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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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之盡頭,&nbp;&nbp;黑暗翻滾。

    太陽光輝被好像是被從天空之外湧來的黑暗吞噬。

    速度之快,超出人的想象。

    宛如是將墨水粗暴地傾倒在雪白宣紙上,須臾片刻,&nbp;&nbp;大陸各個城市中活躍的人們不由自主地停止手中工作。

    像是被驅使一般不約而同地走向能看到天空的地方。

    有的站在窗邊探頭仰望,&nbp;&nbp;有的站在大街上仰臉,眼神茫然無措。

    他們都抬著頭,眼底倒映出黑暗湧動吞噬光明的畫麵。

    天空下,&nbp;&nbp;有些城市街巷還在進行危險戰鬥,詭秘與人類鬥爭正酣。

    也有城市繁華熱鬧,&nbp;&nbp;喧囂的生活充滿生機勃和煙火氣……不論這些城市是繁華安寧,&nbp;&nbp;還是破敗淩亂,都一樣被黑暗吞噬。城市裏生活的人和詭秘突兀被按下了暫停鍵,&nbp;&nbp;他們陷入了純粹的黑暗。

    戰鬥不再繼續,會議戛然而止。

    一座座城市一處處聚集地停止了所有人類活動,&nbp;&nbp;詭秘們同樣如此。

    世界陷入了絕對的寂靜與安寧。

    宋簡詞站在超凡者分局的頂樓天台,沒有再吊兒郎當叼著香煙,一副流氓範兒。

    女子仰著頭,&nbp;&nbp;幹淨的娃娃臉滿是凝重憂愁。

    她心口沉甸甸的,好似壓著千鈞巨石。

    從昨夜開始,宋簡辭就等在這裏了。

    她目送著趙林跟郎非三人離去,安靜地等到現在。

    不見局長他們回來,見到了世界末日般的黑暗混沌襲來。

    宋簡辭是個很聰明的人,&nbp;&nbp;她隱約猜到趙林他們的去向。

    對兩人即將要做的事也有大概的猜測。

    可是……誰能來告訴她,&nbp;&nbp;眼下這是怎麽回事?

    宋簡辭握刀的手在抖,&nbp;&nbp;顫抖得不像是個身經百戰的超凡者。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nbp;&nbp;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必須振作,&nbp;&nbp;在局長他們回來之前穩住局麵。

    天台上她努力挺直脊背,&nbp;&nbp;眸底深處映著宛如海嘯席卷而來,仿佛要壓倒世界的黑暗。

    因為她一直等在天台上,其實是最早觀察到天空異象的。

    今兒個天晴氣朗,陽光明媚。

    那暖洋洋的太陽,陡然失去了所有溫度。

    太陽被陰雲隔絕,籠罩在天外。

    宋簡辭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看著黑暗如海浪吞噬掉所有。

    一抹黑好似雲海般拉開了黑色帷幕,遮擋太陽,徹底罩住了頭頂的蔚藍天空。

    “郎非,你這殺千刀的!到底做了什麽?!”

    宋簡辭牙齒在咯吱咯吱打顫,上下牙齒碰撞。

    黑雲覆蓋過頭頂,像是有無可匹敵的存在壓在星球上空,濃重的壓抑感直欲把人逼瘋。

    沉靜如山嶽,支撐天地又毀滅一切的支配和力量感,會讓所有看到的有靈生物從靈魂感覺到恐懼。

    星國頭頂天空徹底黯淡,好似被怪物一口吞掉。

    “啊!”

    世界暗淡下來的過程其實隻得三四秒鍾,有人嚇得惶恐大叫,發瘋似的四處亂跑。有人驚駭欲絕,當頭昏死過去。

    星國曆2201年9月16日上午807,世界至暗。

    恐慌在每個城市蔓延開來,星國首都和各個運轉正常的城市地方政府努力維持秩序。

    可他們也是睜眼瞎,懵逼到不行,心裏根本沒底。

    無人知曉這吞噬光明的黑來自何方,更不知其緣由。

    那不似詭秘的力量。

    而隻有兩人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宋簡辭和溫房策。

    “小宋,咱們現在怎麽辦?”

    “局長和部長他們去哪兒了?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蹤跡?”

