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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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燦金色的太陽光輝中,&nbp;&nbp;半閉合的巨大眼瞳虛幻又真實。

    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閉合的眼瞳都在趙林視線的最中央。

    趙林低頭又抬頭,拿手揉揉眼睛,&nbp;&nbp;確定金日中的虛幻眼瞳依舊存在。

    那隻眼分明閉合著,依舊高高在上,&nbp;&nbp;好似世界中心映照宇宙萬物,&nbp;&nbp;正從極其遙遠地方俯瞰大地。

    耀目的太陽金輪也能成為它的背景和承載物。

    霞金浮雲掠影,凡人仰望太陽,越是看,越會覺得天地間唯有這閉合的眼瞳偉岸詭譎,&nbp;&nbp;晦暗神秘。

    它在看大地輪轉,看著凡人生生死死,&nbp;&nbp;文明起落興衰。

    明明虛幻,&nbp;&nbp;卻又真實。

    漆黑眼瞳印刻在趙林腦海中,&nbp;&nbp;並非通過他的視線傳進大腦,&nbp;&nbp;那雙眼是強勢地烙印在了他腦海裏,&nbp;&nbp;不可去除。

    凝望著烈陽中的眼睛,同一個念頭在三人腦海中炸開——出大事了,還是極其驚悚恐怖的大事情!

    什麽樣的大事會令太陽異變,突兀出現枚黑色眼睛?

    燕塞川尚沒想到什麽,&nbp;&nbp;隻是莫名在閉合眼瞳的“注視”下心頭發顫——世界末日好像真的要來了。

    詭秘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吧?

    趙林和郎非則是想到了自己莽撞的試探行徑,&nbp;&nbp;心神劇烈震蕩——是他們的原因嗎?

    是嗎?

    郎非狠狠閉了閉眼,&nbp;&nbp;眼睫毛顫抖著,第一個衝了出去,宛如幽靈飄過遍地狼藉的血肉街道。

    他們走過一條條熟悉卻又改天換日,&nbp;&nbp;變化了個徹底的地方。

    舊日烙印著暗紅色血漬的斑駁牆壁消失了,&nbp;&nbp;取而代之的是血肉街區。

    破落扭曲的建築物覆蓋著厚厚的“裝飾”,&nbp;&nbp;前後左右都覆蓋著,濃鬱到令人看一眼就會產生不適的惡心反胃感。

    他們踩踏過地麵,腳底立刻粘著上血肉,會因為行走拉扯出長長的、如蛛絲般的紅線。

    沿著曾經走過的路,熟悉陌生的的方向前行,他們越是心底發冷,渾身顫抖。

    這裏還是那個破敗空寂的星海市嗎?

    明明過去了半日,恍惚間,卻天地大變,自己居住的城市徹底變了個模樣。

    好似是過去了滄桑的半個世紀。

    三人茫然四顧,有種被世界拋棄的黑暗壓抑感。

    行走在這裏,熟悉與陌生的變化錯亂感沉重得壓在人心口上。

    一麵麵牆壁被濃墨重彩的塗抹上難以分辨的痕跡,形成了仿佛隻有神靈能看懂的神秘恐怖圖畫。

    詭秘的嘶吼、人類留下的痕跡……雙方交錯著塗抹了視線所及的所有地方。

    趙林進過很多詭秘之地,卻沒一個如眼前這般,讓他打心底裏產生出壓抑的瘋狂感。

    “噠噠噠,噠噠噠。”

    腳步聲在遠處響起,燕川三人本能閃身躲藏起來。

    斜對麵的街拐角溜溜達達走出來個瘦骨嶙峋的男人,他懷中抱著個東西,正低頭認真端詳。

    嘴唇蠕動,有些神經質地自言自語著。

    破碎的講話聲落在風裏,卻聽不清楚在說什麽。

    “部長,我們要不要過去……”燕塞川經驗不足,看到幸存者一時忍不住開口,心底裏冒出了驚喜。

    “別動,別說話。”郎非眼神肅殺,趙林眼疾手快捂住他嘴。

    眼下情況詭異到叫他們都束手束腳,心驚膽戰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安靜觀察,多看少說少做。

    趙林注意力重新轉到斜對麵,燕塞川僵硬著身體,不敢再開口。

    再次轉回注意力,哪裏還有街角的那一抹身影。

    瘦骨嶙峋的男人刹那消失了。

    趙林皺起眉頭,郎非麵無表情,燕塞川滿臉迷糊。

    三雙眼睛四下環顧,不敢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警惕地尋找著。

    足足五六分鍾過去,三人一無所獲。

    他們警惕踏出街角,轉過街角的刹那,一人從街角令另一麵慢騰騰拐了過來。

    耷拉著腦袋的男人差點兒跟燕塞川撞了個臉對臉,他極其緩慢地抬起頭,露出正臉。

    枯黃的頭發散落著,男人臉上瘦得五官變形,雙眼暴突,大半張臉落在陰影中,陰森恐怖:“你們剛才在找我嗎?”

