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維斯和塞西爾在裏蘭小鎮附近找了三日,&nbp;&nbp;老師好似憑空蒸發，追尋不到任何魔力波動。

    “亞爾維斯,&nbp;&nbp;老師到底去哪裏了？這附近都是荒野，隻憑腳力走不出多遠，老師若是動用魔法，總能留下些痕跡，可……”相較於老師而言，他們算不得什麽,&nbp;&nbp;可也是中級魔法師，總不能連追尋蹤跡都做不到啊。

    這也太奇怪了。

    “亞爾維斯，老師該不會出事吧？”

    一連三天都不見老師人影,&nbp;&nbp;塞西爾焦慮起來，有些沉不住氣了。

    他額頭上滲出汗水,&nbp;&nbp;有些糾結：“我們要不要進城去探聽消息？”

    亞爾維斯驀地想到上次。

    他們被那些流民出賣,&nbp;&nbp;老師替他們引開追兵,&nbp;&nbp;分兵兩路。

    那時候老師深受重傷,&nbp;&nbp;可偏偏沒人能尋到。

    那時候,&nbp;&nbp;好似跟這次老師有異曲同工之妙。

    “亞爾維斯，塞西爾，回去。”

    兩人汗毛炸開，又齊齊鬆了口氣。

    熟悉的人影拄著魔法杖從足有人大腿高的野花叢中走來，女子麵色清淡,&nbp;&nbp;步履輕盈,&nbp;&nbp;一步步走到兩人身旁。

    “老師,&nbp;&nbp;您去哪兒了？我們還以為又有不長眼的追殺到這裏了。”

    “我思考些事情,&nbp;&nbp;在這附近轉了轉。”奧黛爾西說話時唇角流露出了淺淡的笑容。

    那笑意似是春風化雨,&nbp;&nbp;與三日前暴躁陰鬱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愉悅的心情也感染了亞爾維斯和塞西爾,&nbp;&nbp;弟子頗為好奇老師狀態的改變，可他們不敢多問，安安靜靜地跟上去。

    奧黛爾西幾乎是迫不及待回到木屋，立刻開始書寫這一趟的收獲和心得。

    初秋過去，裏蘭小鎮的鎮民扛著農具走上田野，躬身翻土，在新開墾的土地裏播撒麥種。

    新搬進裏蘭小鎮的難民們跟隨著老人們認真學習。

    黑土地上耕作的注意事項都很重要，新鎮民認真緊張地傾聽著。

    鎮長說了，剛剛搬進小鎮，大家手裏頭都沒有錢，可以低價賒欠一小袋兒麥種。

    這一小袋賣種是他們整個家庭接下來半年的口糧，能不能吃飽飯，就看他們自己的手藝。

    “吉利，你帶著他們去自己負責的農田。”

    “好嘞。”

    最早一批搬到裏蘭小鎮的鎮民都褪去了瘦骨嶙峋的模樣，他們膚色紅潤，眼神明亮。

    精氣神足足的，脫胎換骨地成了新的模樣。

    裏蘭小鎮規模還不大，加上有魔法師大人坐鎮，鎮長兢兢業業工作，鎮民們不敢鬧出麻煩，在粗淺的管理模式下，大家也生活地很安樂。

    幾個年齡大小不一的孩童彎著腰，想從鎮長身後溜出去。

    鎮長板著臉：“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不好好幹活，又想去哪兒玩兒？”

    “我、我們……”

    “亞爾維斯大人在給瑪亞上課，我們想去旁聽。”年紀最大，瘦瘦高高的黝黑少年眼睛發亮，他緊張地吞咽著口水，在鎮長嚴厲的目光瞪視下硬著頭皮說：“我也想認字。”

    “我也想學知識。”

    認字、知識……鎮長微微愣了下，他是這些平民中少見認得字的人。

    他小時跟著貴族少爺，偷偷摸摸跟著學了些字。

    因為怕被主人家發現，他也沒有學到多少，隻能免強讀懂公告。

    認字、學習？

    他們這些卑微庸碌的人生眼裏沒這樣的字眼。

    種地，幹活，紡織，工作……這些是他們生活的全部。

    能吃的飽飯已經是拚命才維持住的最高水準，稍有不慎，他們就會如同崩了線的多米諾骨牌，整個家庭分崩離析，墜入萬丈深淵，從此流落街頭。

    從來不會有人考慮學習認字，也沒那個機會。

    鎮民們也看見過兩位年輕的魔法師大人教導瑪亞，可他們從來不敢湊上去，不敢打擾魔法師大人的教導。

    他們隻是羨慕著瑪亞的好運氣，一步登天，有了成為魔法師的資格。

    這並不能說明什麽，那是瑪亞的運氣，女孩已經跟他們這些罪人不同了。

    “不要打擾魔法師，大人快回去幹活！”鎮長當過奴仆，他知曉一些貴族和魔法師的規矩。

    偷學知識是魔法師相當忌憚的事情。

    一旦被逮到，下場會很淒慘。

    “亞爾維斯大人說了，我們可以去旁聽的。鎮長爺爺，你就讓我們去吧。”