    宋簡辭呼吸都是粗重的。

    超凡小隊隊長裏,宋簡辭功勳卓著。頗有能力人緣。

    如今局長和部長都不在,她也能算是主心骨,可以做些事情。

    當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宋簡辭是郎非嫡係。

    她是郎非一手帶出來的後輩,在戰鬥部的超凡者小隊擁有特殊地位。

    大家非常惶恐,特別是發現局長和部長都不在後。

    失去了靠山和主心骨的驚懼不停蔓延加劇。

    黑暗吞噬所有,沒有人能看見四周的景象,全部成了瞎子。

    人工造出的光無一例外被黑暗吞噬,甚至連製造光源的超凡者跟著倒黴,一塊被黑暗吞噬。

    其他人明白了黑暗的危險,心頭都惴惴不安,忐忑得很。

    未知,才是恐懼的源頭。

    他們不敢打光,所有人手牽著手聚集在一起,勉強給自己提起心氣兒來堅持住。

    經驗十足的超凡者也擺脫不了對黑暗的恐懼,更別提普通人了。

    “局長和部長到城郊去探路了,短時間內趕不回來,大家別著急,他們倆沒事兒。”

    宋簡辭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忽悠住大家,維持住了場麵。

    所有人聚集在黑暗裏,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氣氛靜謐又壓抑沉重。

    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精神緊繃,一次又一次地緊張放鬆,一次又一次地戒備攻擊……未知的黑暗威脅著所有人。

    宋簡辭其實比其他人都絕望,心裏哇涼哇涼的。

    ——局長,部長!你們到底在哪?這黑暗是不是跟你們有關?

    如果是,那發生了什麽?他們觸怒了那位恐怖存在?

    不,不會的。

    局長和部長都是聰明人,稍作試探而已,不會出太大問題。

    她努力安慰著自己。可惜,徒勞無功。

    不是嗎?除了那位突然冒出來的恐怖存在,還有誰能弄出現在的大場麵?

    天地變色,黑暗籠罩。

    不光是星海上空,隻怕是這個星國都被籠罩了。

    那兩個王八蛋啊!

    試探就試探,你們自己死了不要緊,星海市怎麽辦?我們怎麽辦?

    黑暗裏,宋簡辭麵容慢慢顯露出絕望悲哀。

    沒人比她更了解局長。

    那老家夥油滑的很,審時奪勢的能耐誰都比不上。

    因為有他,星海市才能在群狼環伺的艱難條件下支撐到現在。

    他們不會衝動。

    隻怕那位所謂的鹿店長是一位超越級,神一般的存在。

    星國超凡者的最高等級是半。

    精神可容納的以太體總量達到級水準,但沒有真正擁有級的以太體能量,便是半級。

    條件達到,人為控製著不突破,就是半級。

    超凡者一旦達到級,人體無法控製,會導致超凡者當場失控。

    星海市失落之前。整個星國都在研究如何達到真正的級。

    可惜,人體太孱弱。想走出那一步的超凡者無一不是精彩絕豔,下場卻一個比一個淒慘。

    國家科研院曾經出過報告,報告中指出突破級的最重要條件是人體質變。

    這種質變過程是怎麽發生的不得而知,還需要進行長久研究和實驗。

    研究員們猜測。級或許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範疇,達到了接近神的地步。

    超凡者們也默認了這種猜測。

    級需要人達到身體質變,而級之上或許便能成為真正的神。

    超凡者的晉升過程充滿風險,可也是自我超脫的過程。

    普通人被政府引導,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可大部分c級超凡者們都明白,他們身處墮落邊緣,而神祇或許便是那望不見底的深淵。

    宋簡辭呼吸淺到幾乎沒有,眼神透出絕望,她悲哀地想:局長和部長若是一去不歸,或許,星海市就要真的完了。

    局長曾經是半步級,他與郎非同去,想必也是要關鍵時刻殿後的,留給郎非離開的機會。

    現在,兩人都沒回來。

    宋簡辭就在這樣,在絕對黑暗的環境中一點點變得更加絕望。

    “大家不要亂,不要慌,都回到自己的位置。盡量別四處亂跑!”

    “聽從指揮!”