    瘦骨嶙峋的男子咧嘴開始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燕塞川嚇得三魂去了七魄,渾身顫抖。

    他距離這男人最近,幾乎能看到對方嘴巴像拉鏈一般擴大,一路劃到耳朵後頭。

    張開的血盆大口似是黑洞,要連燕塞川的心神一同吸走。

    他慌神到差點被男人掐死,郎非和趙林不分前後地隔空拍向男人腦袋。

    “死!”

    瘦骨嶙峋的男人出現的驚悚,但戰鬥力平平。

    郎非和趙林輕而易舉把他拍成了四分五裂的肢體。

    粘稠血液流淌,破碎的男人似人偶攤平在地上。

    他五體投地,在滿地血汙裏揚起臉,露出了跟剛才一模一樣的笑容:“你們不是來找我的嗎?”

    郎非皺眉,行走到這人對麵,聽著他言語破碎的話。

    話語含糊不清,混音搭配上神經質的狀態,宛如是個瘋子。

    根本無法正常溝通。

    郎非沒從這東西嘴裏掏出任何消息,索性直接弄死,三人繼續朝著分局的方向趕去,途中又撞見了七八個遊蕩怪物。

    說是怪物又不是。

    怪物還維持著人類的行形態,大多都在神經質地嘀嘀咕咕,仿佛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瘋子。

    燕塞川從這些怪物裏認出了很多熟人,大部分都是星海市幸存下來的普通人。

    但都已經沒法溝通了,徹底異化為怪物。

    星海市似乎徹底淪陷了。

    大家心情越來越沉重,燕塞川都快被逼瘋了。

    “局長,郎部長?”

    郎非三人停住腳,跟一隻超凡者小隊正麵撞上。

    劉弘毅舉著大刀,似乎在帶領小隊清理四周怪物。

    他們發現趙林後,立刻往後退開,警惕又猶豫地上下打量他們。

    “我是趙林。”趙林超凡能力很特殊,他微微一甩,手指尖冒出濃鬱的翠綠色光華。

    光華流轉形成森林囚籠,在他掌心滴溜溜打轉。

    雙方碰見都很激動,可他們都不敢確定對方的真假,彼此試探再試探,勉強打消了最初的懷疑。

    劉弘毅稍稍放下了點兒心,小心翼翼靠近:“局長,真的是你?”

    劉宏毅語氣激動,感歎:“大家尋了你們很久,都以為你們不會回來了,迷失在了那場黑暗之災裏。”

    郎非很擅長察言觀色,他聽出了劉弘毅感傷話語裏隱藏的悲傷和埋怨,他皺眉:“我們想尋離開星海市的路,不小心撞進特殊生命禁區。剛剛才突破禁區規則,回到這裏。”

    “不過才一天而已,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劉弘毅呆住,表情變化:“一天?”

    “不是半年嗎?!”

    趙林:“半年?我們昨天晚上出去的,今兒中午回來,總共也就不到一天的時間。”

    上次燕塞川進去出來也就是正常的時間流速啊,難道這次不是?

    劉弘毅憋悶的語氣舒緩一些,耷拉著腦袋:“部長,你們失蹤半年了!”

    “這半年……”劉弘毅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兒,似乎又不知該從何說起:“說來話長。”

    “你們先跟我回去吧。”

    “你們回來,大家也多了些底氣。”

    趙林和郎非對視一眼,兩人表情都凝重起來。

    劉弘毅素來是直爽性子,講話從來都是幹脆利落,怎麽這趟回來他好似變了個人。

    講話吞吞吐吐,問什麽都三緘其口。

    一行人匆匆往超凡者分局趕去。

    路上,趙局長親自詢問這半年來發生的事情,劉弘毅看了眼天上赤陽,隻悶聲說到了分局再談。

    趙林心情更沉了,眼角皺紋深刻得能夾死蒼蠅。

    手腳都有些發涼。

    他是坐鎮星海的最高領導,十足十的一把手,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這五年來,是他率領超凡者抵抗詭秘入侵,但他出去一日,曾經信任依賴他的下屬好似變了個人。

    一個恐怖的猜想出現在趙林腦海中——眼前的劉弘毅還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劉弘毅嗎?

