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倫得以極其慵懶散漫的坐姿靠在沙發裏,&nbp;&nbp;他微微卷翹的褐色發絲散落在額前。

    碎發下的深邃眼眸含著淺淺笑意，微彎起來時，他翹起來的眼眸眼尾弧度狹長,&nbp;&nbp;好似狐狸一般透出了狡黠和奸詐。

    奧黛爾西望著對麵青年散漫的坐姿，眉目冷淡,&nbp;&nbp;她右手緊緊握住的真理權杖在魔法元素的圍繞下散發出璀璨如同陽光的漂亮光輝。

    多倫得玩世不恭而又漫不經心的態度的坐著,&nbp;&nbp;他的眼神充滿笑意,&nbp;&nbp;顯示出本人極其強大的自信。

    奧黛爾西微微吸了一口氣，麵對著多倫得,&nbp;&nbp;她總有一種事情局勢被對方掌控的難受和憋屈感。

    無論多倫得表現得多麽善意好相處,&nbp;&nbp;奧黛爾西都無法信任他。

    淡淡的魔法波動從真理權杖釋放而出,&nbp;&nbp;須臾片刻,&nbp;&nbp;彰顯真理威嚴的金光籠罩了整個房間。

    規整嚴密的金色光芒匯聚成絲線，在房間裏形成了四次方方、約70平米左右的囚籠。

    奧黛爾西平靜的眼眸裏波瀾不驚,&nbp;&nbp;她右手食指和中指緊緊並攏著,&nbp;&nbp;指尖帶著魔法光芒抹過眉眼。

    再次睜開眼後,&nbp;&nbp;她眼瞳裏的碧綠色完全被金色取代。

    瞳仁凝聚著屬於真理的金色,&nbp;&nbp;威嚴沉肅,&nbp;&nbp;好似能審判一切。

    對麵緩慢坐著的多倫得微微直起身體，笑意鐫刻在眼瞳裏。

    那種濃鬱到化不開的笑容映在他溫柔多情的俊美麵龐上,&nbp;&nbp;更加蠱惑。

    “奧黛爾西,&nbp;&nbp;我幫你忙，你就這麽回報我？是不是有點過分？”

    多倫得語氣哀怨極了,&nbp;&nbp;奧黛爾西默默握緊權杖,&nbp;&nbp;繼續念誦咒文,&nbp;&nbp;一點點借助真理權杖的力量開啟真理之眼。

    真理之眼是□□的神術,&nbp;&nbp;能堪破虛假,&nbp;&nbp;看到所有表象下的真實。

    見奧黛爾西不回答，多倫得又往沙發裏頭靠了靠，聳了聳肩膀：“好吧。”

    “你憑借凡人之身驅使真理權杖，將真理規則的碎片融化收容進你體內，很出乎我的意料。”

    “秩序之境是諸神殘留，一點規則所化，你似乎還得到了預料外的收獲。”

    多倫得眼眸微微亮起，翹起了嘴角。

    奧黛爾西並不理會他的任何話語。

    她明白，多倫得張嘴就會是天花亂墜。這種能把死人說活的本事，她最好聽都不要聽。

    奧黛爾西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借助真理之眼窺視多倫得的身份來曆。

    多倫得太神秘莫測，令她很是不安。

    真理之眼能見真實。

    奧黛爾西目光在倚靠沙發的青年身上來回打轉，她的真理之眼徹底打開，隻看到青年四周如同中階魔法師一樣聚集徘徊的魔法元素。

    好似沒有任何異樣。

    不，不對！

    奧黛爾西突兀感覺心頭一沉。

    她半低著頭，在看沙發。

    可頭頂似乎有巍峨高山、有龐大如巨獸的陰影徘徊。

    她心頭在顫抖，突兀有種不敢抬頭去看的畏懼。

    奧黛爾西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緩緩抬頭。

    她維持著的冷靜刹那崩裂，肩膀手指都在顫抖。

    散著金光的真理囚籠不斷崩塌。

    那矗立在虛空中的深邃暗影微微俯著身，身影似星光。

    虛假的星光緩緩旋轉著，演化出超出凡人想象的知識和規則。

    是知識，是真理。

    是凡人不該涉足的神之領域。

    金色囚籠寸寸寸破碎，奧黛爾西腦袋轟然炸開。

    她腦海中有數之不盡的尖叫聲咆哮聲似是洶湧波濤將她吞噬。

    奧黛爾西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之中，隱隱約約還能看見多倫得依靠沙發的模樣。

    他微微含笑的眼在黑暗中發亮，帶著溫柔多情的蠱惑感。

    “用真理之眼來窺探我，你可真是個小天才。”