    溫房策安靜地立在黑暗中,他揚起麵龐,緩緩露出了個溫和卻慎人的笑容。

    漂亮的桃花眼璀璨明亮,明明身處黑暗中,他卻一點都不害怕,仿佛沐浴著最美麗溫和的陽光。

    溫房策仰頭,也跟著看頭頂翻滾的黑暗。

    “讚美吾主。”

    立在窗前的青年緩緩跪倒,吐字清晰,虔誠又狂熱,念誦著祈禱詞:“您是虛空之主,連接時空的門之匙……”

    “虔誠信徒祈求您的注視,祈求您將知識的種子灑落這片荒蕪的大地……”

    “您是一也是萬,眾生命運源於您,也終將歸於您。”

    矗立在黑暗中的青年嘴巴開開合合,一遍又一遍地念誦著神靈尊名,跪地祈禱。

    “您是一也是萬,是舊日的支柱,矗立在虛空的起源之門。眾生命運源自於門,也終將歸屬於門。”

    在夢南希的黑暗中,住滿了貧民的下城區裏開始有人低低念誦神靈尊名。

    黑市。

    畸變人被鎖在囚籠裏,在四處恐慌的腳步聲和人聲中,這裏安安靜靜,好似根本沒有人。

    黑市人群也下意識忽略了此處,畸變人從來都是隱形人一樣的存在。

    黑市剛剛接受了夢南希執法護衛隊的命令,所有人在原地保持安靜,等待政府安排。

    就在這樣安靜的黑暗裏,囚籠裏的孩童聲音宛如幽靈鬼魅,開始細細弱弱宛如蚊蠅,後來逐漸變大變得堅定。

    稚嫩聲音在重複,重複著令周圍人群汗毛聳立的祈禱詞。

    “無定數的永恒,偉大的舊日支柱。您是智慧之源,真理之門。我祈求您的注視,祈求您將智慧與知識的種子撒遍夢南希。”

    黑暗裏,寂靜中。剛剛沉靜安定下來的夢南希再次陷入了更加陰森詭譎的惶恐不安中。

    大學區、上城區、下城區、黑市三不管地帶……夢南希的街道中、安靜的房屋、教室裏甚至是會議室和辦公室中,不斷有人在黑暗裏開始低聲念誦恐怖的祈禱語句。

    上城區、大學區的念誦聲隻有零星幾道。

    下城平民區以及混亂的黑市祈禱詞聲浪重重。

    他們分明在各自念誦,卻又好似匯集到一起,成為了帶著奇妙韻律的詩歌重奏。

    祈禱的歌聲開始傳蕩。

    穿過疾言厲色的護衛隊和警察隊,穿過混亂又汙水橫流的下城區,穿過繁華熱鬧整潔的上城區街道,回蕩在整個夢南希上空。

    這座城市似乎隻剩下了念誦祈禱的聲音。

    “你們在幹什麽?”

    “快!快派人把那些蠢貨給我抓起來!”

    夢南希的決策領導層都在上城區,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整個夢南希都被3d環繞的祈禱詞包圍了。

    大家心驚膽戰,政府官員瘋狂出動軍隊和護衛,要不惜一切代價壓下那些愚蠢愚昧的瘋子。

    “這些廢物蠢貨!”市長不顧姿態地破口大罵,額頭滲出豆大汗珠,身子在念誦的祈禱詞聲浪中微微發抖。

    黑暗裏,即便是最訓練有素的軍隊和警察,也無法短時間趕到下城區和黑市,立刻鎮壓住那些念誦祈禱詞的家夥。

    警察局局長德爾文被市長罵了個狗血淋頭。他一邊在心中破口大罵,一邊在黑暗裏不停下令,急聲催促手下趕到下城區和黑市。

    “蠢貨!”

    “下城區的這群蠢貨!”信神?