    超凡者分局難道遭逢大變,也淪陷了?

    接下來迎接他們的可能不是往日並肩作戰的戰友,而是龍潭虎穴,一場避不開的惡戰。

    想到這,趙林心情更沉重。

    他踏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靠近熟悉的地方,看見了完全陌生的建築。

    “到了。”

    “到了?”燕塞川茫然看著矗立在眼前的純黑色塔狀建築。

    高高的穹頂威嚴古樸,塔樓頂部的指針緩緩走動著。

    五彩琉璃窗折射出彩虹光芒,拱形大門門頂雕刻著微微閉合的黑色眼瞳。

    迎著陽光的黑色眼瞳與他剛剛在太陽中心看見過的眼,一模一樣。

    劉弘毅領著超凡者小隊在拱門前恭敬虔誠地躬身下拜,“讚美知識。”

    “讚美知識!”

    完成這一係列事情後,劉弘毅才轉身道,“局長,你們等下,我去喊大祭司。”

    他邁腿跨上純黑色台階離開,超凡者小隊成員安靜矗立在拱門兩側,視線微微下垂,好似衛兵在守衛神殿。

    燕塞川震驚的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下巴都要驚掉了。

    什麽鬼?!

    他左瞧瞧,右瞧瞧,四下環顧,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

    超凡者分局呢?

    沒有了!

    天啊,這裏為什麽成了教堂?教堂啊!燕塞川隻在宣傳冊上看見過類似的建築,這都是□□大本營般的恐怖巢穴。

    世上沒有再比這更荒唐的事情了,

    他不過是出去了一天而已,不,還不到一天!

    出門前,超凡者分局是科學的政府機構。

    回來後,他家變成了邪神教堂?

    燕塞川恍恍惚惚,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痛,居然不是在做夢!

    “嗷兒!”剛確定完眼前的真實,郎非和趙林前後腳伸手,在燕塞川左右兩隻胳膊各自掐了一把。

    掐得燕塞川眼眶泛紅,眼珠子撲簌簌往下掉。

    郎非沉默了:“我沒做夢啊。”

    趙林無言以對,隻覺得天都塌了:“老天爺啊……”

    他以為接下來會是場艱苦卓絕的鬥爭,分局徹底淪陷。

    對,分局淪陷了。

    從政府機構變成了邪神教堂。問題是,這裏頭的信徒居然沒換人。

    趙林:離譜他媽給離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燕塞川正痛著,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三人同時抬頭。

    雙開拱形門打開。

    裹著長袍,兜帽罩麵的女子沐浴太陽光輝,從台階高處往下,步步朝他們走來。

    “讚美知識。”熟悉而陌生的女子嗓音平和地讚頌後,解下兜帽,娃娃臉露出淺淡笑容,掌心朝上做出邀請姿勢:“好久不見。”

    “客人請隨我來。”

    郎非這一生經曆過很多危險和難以置信之事。

    背叛、奪權,他見得多了。

    還真沒經曆過像是現在這種的。

    此刻,他精神恍惚地看著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後輩,嗓音不似平日清冷沉啞,帶著遲疑:“小宋?”

    開玩笑吧?

    “是的,郎部長。”宋簡辭微笑,“我知道,你們會回來的。”

    燕塞川驚呆了,懵逼了,目瞪口呆!