    多倫得翹著二郎腿，含著笑意，用與以往一般無二的表情看著奧黛爾西砸落在地。

    女子蒼白麵孔正在不斷被黑暗吞噬，有一簇簇毛發從毛孔皮膚生長出來。

    她的身體迅速墮落扭曲，情緒變換得極快。

    一時迷茫，一時崩潰，一時恐懼……諸多複雜表情停留在奧黛爾西臉上，顯得猙獰又滑稽可笑。

    多倫得安靜看著奧黛爾西不停異化墮落，驚悚令人膽顫的場景落在他眼中，似過眼雲煙。

    青年連眼睫毛都沒有動一下。

    奧黛爾西不知自己在哪裏。

    她失去了自我認知，不斷沉淪，不斷下墜。

    在她無限向下，再向下的過程中，那道披著輕紗微光的虛幻星辰始終在視線盡頭。

    離奧黛爾西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可腦海中的喧囂聲越來越劇烈，越來越令她膽戰心驚。

    奧黛爾西跌入深淵。

    身旁有重重疊疊的祈禱聲，不同世界不同語言的交匯中，連她的身體也被黑暗裏的手拉扯。

    他們要生生把奧黛爾西撕扯成碎片。

    “神……多倫得是神……他……應該稱為祂……”奧黛爾西殘留在腦海中的最後一點理智閃過這想法。

    是神，神啊！

    她模模糊糊回憶起些記憶碎片，想起極其模糊卻又好似熒光般的閃亮畫麵。

    “奧黛爾西，沒有路，你就要自己走。”

    “這是你選擇的路，路的盡頭，會有你想要尋到的聖光的。”

    她將聖光權杖當成供奉，獻給為她指引前路的神。

    那是奧黛爾西認為的聖光。

    耳邊層層疊疊混亂的人生祈禱聲擾人心智，可偏偏，奧黛爾西無比清醒地聽見了曾經指引她的聲音，回憶起隻去過兩次的神國。

    溫和慈祥的老先生、來來往往的行走人群……奧黛爾西福至心靈，雙手交疊，微微低下頭，嘴唇上下翕動：“您是知識與智慧的化身，掌控眾生命運的主。”

    奧黛爾西不停念誦著念祈禱詞，一遍又一遍。

    心智在一遍比一遍堅定的祈禱聲聚攏回來，在深淵裏重新尋到了對自我的認知。

    那些淩亂咆哮的記憶碎片、直麵神帶來的壓抑和瘋狂，全然被奧黛爾西在神國中吸納的知識歸籠。

    在神國之中學到的知識，直到現在，奧黛爾西還沒有完全掌控。

    她一直都是循序漸進地努力學習著，慢慢有了力量的進步增長。

    這些知識是危險瘋狂的，奧黛爾西始終在刀尖上行走。

    她之所以急於在大陸傳下《新神學理論》，也是擔心自己承受不住知識的侵蝕，徹底墮落下去。

    她徹底迷失在對知識的追逐裏，那麽，就沒人能夠寫出新神學書籍了。

    這些知識是神的恩賜，也是神的考驗。

    凡人想要登天，每一步都要承受著墜落萬丈深淵的後果。

    奧黛爾西一直很有緊迫感。

    被真理聖女納入秩序之境前，她的精神狀況就有些危險，已經出現囈語和各種幻象了。

    《新神學理論》這本書的編輯耗費了奧黛爾西太大的精力。

    她為了短時間內完成，幾乎是不顧後果學習著禁忌知識，日日夜夜都會聽到瘋狂的囈語，感覺到身體朽化。

    有時，奧黛爾西甚至能聽見旁人根本聽不到的星球心跳聲，在空氣裏聞到了腐朽的味道。

    那種腐朽並非來源於個體，而是空氣裏漂浮著的腐朽的味道。

    這種瀕臨瘋狂，時時刻刻都要自我毀滅的感覺足夠逼瘋任何一個人。

    奧黛爾西都強撐著走了下去。

    直到她進了秩序之境，看見了凡人不該看見的禁忌。

    秩序之境本身是規則之力構造，奧黛爾西經曆過禁忌知識的洗禮，還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陰差陽錯穩住了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

    還讓她奪取了秩序之境的核心——真理權杖。

    真理權杖……一幕幕記憶閃爍在奧黛爾西腦海中。

    已經摔倒在沙發旁的女子豁然睜眼，碧綠眼瞳看著有些外凸駭人。

    留在她毛孔中的毛發停止了生長，皮膚下蠕動的肉瘤慢慢回縮。

    她呼吸都在發抖，喘息聲大的整個房間都能聽見。

    她慢慢伸出手，真理權杖重新落到掌心。

    奧黛爾西渾身被汗水淋濕，好似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狼狽。

    滴答滴答的汗珠濺落在地，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子血腥的氣味兒。

    “嗯？”