    神?那是災難和厄運的源頭,是真正能毀滅他們所有人的恐怖存在。

    那是讓擁有強大力量的古先民們文明分崩離析,徹底墮落為混沌愚昧時代的源頭。

    詭秘圍攻人類城池。星國中央政府對各個地方政府的掌控力下降到了極致。

    但有些政策是各自為政的地方政府絕對不會改變的。

    封鎖有關神的信息。

    頗有地位的普通超凡者和中產階級大概能知曉神的部分傳說,而無以為繼的平民完全學不到神的詳細知識。

    他們知道了神的概念,可萬萬學不到祈禱詞和清晰的神靈尊名。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德爾文跑得渾身肥肉打顫,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

    德爾文抖著手,瘋狂嘶吼:“快!黑市那邊兒盡快聯係上,若是我們趕不到,吩咐店主將念誦祈禱詞的家夥就地斬殺,一個不留!”

    政府在瘋狂行動,試圖以最快速度壓下突然起來的信徒狂潮。

    基層政府公職人員不停呼喊,動用了各種非凡能力試圖截斷不停歇的祈禱詞。

    然而,那聲音宛如複附骨之疽。

    並非從耳朵裏鑽去腦袋,透過神經傳入大腦,似乎是透過以太體直接傳入身體。

    祈禱詞的聲浪帶著恐怖的煽動性和傳染性,很多恐慌害怕的民眾不知不覺張開嘴,也跟著有韻律的祈禱詞低低念誦起來。

    “您是真理之門,智慧的源泉,萬靈命運的歸宿。”

    “您是一,也是萬……”

    德爾文心口突然一緊,不由自主加快腳步,用了超凡能力,完全顧不得四周的黑暗,瘋狂奔向下城區。

    他口中不斷爆喝,試圖製止跟隨念誦的人群和愚蠢的信徒:“閉嘴!你們這些蠢貨,你們會為夢南希帶來無窮盡的災難。神是厄難的源頭,祂是我們無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夢南希會因為你們的愚蠢舉動而被埋葬!”

    德爾文連聲怒吼,撕心裂肺。

    他很多年沒有這樣恐懼到不成句的時刻了。

    大腦無法思考。好似是突然回到了混沌,有種做夢的迷離夢幻感。

    他機械地喊著吼著,向前狂奔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他聽到了四周吟詠讚歎般的終結祈禱詞,“您是無定數的永恒,全知全能的知識之門。我祈求您的注視,祈求您開啟知識的大門,祈求您給予迷途羔羊們智慧的指引。”

    “讚美全知全能者。”

    “讚美偉大的舊日支柱。”

    “讚美吾主。”

    淡淡的餘音環繞著夢南希,跑到幾乎脫力的德爾文直直從空中墜落,重重砸落在汙水橫流的下城區街區裏。

    他沒有再憤怒咒罵嘶吼,沒有痛哭流涕的絕望。

    德爾文滿臉茫然,四下環顧看著眼前的黑暗,耳邊窸窸窣窣跪拜的衣袂摩擦聲。

    這一刻,天地寂靜,至暗的世界死寂到仿佛成了空殼子。

    德爾文癱軟在地,雙目無神,四周黑暗翻湧,他的心在令人窒息的安寧裏沉落穀底,墜向無盡頭的深淵。

    德爾文手指慢慢蜷縮,抓到了黏膩發臭的地麵。

    很講究整潔的警察局長已經沒有心思去關注自己了,他腦海裏絕望地回蕩著一句話——完了!完了!

    不,不不不,或許還有希望。

    這神靈可能是不存在的。

    那些愚蠢的下城區貧民哪裏知曉什麽神,不過是無知的幻想。

    可是……

    無定數的永恒。智慧的源頭,銜接時空的究極之門……這是他們能憑空捏造的嗎?