    他的隊長宋簡辭流氓脾氣,行事作風粗狂暴戾,完全不似個柔弱女子。

    麵前微笑著的人似乎還是從前模樣,笑起來,卻又有判若兩人的陌生。

    他不過出去一天,不光天地變了,連熟悉的戰友前輩也跟著變了。

    身著黑色曳地長袍,宋簡辭微微向後退。

    她態度禮貌而謙和,示意郎非和趙林先行。

    趙林深深看了從前性格莽撞的後輩一眼,跨步向前。

    宋簡辭很有主人風範地晚了一步,然後與兩人並肩踏上台階。

    燕塞川被一個人落下,他完全不在意。

    小燕同誌呆呆傻傻,腦袋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

    他目送著三人背影遠去。

    同樣的脊背筆直,同樣的氣場強大,氣氛沉默地好似初次見麵。

    也不知是今日光照明媚的太過刺眼,還是被一係列大變衝擊得心緒紊亂,燕塞川眼眶發紅,有些崩潰。

    短短不到3月,他從c級菜鳥突破成b級的中層超凡者。

    然而,燕塞川沒有如他想象的那樣開心雀躍。

    他站在陌生的超凡者分局門口,腦海裏浮現出往日那棟普普通通的建築小樓。

    淚珠不知何時滑落,b級超凡者茫然無措地宛如一個不知前路的彷徨孩童。

    ——好像什麽都沒變,什麽都還在。又好像什麽都變了,什麽東西都沒了。

    外表大變的超凡者分局內部建築結構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行走在長長的玻璃走廊下,郎非目光複雜,眼帶歎息:“你突破了?”

    “是的。”

    宋簡詞並沒有因此而驕傲,她平靜異常:“我已突破至級,研究所的猜測沒錯,基因承載信息的方式徹底變化,級變異成半神半人。”

    “……”

    郎非:“我明白了。”

    “蒙受主的恩澤雨露,我終於明白了前路在何方,尋到了我真正要走的路。”

    “所以,這裏不再是超凡者分局。我們這些度過知識大洗禮的幸存者也不再是曾經的超凡者隊員,我們建立了知識教堂。”

    宋簡辭赤腳踩過純黑色的地毯,一步步行到走廊盡頭的神堂。

    她在供奉的神像前恭敬三拜。

    “願為主奉獻所有,供已驅策。”

    宋簡詞在純黑色的眼瞳神像前行過祈禱禮儀,她緩緩轉身,看向立在門口的趙林與郎非:“兩位,唯有知識,能讓我們自救。”

    與曾經的戰友相對而立,隔著長長的地毯,宋簡辭站在知識之眼的神像下,目光平靜從容,氣場強大不輸給曾經的前輩。

    趙林表情嚴肅,一步步跨入神堂。

    “局長,部長,這場天地大變是你們帶來的。”

    宋簡辭坐到第一排的木椅上,她並非詢問,而是用篤定的態度在下結論。

    趙林吸了一口氣,沒有看神像:“小宋,我們出去談。”

    這裏是神堂,趙林沒膽子在此地開口,說不敬之語。

    宋簡辭想了想,起身,帶著兩人從角門走出神堂。

    “這是《知識啟示錄》,局長想說什麽,可以看完以後再跟我討論。”宋簡辭從懷裏掏出本薄薄的硬皮書遞給趙林:“我寫的。”

    書裏記載了黑暗降臨,知識洗禮人類後的場景和所有後續。

    禁忌的知識下,大部分人都抵禦不了,自我認知崩潰,產生了各種各樣的異變。

    就連詭秘也在知識大洗禮中自我崩潰,很多詭秘身體崩解,融化成血肉覆蓋街區,有些詭秘則開始瘋狂攻擊人類。

    “直視過知識之眼的超凡者,大多會被禁忌的知識洪流席卷,會因為承受不住禁忌的知識癲狂墮落。”

    “禁忌的知識是危險也是機遇,”宋簡辭平靜訴說著星海市當時的恐怖:“你們離去之後,我特別警惕。在黑暗的前幾天勉強安撫住了大家,可這知識之眼降臨後,所有人都在崩潰。”

    “我的精神狀況也在一天天變差,後來終於承受不住了,也不知是在何時,跟隨著大家一同直視了祂。”

    “禁忌的知識太恐怖,可能是我幸運,居然熬了過來,清醒後,蛻變成了級。”

    “我突破後利用自己的能力幫助部分隊友清醒過來,收攏破敗的力量,勉強替他們拉回理智,保存了星海市最後的有生力量。”

    “事情就是如此。”宋簡辭把危險至極的拯救過程說得輕描淡寫。

    “局長,部長,你們才是開啟知識之眼的人,我想讓你們加入我們的隊伍。”

    趙林苦笑:“有朝一日,居然會是你對我說出這話。”這人……還是他曾經看好的後輩。

    風水輪流轉,才出去了半日,回來家就被偷了。

    這種荒唐事,換成以前,趙林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

    “局長,您是我的帶路人,我很尊敬您。當年是您帶著我們來到星海市,希望有朝一日,我們這些同來的人也能一同離去。”

    “神已經給予了恩賜,不是嗎?”