    少年帶著點兒懇求的聲音落在風裏，他渴盼地看著鎮長。

    一些離得近的，在幹活的人停下手中的工作。

    “別胡鬧！魔法師大人講的東西豈是你們能學的？”學到了又有什麽用？還不如趕緊幹活兒，多種些糧食，將來還能填飽肚子。

    這些才是正經事。

    已經有當爹的凶巴巴命令想必滾回來。

    “你們去吧。”鎮長揮揮手手，示意這些孩子去聽課。

    他識字，又在貴族老爺手底下做過工，沒人比他明白知識和學習的重要性。

    有學識的人是不一樣的。

    他若不是在年少時偷偷摸摸跟少爺學習了幾個字，哪兒有今天的日子？

    就算隻認得零星幾個字，那也是好的。

    白發蒼蒼的老鎮長拄著樹枝，認真查看土地。

    偶爾回頭望村子北邊的簡陋木屋。

    那裏門窗緊閉，看不到裏頭的情況。

    魔法師大人半個多月沒出門了，老鎮長從來沒見過奧黛爾西他們這樣平和到令人難以置信的魔法師。

    “希望三位大人能多在這地方停留些日子……”老鎮長喃喃自語。

    奧黛爾西寫光了三瓶墨水，鵝毛筆落下最後一行字，淡藍色的墨跡在陽光下逐漸風幹。

    “神愛世人。願我們沐浴著聖光，得自由平等，得安寧喜樂，在現世裏見聖光真意。聖光下，無壓迫無剝削，無愚昧盲從。聖光啟蒙眾生，照見光明，得心自由，得身自由。”

    “聖光乃博愛，乃平等，乃自由，乃理性，乃眾生心之自在。”

    奧黛爾西整理完自己寫好的教義，當天下午，將原本交給兩個學生。

    “這是我多年來積累所得，昨日突破藩籬，明心見性，照見聖光真意，你們回頭各自抄錄一份，好好研讀。”

    亞爾維斯和塞西爾鄭重其事接過還散發淡墨香的書冊，低聲應下：“是，老師。”

    “你們跟隨我多年，望你們都能與我一樣，走上真正的聖光之路。”

    “我近日要出門一趟，你們在家好好守著，萬萬不能讓旁人破壞了這裏。”

    她需要時間去其他地方做點兒布置，但小鎮非常重要，不容有失。

    這裏耗費了她很多心血，奧黛爾西不會如同隨手救助其他小城鎮一般，救完就離開。

    明白自己將要走的路途後，她更需要這座小鎮。

    “好的，老師。”

    “我們會誓死守衛這裏的。”

    奧黛爾西交代了學生要注意的事情，一步跨出，身影似泡沫消散在木屋中。

    強大的魔法令兩名學生震驚不已，他們彼此互看，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唾沫。

    不知道為什麽，老師這次回來後，越發有威勢了。

    並非是表情言語的變化，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令他們覺得敬畏。

    奧黛爾西沿著記憶尋找年輕時曾經進入過的遺跡，她打算借用這失落文明的遺跡，做些文章。

    大陸戰爭頻繁，帝國征伐。

    奧黛爾西曾經深無痛絕教會和帝國沆瀣一氣，不顧百姓，四處征伐的惡徒行徑。

    可這大陸局勢混亂時，卻也是她插手的好時機。

    改革，大變，戰爭。

    奧黛爾西想起看過的書籍，心潮澎湃，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她要趁著四方教會不停爭奪地盤的時候，掀起一場思想戰爭。

    奧黛爾西孤身一人抵抗不住全大陸的壓迫，她也不認為自己能在這樣的局勢下壓住四大教會和帝國。

    思想，力量。

    這二者在她將要開啟的聖光之路中缺一不可。

    力量還需要積累，思想就從現在開始改變。

    當然，思想太危險，也需要做一點點的包裝，才能拿得出手，變得不那麽危險。

    米夫爾大陸信仰至上，奧黛爾西剛剛寫下的新神學思想幾乎掀翻了四大教會的神學固有思想。

    完全打碎了從前的各種觀念。

    四大教會將信徒們當成迷途的羔羊，要訓斥，要責罵，要他們懺悔，要他們卑躬屈膝舍去信仰神。

    她的新神學思想與四大教廷的相去甚遠。

    奧黛爾西沒傻到立刻甩出自己剛成型的思想試探四大教會的腦子。

    她打算潛移默化在大陸各個地方點火，利用那些年的失落文明來掀起一場思想變革。

    那位偽裝成老先生的神祇讓奧黛爾西堅信，大陸之上定有跟她思想誌向相同的人。

    奧黛爾西身形浮光掠影，裹著黑色牧師長袍的身影透出了三分雀躍和歡喜，輕鬆又自在。

    她即將踏上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艱難萬分，危險無比。

    可此刻，奧黛爾西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她終於能做一點更有用的事情了。

    思想，思想才是一切的根源和起點。

    她要給這個失落古文明起什麽樣的名稱呢？

    最好啊，它能夠一鳴驚人，吸引無數史學家和考古學家到來，讓他們見證一場失落文明的精彩。

    奧黛爾西碧綠如寶石的眼瞳光華流轉，福至心靈：“那就叫……起源文明吧。”

    起源，思想改變的起源，神學變革的起源，眾生命運改變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