    單純聽這樣的神靈尊名,都能意識到對方磅礴偉岸的力量和至高無上的位格。

    德爾文心裏波瀾起伏。

    具備如此偉岸力量的神靈,若是真的存在。或許就是古先民瘋狂崇拜的混沌之源,虛空之主。

    古先民瘋狂追逐著神的痕跡,到最終也不曾有關於神的隻言片語留下。

    整個混沌時代不過是古先民們自導自演的追逐神的狂歡鬧劇罷了。

    那樣位格的支柱存在,連信仰虔誠狂熱的古先民們都不曾將祂召喚而來,又豈是如今時代的人能召喚過來的。

    德爾文不信,今日念誦神靈祈禱詞的人群都是狂熱的信徒。

    隻不過是這些愚昧的平民太容易被煽動罷了。

    假的,肯定是假的。

    德爾文瘋狂祈禱著。在心中喃喃自語,幾乎要將自己徹底催眠了,信心也一點點足了起來。

    他又有了點力氣,油膩的手撐住地麵,站起身。

    還沒有完全站穩,頭頂的黑暗宛如大海上的狂風暴雨,席卷起劇烈的波濤。

    天地間的黑暗從無形化為了有形,都隨著看不見卻又能讓德爾文實質感受到的黑暗瘋狂旋轉。

    夢南希城中的每個人在此刻不約而同抬起了頭,看著旋轉成旋渦的黑暗中心。

    每個人奇異地看到了黑暗裏湧動的漩渦,出現了一隻映著千萬光輝的眼睛。

    漆黑的眼睛在星球上空,緩緩睜開。

    星球仿佛都在為祂的到來顫栗,盛著星光的泡沫一個接著一個從黑暗中升起,朝著天空而去,墜下人類讀不懂的萬千信息流。

    巨大到完全遮擋天空的眼眸下,是數不勝數仰望天空的人群。

    “神、神啊。”德爾文顫抖著手,再次跌坐下去。

    他真實看到了披著星光紗幔的巨大眼眸。

    電光火石間,德爾文頭皮一炸,突然反應過來災難徹底降臨了。

    他本能怒吼:“不要看祂,不要直視祂!”

    德爾文回憶起他看過古先民絕密檔案,因為恐懼,聲音尖銳驚恐到不像是人能發出來的聲線:“凡人絕不可……”直視神之本體的後半截話堵在了喉嚨。

    德爾文聲音卡住,戛然而止。

    恐怖的、凡人大腦無法理解接受的知識因為這一眼,容納進德爾文的身體和腦海。

    爆炸的、超越維度的知識真理瘋狂湧動,宛如咆哮著的河流衝擊而來。

    完全不顧及德爾文羸弱的身軀是否能接受,一浪接著一浪衝擊德爾文搖搖欲墜的理智和自我認知。

    理智在迅速遠離德爾紋,他扭曲著臉,眼眸睜大,神經質地喃喃自語起來。

    全身都在扭動,身體裏有東西蠢蠢欲動地想要鑽出軀殼,破繭成蝶。

    而德爾文不再是之前的他,他成了承載知識的行屍走肉。

    眼神帶著癲狂和興奮,喃喃自雨著向前走。

    表情一會兒痛苦,一會兒興奮:“……真理至上,讚美至高至上的門。”

    德爾文理智狂掉,徹底變為陌生的、神經質的瘋子。

    “啊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德爾文像是個神經質的舞蹈家,跳躍著奔跑著,在黑暗的街道上自由翱翔。

    追逐他的真理和智慧。

    此刻,夢南希城中數不勝數的人看到了天空披著輕紗的眼眸。

    “吾主!吾主!”

    “殺了我,殺了我。”

    “我要飛了,飛了……”

    每條街、每棟建築同時產生了難以計數的瘋子。

    他們都跳著奇怪韻律的舞蹈,眼睛直勾勾地,嘴裏喃喃自語著人類聽不懂的話語。

    瘋子們跳躍著,形成人潮,擁擠前往同一個方向。

    朝聖隊伍宛如洪流,碾壓過整座城市。

    有的瘋子異化成怪物血肉落在地上,有的嘶吼著帶同伴一同尋死,有的眼神迷茫,在黑暗中低聲喃喃細語……

    下城區空了大半兒,人潮洶湧著往北而去。

    黑市滿地混亂,畸變者破籠而出。

    大半個城市都陷入瘋狂。

    因為神降臨而帶來的瘋狂,迅速彌漫開來。

    溫房策身體微微顫抖。

    他也陷入了理智狂掉的不穩定狀態,但很奇異的,居然還能維持住最後一絲理智。

    他匍匐著,額頭緊貼地麵,話語裏竟還帶著一點點笑意,瘋狂到令人膽寒:“神愛眾生,給予眾生平等的機會。”

    超凡者,人人都可以成為超凡者。

    他要拯救這個世界,他想活在安靜的世界裏。

    “完了、完了……”盧塔還維持著正常的理智,跌坐在椅子裏眼神絕望,不停地喃喃自語著,重複同一句話:“夢南希要完了……”

    他是研究員,深刻明白神代表了什麽,所以第一時間就躲開了那些足以致命的錯誤。

    “你為這個世界引來了災難,你會成為星國的罪人,人類的罪人!”

