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菜園子栽的芹菜熟了，項媽掐下來一把，把芹菜葉擼下來，芹菜芯留著炒菜吃。擇下來的芹菜葉丟了可惜，項媽準備做蒸芹菜葉吃。

    項媽把青綠新鮮的芹菜葉淘水瀝幹，滴上幾滴油，再撒上玉米麵。想想懷孕的項穗穗，項媽又狠狠心抓了一把白麵，用手把芹菜葉子和麵抓均勻了，裏麵放一點點鹽調味道。

    灶已經燒著了，鍋裏的水咕嚕嚕地冒著泡，項媽抓來一把磨碎的玉米撒進鍋裏，在上麵放上篦子，把調好的芹菜葉放上去。一鍋做成兩種飯，上麵蒸芹菜葉，下麵煮稀飯。

    蒸芹菜葉可以直接吃，項媽還是搗蒜調了蒜汁，另外盛了一小碟醋放在桌子上。

    項穗穗嫌棄蒜味太重，隻用蒸芹菜葉沾醋吃。她這段日子吃得多動的少，肚子也逐漸小幅度攏起。

    項媽看項穗穗整天待在家裏不動彈，怕她養成習慣，到時候肚子大了更不想走動，以後生孩子的時候會費力氣，便拉著項穗穗吃完飯後消食。

    老劉家的遠遠地就看見項媽他們了，想起村裏最近風言風語傳的事，話中有話道。

    “聽說你女婿要看大學了，是真的假的？”

    項媽認為這事不需要瞞著，畢竟知青們報名考大學的事。趙大隊長那裏都有數。

    “小路這孩子聰明，不考大學可惜了。”

    老劉家略一挑眉：“還真要考？那你可得看緊點，別到時候人家考上大學了，把你家穗穗扔在鄉下。穗穗是不是還懷著孩子呢，呦，有幾個月了吧。穗穗，聽嬸子一句勸，管住自己男人，考大學有啥好的，別讓他去了，待在家裏種地不好嗎？男人心大了就跟別人跑了，你不攔著他點，到時候人跑了，你抱著孩子可怎麽活啊！”

    項媽不樂意她在這兒大嘴巴詆毀自己家人，張嘴閉嘴就是說她女婿考上大學肯定會拋妻棄子，她閨女變成孤兒寡母，毫不客氣地直接反嗆回去。

    “你女兒家還亂成一鍋粥沒人管，你自己家男人懶得連地都不下，天天喊你一個人掙工分，你咋不往外說道說道給大家夥兒聽。現在還來管我們家的事了，蘿卜吃多了你閑的吧！”

    眼看著要吵起來了，張大娘趕緊勸道：“小路看麵相就是個貼心的，又會讀書，這次肯定能考上。考完大學還要帶穗穗去城裏呢，到時候也把你這個丈母娘帶過去，你就享福吧。”

    張大娘走到項穗穗身邊，看著她已經起幅度的肚子，問道：“吃得下東西嗎？”

    項穗穗點點頭：“吃得下，就是挑嘴。”

    “挑嘴也比吃不下去強，你還沒到害喜的時候呢，到時候什麽都吃不下，就想起來現在的好了。”

    張大娘又靠近了點：“別聽她的，小路不像那種人。”

    張大娘怕項穗穗因為老劉家的幾句話，回去跟路晏南小兩口再置氣，孕婦情緒最容易受影響了。

    項穗穗抬高了聲音：“路知青什麽人我最清楚了，不會聽某些人搬弄是非的。”

    被說成搬弄是非的老劉家的，頓時一口氣堵在胸口，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回家去了。

    項穗穗回到家，還沒邁進家門口，就差點被突然衝出來的人撞到地上。

    路晏南快步向前扶住了她，要扶她回屋裏坐下。

    “哪裏不舒服。”

    項穗穗搖搖頭，她剛才被撞了一下，覺得肚子輕飄飄的，現在坐下來重量又回來了。

    “路知青，你幫幫我吧。”

    麵對差點撞倒項穗穗的罪魁禍首，路晏南語氣冰冷。

    “我幫不了。”

    張家閨女急了，她和劉知青的結婚日子就訂在這幾天，正好撞上了恢複高考。家裏人一開始還說她眼光好，挑了個讀書人。以後劉知青回城了能帶著她一起回去。

    張家閨女一開始還很得意，家裏原本給自己準備的嫁妝也厚了幾分。但離結婚的日子越來越近，劉知青就好像忘記了這件事一樣，從來沒來她家裏商量過席怎麽擺，彩禮怎麽給。後來張家閨女也顧不上矜持不矜持了，直接跑到知青點找人。

    她托人喊劉知青出來，傳話的人臉色尷尬地回來，說劉知青正在忙，沒空出來。張家閨女的臉色頓時變了，哪能忙的連出來的空都沒有。她一個大姑娘，又不能直接跑進去知青點，隻能拜托傳話的人再去一次。

    “你就說我是他對象，來找他商量結婚的事。”

    傳話的人回來後臉色更難看了，像是被劉知青說了幾句，無論張家閨女再怎麽拜托，都不肯再幫忙了。

    張家閨女沒辦法，想到路晏南也是知青點的知青，就跑過來找他想想辦法。

    項穗穗沒好氣：“他不見你，你不會進去找啊。”

    張家閨女一臉扭捏：“知青點都是男知青，我怎麽進去。”

    “我們家路知青，和劉知青不熟，你找我們也沒用。”

    張家閨女急了：“怎麽沒用？我聽說路知青之前也在那裏住，讓他把劉知青喊出來不就成了。”