    多倫得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青年含笑的俊朗眉目帶出了三分興味。

    蔚藍好似大海的眼眸眨巴著，他放下了壓在左腿膝蓋上的右腿，坐得板正了些，含著笑道：“奧黛爾西，你見過除了我以外的神？”

    凡人的身體反應在多倫得眼中是透明的。

    他清晰看見奧黛爾西從墮落到正常的全過程，有些驚訝。

    凡人直麵神，會看見他們不該看到的東西。

    當然，知曉了禁忌知識的下場不一定是壞的。

    凡人若是能熬得過這一過程，保留住自己的意識，她會進化為新的種族，成為神的眷從。

    這種凡類生靈的進化在很多信仰國度被視為神的恩賜。

    天使便是這麽來的。

    當然，凡類生靈進化後是否屬於本來的種族，那不屬於神考慮的範圍。

    奧黛爾西右手撐住沙發椅，她已經徹底失去了力氣，渾身肌肉都在顫抖。

    她低頭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根本沒力氣回答多倫得的問題。

    多倫得盯著奧黛爾西精神海中熠熠生輝，散發出星辰光芒的知識團發呆，“嗯……是真實、預知、命運……這位神是誰？”

    “祂在米夫爾大陸？”

    “不可能啊。”

    多倫得嘀嘀咕咕，一臉驚訝：“諸神已死，整個大陸都成了被圈禁的羔羊。昧獸阻隔了大陸對外的所有聯係，若非我神格特殊也探測不到這裏。普通神祇不可能尋到這裏來。”

    他當初聽說了深淵至高的傳說，知曉黑荒原曾經是至高沉睡之地，為了膜拜至高而來。

    九大宇宙中，至高是支柱，是掌控。

    祂們是無上象征，是無盡之始的盡頭。

    強大的神靈附屬們畏懼至高，卻也憧憬至高。

    將祂們視為信仰，當成宇宙的起源，一切的盡頭。

    狂熱崇拜者會瘋狂追尋至高痕跡，為傳播至高之名而無窮盡地努力，即便身死也心甘情願。

    多倫得不算狂熱崇拜者裏最瘋狂的，但他也是至高崇拜者。

    他實力也算強悍，才循著傳說一路過來。

    多倫得是個旅行者，就大宇宙中如他這般無拘無束，自在遊走各大星球的神祇多如牛毛。

    多倫得沒想到，會有昧獸圈養了這片大陸。

    昧獸以愚昧信仰為食，是混亂，毀滅的象征。

    被昧獸圈禁的文明會被一次次毀滅。

    文明一次比一次虛弱落後，最後連帶著星球被吞噬掉。

    米夫爾大陸已經有七個消逝的強大魔法文明，依照多倫得推算，至多再經曆兩三次文明退化，星球徹底毀滅。

    昧獸的星球大多都比本身實力更強，每次文明吞噬都是昧獸精心設計。

    它會不停侵占規則，侵占神靈權柄，徹底跟星球同化。

    照常理而言，在第八次文明退化後，大陸規則會破碎得不成樣子，散落在星球各地。

    沒想到，真理權杖還溫養著部分真理法則。

    多倫得雙深邃如宇宙星辰的眼眸晶亮亮，他右手微微抬起，奧黛爾西就摔進了沙發裏：“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我們可以交換秘密。”多倫得絲毫沒有神祇的威嚴，他悠閑地再次翹起二郎腿，搬起小板凳坐到奧黛爾西對麵，一臉好奇：“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你要是講得我開心，我就告訴你，破局的關鍵。”

    “你一介凡人，為何能直視我的本體？”這簡直是天方夜譚，能被當成異聞流傳了。

    奧黛爾西勉強恢複了些力氣，捂著心口，感覺到撲通撲通亂跳的心髒，才稍稍安心了些。

    她剛抬起頭，多倫得的大臉就碰到了跟前兒，差點兒撞上奧黛爾西鼻頭。

    奧黛爾西又是心髒一跳，本能地甩出真理權杖。

    “你幹什麽？”

    “注意你的態度。”多倫得手指戳著自己：“我，掌控時間的偉大存在，通曉未來的預知者。”

    “你，卑微凡人，給我放尊重點兒。”

    哦。

    奧黛爾西嗓子有些幹澀，咽了咽唾沫，勉強按捺住顫抖的心，無言看著麵前眉飛色舞，自己說自己多偉大的偉大存在，沉默了好久。

    最後，奧黛爾西在多倫得有些不滿的目光中問：“您有信徒嗎？”

    神的本體她已經直視過，差點兒當場死亡，奧黛爾西不會質疑多倫得的神格。

    這樣偉大的存在，根本沒有欺騙自己的意義。

    可是，這位神不太像神。

    多倫得：“……”

