呢！節目組的人知道我給你當臨時助理，都羨慕得很！”

    李蘭自己高興得就在椅子上輕輕扭了兩下，忍不住低聲問：“江小姐，我們私底下都在猜你到底是什麽體係的。問米和走陰好像都是道家這邊的。”

    江晚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什麽體係，她天生就會這些，又是幽冥之主，鬼魂與她密切相關。

    但真要說什麽術法之類的話，她好歹也是跟幾個死了卻沒有羽化的道士學過道術。

    “問米也算是道術之一吧。籠統的算，這應該算扶乩一類。最開始出現在這片土地的是巫術，男性稱為‘覡’，女性則是‘巫’。隨著人類社會發展，到了漢朝的時候被道術吸納，再分為降靈術、召靈術、通靈術三種。問米就屬於召靈術。走陰也差不多！”

    江晚說完，前麵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飛機這個時候已經平穩下來，這趟飛機上的大多都是《通靈之神》節目組的人，孟濤說話也就沒有什麽顧忌了。

    從前排轉身看江晚，言語中滿是對江晚的不屑，“就是你這樣的人存在，才會有那麽多人選擇迷信，而不是科學！”

    孟濤作為心理學家，不管是自己，還是從朋友那裏，都聽說過不少令人惋惜的例子。

    有些人，其實就是精神狀況出現了問題，卻愚昧的相信玄學，反倒是耽誤了身體健康，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你知道嗎？國內就曾有這樣的例子，那個人說自己被惡鬼纏身，醫生診斷他是精神分裂，但就是你們這樣的騙子，非要跟那個人說他是健康的。病人斷了藥，又是喝符水又是拜菩薩神仙。你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麽嗎？”

    孟濤戴著眼鏡，看著江晚的眼神中沒有一絲退讓。

    他在國內外都是非常有名的心理學家，之所以繁忙中抽出時間來參加這樣一檔節目，就是打聽到這期節目是要全程直播，他就是要在直播中揭露這些神棍騙子的真實麵目。

    “什麽？”江晚仿佛沒有感覺到孟濤的針對，而是認真的聽著他說話。

    孟濤目光深深的看著她，“病人在一次外出的時候控製不住自己的精神狀況，造成了一起十分惡劣的連環車禍，導致了七人身亡，十四人受傷。這件事情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說這些，孟濤是希望江晚這樣的年輕人可以醒悟過來。

    誰知，江晚認真的點點頭，“確實如此！有病就是該去醫院治病。”

    隨後，她又看向孟濤，“但是孟老師，你和你妻子的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之所以還沒有孩子，是因為你欠了一筆債。不償還，你永遠都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

    孟濤篤定又尖銳的眼神漸漸變了。

    他和妻子最近為了生孩子而焦頭爛額的這件事，孟濤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

    就是妻子去醫院，那也是私底下一個人去的。

    就算是被人撞見了，隻要妻子不說，沒人會知道是去看不孕不育的。

    江晚……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