    “你怎麽不讓你們家人把劉知青喊出來？”

    項穗穗不想和她糾纏，這姑娘不知道怎麽就纏上他們家了。求人幫忙，還語氣生硬，一雙眼從項穗穗進門開始，就往路晏南身上瞅，打的也不知道什麽主意。

    張家閨女自以為做的隱蔽，但她眼底的看不起被路晏南看的一清二楚。

    路晏南眉眼中滿是不耐，項穗穗見狀捂著肚子喊起來。

    “好疼，我肚子好疼……”

    路晏南立即順著項穗穗的手摸下去，輕輕按著。

    “這裏疼？”

    手又移動到另外的位置。

    “還是這裏？”

    項穗穗喊的更厲害了。

    “都疼……我好害怕……”

    路晏南當即攔腰抱起項穗穗，要送她去縣醫院。

    “……會不會是剛才被推的，她也要跟著去……”

    項穗穗用手指著張家閨女，要拉她一起去縣城醫院。

    張家閨女看她喊著疼，心裏想著不會是剛才摔著把孩子摔沒了吧，倒是聽老人們說過，懷孕前期孩子很脆弱的。聽項穗穗喊著要自己一起去縣醫院，張家閨女慌了，不會是讓她交醫藥費吧。

    張家閨女也顧不上讓路晏南幫忙的事了，慌慌張張地跑掉了。

    路晏南抱著項穗穗，心裏飛快地計算著，是找個自行車騎著去，還是借驢車趕過去更快點。

    項穗穗把頭埋進路晏南的懷裏，悶聲笑著。

    “終於把她弄走了，這人好煩。”

    路晏南的額頭起了一層薄汗，聽見項穗穗的話腳步才停下來。

    “你沒事？”

    項穗穗從他懷裏仰起白嫩的臉蛋，一雙眼睛水潤潤的。

    “沒事。”

    項穗穗靠近路晏南的胸口，裏麵撲騰撲騰地跳的很快。

    路晏南沒把項穗穗放下來，自從結婚後臉色罕見地嚴肅。

    “以後不可以拿自己開玩笑。”

    “我還不是為了你……”

    路晏南眉頭緊皺：“我會有辦法解決的。以後不許拿你的身體開玩笑，聽話。”

    想想路晏南剛才著急的樣子，項穗穗點點頭：“知道了，下次不會這樣了。”

    “——你剛才是擔心我，還是擔心孩子？”

    項穗穗還是想知道，到底剛才路晏南緊張的，是哪一個。

    路晏南一臉無奈。

    “都緊張。”

    “不行，一定要有先後。”

    項穗穗不滿意這個答案。

    “緊張孩子”

    “哦。”

    項穗穗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答應了一聲，但心裏酸酸澀澀的，原來她不是最重要的。

    “——傷到你。”

    項穗穗抬起頭，像是沒聽懂：“什麽？”

    路晏南又重複了一遍。

    “緊張孩子會傷到你。”

    項穗穗原本低落的心情被一掃而空了，心情良好地依偎在路晏南懷裏，把頭朝著路晏南的胸膛，不讓他看見自己偷笑的樣子。

    項穗穗根本沒有從路晏南懷裏下來的意思，路晏南便順勢把她從屋外抱回了床上。

    趙大隊長沒想到，剛恢複高考，這群知青安分了一會兒就又重新出幺蛾子了。

    看著麵前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張家閨女，再看看周圍站著的張家人，趙大隊長隻覺得頭痛不已。

    “你們現在是個什麽意思？”

    張家人派出了最會打交道的張大伯。

    “趙大隊長，我們也沒其他意思，就是讓劉知青和我侄女把婚給結了。”

    趙大隊長直搖頭：“這可不成，現在可不行包辦婚姻，都是講究婚姻自由的。結婚這事我管不了。”

    張大伯伸手要給趙大隊長點煙，趙大隊長直接把嘴裏的那隻也收起來了。

    “啥包辦婚姻？結婚這日子是之前定好的，他就算是城裏人，也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趙大隊長想了半天，才想出個解決辦法。

    “這樣，我把劉知青喊過來，你們好好聊聊，別的我可管不了。”

    張大伯略一沉思，同意了。

    隻要能把人找過來就行，劉知青整天在知青點待著，他們也見不著麵，結婚的事就更沒辦法商量了。

    羅鬆喊劉知青出去，劉知青躺在床上，書本蓋著臉，根本不像是在看書的樣子。

    “醒醒。”

    劉知青睡眼惺忪，睜開眼看見是羅鬆，滿臉不耐煩。

    “有人找你。”

    劉知青一想就知道是張家人，身子一翻，撂下兩個字。

    “不去。”

    羅鬆還要再喊，趙大隊長伸手攔住了，他用手拍拍劉知青的背。

    劉知青想點燃了的炮仗，語氣又急又衝。

    “都說了不去了，你聽不懂——趙大隊長！”

    劉知青趕緊從床上爬起來。

    趙大隊長在宿舍裏把事情說清楚了，讓他去見張家人。

    劉知青一臉為難。

    “趙大隊長你不了解情況，之前是她纏著我的，非要鬧著結婚，不是我自願的。”

    趙大隊長攔住他接下來的話，提醒他道。

    “你們上大學也是要生產隊出考核證明的，人品，日常表現這些方麵，你平時還是注意點好。”

    劉知青想說的話頓時被堵在了嘴裏，不情不願地穿好鞋子，跟著趙大隊長去見張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