    溫房策眼含著笑意,透過窗戶觀察。

    耳邊不再是寂靜,而是各種不同的聲音。

    這些聲音於他而言,宛如天籟。

    “完了,我們完了……”

    “閉嘴!”溫房策很不耐煩,他整了整衣領,慢條斯理站起身:“盧塔,夢南希靠著奴顏婢膝苟延殘喘,給詭秘當圈養籠……真是星光燦爛,夢想都城啊。”

    “你們活的逍遙自在,就差給自己封王了是不是?”

    盧塔:“這是為大局著想,你根本不懂!”

    “用少數人換取多數人的存活,這是最理智正確的選擇。”

    “你太年輕了,衝動讓你毀了整座城市。你現在出去,沒有任何人會感激你!”

    “你這個蠢貨!”

    溫房策冷眼掃過越說越激動的盧塔。眼神冰冷。

    他與其他人都不同,或許是受神之恩賜的緣故,黑暗中也能視物。

    盧塔又痛心又激動。那表情落在溫房策眼中,隻不過讓他更加開心。

    他笑了聲,眼神冰冷。

    他可不是來當救世主的。

    這老蠢貨還想對他道德綁架,以為他是懷揣著中二救世夢的少年人嗎?

    這種愚蠢的救世夢,隻有郎非那幾個家夥會做了。

    溫房策懶得聽著老蠢貨胡亂犬吠,單手掐住魯塔脖梗,掐得盧塔麵目扭曲漲紅,隻有呼哧呼哧風香般的喘息聲。

    溫房策像是拖一條死狗一般,拽著他拖行出辦公大樓。

    斯文諾亞大學同樣因為神陷入了災難。

    溫房策拖著盧塔經過跳著癲狂舞步的同學和老師,青年俊秀的麵龐依舊帶笑,笑容溫和:“&nbp;&nbp;讚美知識。”

    “你到底是誰?”被拖行在地上的盧塔嘶啞嗓音。

    盧塔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年輕人了,他以為溫房策是狂熱的信仰分子,加入了紅月教。

    但現在,似乎不太像。

    這個年輕人到底想幹什麽?

    溫房策行走在不論是誰都會感到害怕驚悚的場景中,時不時有瘋子麵目扭曲地奔跑呼喊,偶爾還會有人想帶著溫房策同歸於盡,他都淡然以對,笑容越來越濃鬱。

    或許是心情很好,,他想了想,竟然回答盧塔的問題:“別用你的愚蠢的腦子定位我的行為。”

    “我隻是單純地看這座城很不爽。”

    當然,再順便做個小實驗。

    他原本的設想是自己出馬,徐徐圖之。

    利用信仰慢慢形成宗教,嚐試著召喚那位存在。

    誰曾想今天突然冒出了這事兒,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溫房策骨子裏就是個瘋子,哪會錯過這機會,當機立斷地賭了這把。

    不過,店長為何會突然將目光投注到他們的世界?

    偉大存在即便是化身落進小小星球都可能把星球撐爆,現在卻能呈現出一隻眼睛……媒介?

    是什麽媒介?

    他們星球與店長有關聯的,除了他就隻有……“哈哈哈哈……”

    溫房策開心地再次笑出聲。

    我真是個天才。

    郎非啊郎非,責任感太重可不是好事情。

    溫房策給郎非留下神祇的信息,真沒藏什麽壞心。

    他到底出身星海市,還是不想看見星海墜亡。

    可惜,他的人品太差,人家不信他。

    “嘖嘖,可憐我一片丹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夢南希發生的災難也在其他城市上演。

    相較於夢南希城中有準備的高層人士和超凡者,其他城市遠沒有他們那樣反應快。

    夢南希既不幸又幸運。

    其他城市不知發生了什麽,下意識觀察異樣之處。

    這導致大量平民瘋狂,很多城市的超凡者也因為直視那雙眼陷入癲狂狀態。

    各個城市宛如沸騰的開水,混亂到狀況百出。

    鹿還真努力轉動眼眸,水晶裏似乎有不同的紙片兒。

    隨著她眼神轉動,那些景觀如走馬燈般閃動,還頗有意思。

    不過……“這些景兒我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

    “倒是有些熟悉。”

    飲品店中,微笑著的店長輕輕歪頭。

    她的自語聲落進心急如焚的郎非和趙林耳中,兩人渾身一震。

    景觀?

