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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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項穗穗像翻烙餅一樣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因為項媽要省煤油錢,早早就把燈熄滅了,屋子裏黑漆漆的看不清,耳朵還能聽見雞走動的聲音。

    項穗穗猛地坐直身子,踩著鞋子小跑到了項爸項媽屋門口。

    聽見“咚咚”的敲門聲,項媽披著衣服去開門,看見了瑟縮在門外的項穗穗。

    “這是怎麽了?”

    “媽,我一躺在床上,就夢見自己掉在水裏,可嚇人了。”

    項媽本想催她趕緊去睡覺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要不你就睡你姐的——”

    看項穗穗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項媽也隻好帶著她去大衣櫃裏找被子。

    項媽草草地翻著櫃子,腦子裏想著:明明有一床舊被子放在這的,怎麽就找不到了。

    項穗穗倒是眼尖,伸手按住了項媽的手,指著一床繡著大紅花的被子:“媽,這個就行。”

    “這是你三哥娶媳婦用的……”

    項爸也走了出來:“明早上還要上工,大半夜折騰什麽?”

    項穗穗趁項媽回話的時間,將被子抽了出來,一邊嘴裏說著“那爸媽你們早點睡”,一邊抱著新被子回自己屋了。

    項媽看著被子已經被抱走,項爸還在旁邊一直催促,索性也不管了,將衣櫃一鎖,去睡覺了。

    躺在新被子裏,項穗穗覺得像是躺在棉花上一樣,還有陽光的味道,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項穗穗正睡得香甜,忽然聽見吱呀的響動,不禁皺了皺眉,緊接著便是被人搖晃。

    “誰啊?”

    麵前是一個穿著藍色長袖長褲的短發女孩,正盯著她滿臉的不耐煩。

    “你是豬嗎?大晌午了還在睡覺,還不趕緊做飯去?”

    見她仍然是雙眼呆愣,項麥子也不再催她,自己進灶房做飯去了。

    項穗穗到廚房的時候,項麥子正在燒火,用火柴把玉米杆子點著,然後塞進灶裏,接著就是煮飯燒菜。

    項穗穗在一旁站了很久,項麥子才終於丟給她一個眼神。

    “你是腦子真壞掉了還是裝的?”

    項穗穗還沒來得及回嘴,手裏就被塞了幾個碗,被催著趕緊盛飯去。

    飯桌上是一大盆紅薯粥,窩窩頭,還有兩盤子炒青菜,一小罐鹹菜,加上項麥子從省城提回來的臘肉,也算嚐著了肉味。

    項穗穗原本還慢條斯理地吃著臘肉,結果還沒吃上兩塊,盤子就空空如也了,隻能就著還有剩餘的青菜吃上兩口。

    項爸問著項麥子去省城的情況,原來是項爸在省城有認識的人,說可以托關係讓項麥子進紡織廠當個工人,項爸才叮囑著多買點東西送過去,沒想到人家還回了禮。

    “馮叔說能進廠子,不過隻能做個合同工,正式工還要看情況。”

    項爸緊繃著的臉才終於鬆懈下來,給項麥子夾了塊自己碗裏的肉,微微點著頭:“能進廠子就行,你可得好好幹。”

    “我知道。”

    一旁的項媽有點坐不住了,開口道:“要有這個機會,要不讓老三去吧,麥子再找一個。老三力氣也大,幹活肯定……”

    項三哥頓時拉下臉,抱怨起來:“我才不去——”

    項媽氣的拿起筷子敲了敲項三哥的頭,恨鐵不成鋼道:“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你還挑挑揀揀的!”

    “啪”一聲,項麥子將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馮叔說隻要女工,要想給項建業找,媽你自己去問吧。”

    說完起身就走,項媽小聲嘟囔著:“不就說說嘛。”

    看項爸臉也沉了下來,項穗穗趕緊端著碗躲了出去。

    五穀村有山有水,雖說現在不讓私底下做生意,但是在山上打到了野兔野雞什麽的,自家吃不完了,膽子大些的就會拿到縣城的黑市上去賣。平日裏洗衣服大多數是在河流的下遊,上遊有時候還能捕魚,不過個頭大小就不能保證了。

    村頭村尾各有一口井,村民平日裏都是從井裏挑水,把家裏的水缸注滿,基本上各家各戶都是兩三天挑一次水,既不用耗費太多時間去打水,也不至於將水放的時間過長。

    現在村民們都在家裏吃晌午飯,項穗穗漫無目的地四處轉悠,還能聞到香味。

    村頭的大柳樹下圍著幾個婦女,見項穗穗過來了,就忍不住聊了起來。

    “是項家那小的嗎?長得還挺俊的。”

    “可不是,項老二家的小閨女養的是真好。”

    “姑娘家長得好有什麽用,整天不會幹活,隻會臭美,到時候不知道有沒有人要這麽懶的。”