    宋簡辭半玩笑半提醒地,趙林和郎非都沉默了。

    宋簡辭已經表達了她的意思,態度很堅定果決——要麽你加入我們,要麽你就離開。

    這裏已經是知識教堂了,不再是曾經的超凡者分局。

    這舉動算是奪了趙林跟郎非的權柄,可宋簡辭不在乎。

    郎非與趙林也不在意權力,隻是太明白神的莫測,認為宋簡辭此舉冒進衝動,簡直就是一頭莽了上去。

    神啊,那可是神啊!

    是災厄的源頭,毀滅了整個古時代的源頭。

    前車之見明晃晃擺在麵前,誰敢越雷池一步?

    趙林老成持重,換成他絕不會如此做,不顧後果地建立神廟,成為真正的神之信徒。

    可他也明白一點,天地劫難過。

    黑暗吞噬一切,宋簡辭能從當時的絕望場景下走出來,再也也不是從前的宋簡辭。

    那種絕望與恐怖他沒經曆過,而生生從b級突破到級,變為半神半人存在的宋簡辭得是多麽艱難,才能從絕望中一步步走出希望。

    他們身為局長和部長,在最關鍵的時候沒有與他們同甘共苦,自然也沒有站在道德至高點指責宋簡辭不顧大局的立場與資格。

    沒有所謂的理由,沒參與就是沒參與。

    更何況,這場災難很可能是他們直接誘發的。

    郎非沒什麽表情的麵龐微微顫抖,許久,他有些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聲線在發抖:“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他們敢試探神的尊嚴,為此搭上了星海市並肩作戰的同袍,甚至還可能搭上了他們整個國家與人民。

    凡人啊!怎能如此天真,如此愚蠢。

    自視過高,自信過頭,於是,帶來了凡人無法承擔的災劫。

    “他們是因我而死,我有罪。”郎非眼睫毛微微顫抖,蒼白的麵容映著窗外的陽光,帶著破碎般的透明感:“我明白了。”

    神的恩賜與懲戒都降臨在己身,郎非突兀想起了劉店長手中破滅又重生的精靈文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跨步走向神堂。

    趙林:“……罷了,做都做了。既然如此,都聽你的吧。我年紀大了,能出多少力算是多少。”

    “小宋,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他可能是星國唯一一個出去半日,就被奪權偷家的超凡者局長了。

    不僅被偷家了,現在他還得在曾經的後輩手底下打工。

    這滑稽的……果然是一切皆有可能。

    趙林自嘲地想:他這局長當得真沒排麵,太丟人了。

    “讚美知識。”宋簡辭低頭看著趙林背影遠去,輕聲細語,平靜的話語裏盈著淡淡的瘋狂:“不論前路為何,我隻願希望灑滿大地。主啊,我願成為燃燒起火種的新柴,點亮夜空的第一縷光。燃盡渾身血液,亦無怨無悔。”

    她本來不想拉,局長和部長進這個大坑的。

    星國對神深惡痛絕,認定神會帶來災厄。

    但凡是與神相關的宗教出現,都會被斬殺。

    可不得不如此。

    她在絕望和混沌瘋狂中見到了永恒的存在,無盡知識的化身。

    宋簡辭跟詭秘打交道太久了,也曾見到燕塞川突兀,變為b級,汙染指數再次狂跌的景象。

    汙染是什麽?

    墮落瘋狂到底為何?

    無數問題在她腦袋裏徘徊著,她問過自己無數次。

    當時,已經半迷失的她艱難地維持著最後一丁點理智,被無窮的禁忌知識包裹衝擊,搖搖欲墜的理智終於尋到了答案,仿佛是靈光一現——那是知識,是人類無法理解的知識。

    詭秘承載了遠遠超出人類想象不該讓他們知道的禁忌知識。

    那是屬於神的領域,凡人之曉,自然會墮落瘋狂,因為本不該讓他們知道。

    詭秘身上為何承載了神的禁忌?

    她尋不到答案,隻想給自己和星海市尋一條出路。

    ——這是充滿危險和瘋狂的路,或許,將來整個時代都會因為她的愚蠢選擇而被埋葬。

    可人類,何曾有過選擇的餘地。

    她亦沒有。

    既然如此,不如讓她搏一搏,死也輝煌。

    至少我們曾經掙紮過,存在過。

    由神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