    熟悉?

    郎非並不知曉鹿還真能看到什麽,在他們的視線裏,鹿還真隻是湊近惡魔之眼。似乎在打量水晶的材質和內部結構。

    傳說中的惡魔之眼連個影兒都沒有,落在鹿還真手中的好像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水晶項鏈罷了。

    趙林冷汗涔涔,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吞咽了回去。

    他不敢問,不敢開口。

    神靈麵前,無所遁形。

    他們的小心思早被看透了,趙林甚至推測,店長此刻把玩著水晶項鏈的行為帶著莫大的含義。

    那種沉甸甸的心悸感沒有來由,卻又宛如實質地存在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無法開口的狼狽令趙林度日如年,宛如熱鍋上的螞蟻。

    燕塞川無意間低頭,看見部長跟局長手指都攥得很緊,似乎要將手心裏的肉生生掐出來,不由一怔。

    什麽意思?

    難道……部長後悔了?不想拿這條惡魔之眼項鏈抵扣他的債務?

    “店長,這條水晶手鏈你喜歡嗎?”燕塞川硬著頭皮發問。

    鹿還真順勢抬頭,隨手將惡魔之眼手鏈放回到白色首飾盒中,笑道:“還行。”

    她故意說的冷淡了些,沒有直接將首飾盒拿走,默認是抵償債務。

    燕塞川拿出手鏈償還債務,似乎並未得到左右兩人的讚同。

    鹿環真猜不透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可看著燕塞川那聽話的模樣,想必三人關係匪淺。

    剛才她雖然在觀察項鏈,也沒錯過郎非和趙林欲言又止的為難表情。

    現在想想,估計是他們不想讓燕塞川用惡魔手鏈來抵還債務。

    所謂的東西廉價隻是人家找的借口。

    鹿還真沒有強買強賣的意思,她壓根不關心燕塞川用什麽東西來抵賬,左右有價值就行。

    “我瞧著手鏈還挺新的,應該沒怎麽用過。你還是考慮考慮?萬一以後後悔,那可就找不回來了,用其他東西過來抵債也可以的。”

    “我不介意換其他的,還錢還是拿東西抵,全看你們。”

    “謝謝店長。”鹿還真溫和態度讓心提到嗓子眼兒的燕塞川鬆了口氣,連忙看向郎非:“部長?”

    郎非連個笑容都扯不出來,心裏把燕塞川這二愣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看我什麽意思?

    表示我不想將這手鏈奉給店長嗎?

    郎非抿了抿唇。他不太敢進行精明算計了,甚至不敢抬眼去觀察鹿環真的表情。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桌子上,生怕店長看他不爽。

    郎非能隱約感知道鹿還真的態度,她似乎對燕塞川更包容。

    這二愣子好像還真是走了狗屎運,成了錦鯉。

    局裏的人沒說錯,他得了神的偏愛,不就跟得了老天爺的青睞是一個意思?

    經曆了一次還不知後果的提心吊膽,郎非再也不敢做小動作了,他相當誠懇地介紹:“這條手鏈是從供奉神祇的古老神廟裏取出來的,是很多年前的東西,有些靈異之處。”

    “被小燕莽撞地帶到這裏來,我很抱歉。不知道您是否介意?”

    額……神廟供奉?

    鹿還真再次看了眼手鏈,款式的確有些粗狂。不似是現代首飾那般精心打磨,這手鏈有狂野的自然風格。

    “它並沒有多麽值錢。”

    “哦,這樣啊。”鹿還真心裏奇怪,他們怎麽拿個神廟供奉的手鏈兒來抵還債務。

    她張口想拒絕,又想起水晶裏走馬燈般的景觀,又有些猶豫。

    靈異?