    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怎麽接老劉家的話,隻好打著哈哈過去了。

    項穗穗憑著自己的記憶,將村裏的人記了個清楚,這會兒見了幾個大娘,也甜甜地喊了個遍。

    張大娘一邊誇著項穗穗嘴甜,一邊將身邊的玉米遞給她。

    項穗穗正準備客套兩句就接過來,卻被急匆匆跑來的一個年輕人打斷了。

    “穗穗——項同誌,我有話要和你說。”

    項穗穗心裏極其不耐煩,但又不好當麵翻臉。

    “大娘,玉米您自己拿著吃吧。這位——”

    項穗穗上下打量剛才說話的年輕人,一臉為難:“這位同誌好像有事找我。”

    張大娘忙擺了擺手:“沒事兒,大娘給你留著。”

    項穗穗跟著年輕人走了不遠,眼看著還要往遠處走,索性就停下腳步。

    許英傑自說自話了許久,背後都沒人吱聲,才察覺到不對勁,回頭一看,項穗穗待在離自己很遠的大樹下。

    許英傑趕緊跑了過去,伸手想去拉項穗穗的胳膊,卻被側身躲過了。

    “穗穗——”

    “許知青,請放尊重些,叫我項同誌。”

    許英傑本來沮喪的心情,又恢複了,他就說項穗穗昨天怎麽不來找他了,原來是在鬧脾氣。

    “穗穗,我和石知青,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樣,我們之間的關係很簡單,她隻是過於熱心腸,再加上我們的事,現在不好公開。”

    項穗穗將麵前的人看了清楚,長的倒是人模人樣的,還帶了副眼鏡,也是讀過書的,還會哄騙人,怪不得小姑娘被他騙得團團轉。

    “許知青,話可是要說清楚,我們之間可沒什麽關係,你可不要胡思亂想。”

    許英傑本來還是一臉無奈,但看項穗穗好像是認真的,才慌了起來,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條後路,項穗穗相貌好,又耳朵軟,家裏又能幫自己上工做農活,如果是因為石知青的幾句話,就把自己費大力氣找到的後路斷了,那怎麽可以。

    想到這,許英傑就忍不住伸手去抓麵前的人,想抱著她哄哄,這事說不定就算了。

    “啊——流氓——”

    張大娘看著項穗穗跟著許知青走遠,奇怪道:“這兩人怎麽湊一塊了?”

    老劉家的一臉看好戲的樣子:“說不定年輕人在背地裏談戀愛呢!”

    “不至於吧,項家丫頭不像是那種人吧。”

    “那可說不定,這知人知麵還不知心的。”

    幾人正說著話,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項穗穗的尖叫聲,張大娘趕緊叫住準備上工路過的幾個小夥子。

    小夥子們扛著鋤頭就衝到樹下,將許知青反手按住了。

    許英傑還在大喊:“我的眼睛!眼睛!”

    為首的小夥子把他按緊。

    “喊什麽喊,眼鏡不是在你鼻子上掛著的嗎!”

    項穗穗在一旁弱弱開口:“我,我剛才抓了一把土撒了過去,不知道要不要緊。”

    “妹子,沒事,你別怕。不就眼睛迷了嗎?喊什麽喊!”

    許英傑隻好住了嘴,被幾個小夥子押到了大隊長那裏。

    老劉家的看了看被押走的許英傑,又看了看項穗穗,好奇道:“你們不是小年輕談戀愛嘛,怎麽還耍流氓啊,可別是年輕人鬧脾氣,抓錯人了!”

    張大娘回嘴:“哪談的什麽戀愛,你沒看之前項丫頭走的時候,都不情願的。”

    看著項穗穗慌張地往自己那邊躲了躲,張大娘趕緊護住:“沒事,一會兒大隊長來了,大娘給你作證。”

    大隊長本準備去上工,就被人通知抓住個流氓,火急火燎地往村頭趕。

    “這,這不是許知青嗎?”

    見大隊長來了,幾個小夥子才將許英傑放開。

    許英傑突然被鬆開,腳下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隊長,我真沒有,我和穗穗,我和項同誌是在談戀愛。”

    “你耍流氓還不老實,項小妹能看上你!”

    大隊長連忙攔住要動手的小夥子,見項穗穗過來了,才開口問話。

    “你們兩個是什麽關係?”

    “我隻是和許知青說過幾句話,他就要和我……我想今天許知青也不是故意的,隻是以後能不能讓他離我遠一點。”

    大隊長看了看狼狽的許英傑,又看了看弱小無助的項穗穗,心裏有了決斷。

    “項丫頭應該是誤會了,不過許知青,你以後也要注意,至於今天的事,我給你道個歉,你也給項丫頭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許英傑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他本來想借挨打的事,把自己和項穗穗的事定下來,大隊長既然這麽說了,自己再糾纏也沒有好處,隻好點頭認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