    神廟?

    一般人聽了這種話的確會忌諱,鹿還真其實也不太舒服。

    可她又想起自己過山車般的運氣,覺得這種靈異放了自己身上,指不定誰克誰呢。

    說不定能負負得正?

    “那就留下吧,我可以接受。”

    鹿還真微微頷首,其實她想問,一杯飲料也就十幾塊錢,你連這些都拿不出來嗎?

    但又聯想到燕塞川上回狼狽不堪的模樣,小夥兒似乎家境窘迫,在處處打工。

    三人一起來,庫管員更不能冒昧地詢問這種問題,去戳傷小夥子的自尊心。

    “行叭。”

    “兩位要喝點兒什麽?”鹿還真將飲品單子推到對麵。

    “我們也可以點單?”趙林有些驚喜,他們冒犯了鹿店長,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得到恩賜的機會。

    “為什麽不可以?”鹿晗真莫名其妙:“我開門做生意,自然不會將客人拒之門外。”

    “是是是。”趙林胖胖的臉上笑容綻放,一副很是驚喜的暈乎表情,讓鹿還真有些無語。

    趙林:是了,這位神奇在扮演人類店長開店。

    從他們踏入街道到現在,不管是鹿還真還是開手店的劉店長都沒有超脫出店長人設,始終維持著人類的外貌和言談舉止。

    “店長有推薦的嗎?”

    驚喜來的太突然,像是個大餡兒餅砸下來了,這令趙林一時難以決定。

    鹿還真瞅瞅這倆人,目光又在燕塞川臉上轉了圈兒。

    上回她以為燕塞川不是口味獨特,就是舌頭有問題。

    現在看來,這是真正的口味兒獨特啊。

    “嗯,”鹿還真微笑著問:“你們有什麽要求嗎?喜歡喝什麽口味的?搭配什麽樣的配料?”

    鹿還真問得兩人齊齊懵逼,這問題太符合店長人設了。

    可是……口味配料怎麽能表達出他們的需求呢?

    郎非沉吟片刻,斟酌著開口:“我沒喝過飲料。”

    鹿還真:“??”你是認真的?你確定你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

    郎非歎口氣,他為援助隊友,身體與靈魂被迫分離。

    身體奪回來時,已經徹底異化。當時的郎非被迫無奈,徹底化為能量體。

    他是唯一一個以能量體狀態存活的人類。

    但多年以來困囿於沒有軀體,根本不知道如何繼續提升自己。

    在拋棄身體後,他隻會本能地吸收以太體,讓自己能夠控製的以太體不停增長。

    能量在不斷壯大,卻也在失衡。

    他開始切割精神,以便於控製不停增長的以太體。

    就這樣,精神體越切越多,他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嚴重,已經到了瀕臨失控的邊緣線上。

    “我想突破極限,想要感受極致的澎湃和情感,也想有勇氣繼續走接下來的路。”

    鹿還真:“???”

    親,你是在說廣告詞嗎?

    可問題是,賣東西的人好像是我誒!

    她麵無表情,懶得去管郎非是說話文藝還是腦子有問題,隨手戳了個位置:“這杯夢裏一切都有很適合你。”

    拽文?

    自己夢裏玩去!

    如此獨特的名字讓郎非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做答,本能點了點頭:“好的,店長。”

    “你呢?先生?”

    鹿店長繼續微笑,趙林立刻開口:“店長為我推薦一款最合適的就好。”

    趙林覺得,神豈會看不出他們的問題。

    如果神願意給予機會,不必解釋,神自然有恩賜。

    神不願給予恩澤,你說的太詳細都沒用,白浪費感情。

    “兩位的飲料。”

    鹿還真很快端上東西。她撇了眼安靜坐著的燕塞川:“你不來一杯嗎?”

    “不用了。”燕塞川慌忙擺手,鹿店長再和善那也是神啊!

    跟神做交易,他有第一次賒賬半價的機會,可沒有第二次。

    神需要凡人付出的錢是什麽?想一想,都不會是簡單的東西。

    他沒膽子賴賬,沒資本支付。

    鹿還真沒再詢問燕塞川,小夥子囊中羞澀。她就別在人家窘迫時心口上插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