    奧黛爾奇那小眼神兒，以為他沒有信徒嗎？

    他不滿地瞪奧黛爾西，奧黛爾西立刻露出尊敬的表情：“我隻是羨慕您的信徒擁有您這樣平易近人而又情緒豐富的主。”

    幸好，幸好她的主不是多倫得這樣的。

    “你確定自己還有主？”

    多倫得雙手環胸，後靠向椅背：“真理權杖的規則，足夠讓你明白大陸的部分真相。”

    小世界或星球的規則互相勾連，奧黛爾西得到真理權杖，完全可以借用規則勾連，探測大陸上的諸神狀態。

    “你的主是哪一位？你到現在還能繼續信，那……是真神？”

    多倫得不再吊兒郎當，他眼眸波光流轉，好似盛滿了宇宙星空。

    奧黛爾西有刹那心神凝智，幾乎無法控製自我被多倫得的眼神吸納進去，再次跌入深淵。

    但很快，奧黛爾西渾身一激靈，微微往後退，雙手合十，置於胸前：“主是真正的聖光。”

    多倫得懶得聽奧黛爾西的信徒講述，眼瞳淡漠，玩世不恭之中顯示出了三分不耐煩：“奧黛爾西，我其實還挺喜歡你。”

    凡人裏總會出那麽一兩個與眾不同的、能夠改天換地的家夥。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你應該知道，米夫爾正在沉淪，注定滅亡。”

    “你若不死，你會成為教會改革的領頭羊，不論你願意還是不願意，會有數不勝數的神職人員以你為標杆，以你為基準，他們會自動匯聚在你身邊，形成衝擊教會現有模式的改革浪潮。”

    “而這些並不是那家夥想看見的，”多倫得話中隱藏之意令奧黛爾西更加握緊了真理權杖。

    隱約探到大陸上蒙著陰霾時，奧黛爾西就沉甸甸的，走路都有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頭頂被陰雲籠罩的，發自內心的恐懼著烏雲中的偉大存在。

    奧黛爾西看不到祂的具體樣貌，但她明白，四大教會所供奉的東西就是起源之愁失控探險者們喊的偽神。

    偽神，祂不屬於米夫爾大陸。

    七個魔法文明全部沉淪在偽神腳下，成為過往雲煙。

    隻留下一座又一座的空城，書寫著他們的不甘和無奈。

    奧黛爾西也明白，起源之城中殘存的黑影是什麽。

    是魔法文明不甘的殘念，是徹底墮落瘋狂的靈魂。

    他們在滅世的浪潮裏墮落瘋狂，見證了家園和文明的毀滅，看到了米夫爾大陸注定的悲慘結局。

    一眼能望到底的未來，黑暗絕望。

    現在，奧黛爾西感同身受。

    麵前的多倫得，這位披著人皮的神，誰知道他的立場是正還是邪？

    他又是什麽身份。

    凡人卑微如螻蟻，如她這樣的凡人，在多倫得麵前又算得了什麽？

    多屯點悠然自得，給了奧黛爾西一些提示，“奧黛爾西，我是途經此地的旅遊者，對這裏並不感興趣。”

    “本來，我對你是有些興趣的，打算拐你回去當個侍從天使。現在看來，其他家夥半路截胡，先下手為強了。”

    “說說吧。”

    多倫得不擔心奧黛爾西會反抗，這位苦修者是相當從心的。

    當然，更關鍵的是神學改革正在萌芽之中，奧黛爾西是個聰明人，不會貿然觸怒他。

    “我曾經誤入過迷夢之城，傳說中的神之樂園。在那裏見到了神秘的店長，有幸讀到了兩三本書。”

    “我隻去過一次，那位偉大存在扮演著普普通通的人類店長在招待客人，除了這些，再沒有其他了。”

    “嗯？迷夢之城？”

    有關迷夢之城的傳說在大陸流傳已久，多倫得根本不信。

    迷夢之城不過是逝去諸神曾經建立起來的神之國度。

    後來，諸神隕落，神國裏頂多剩下些凡人繁衍生息。

    那些凡人國度都應該失去規則維係，淪為普通人。

    連魔法師都不可能再出現，別說是神了。

    “讓我瞧瞧。”

    多倫得微微抬手，奧黛爾西呼吸加快。

    “那、那是什麽？”

    啟封魔法學院上空，漂浮的藍天白雲之間，漠然浮現出一座座如夢似幻，巍峨綺麗的夢幻城池。

    這些城池的建築風格與米夫爾大陸現有文明截然不同，迥異至極。

    奧黛爾西這兩日走出秩序之境，魔法學院再次熱鬧起來。

    本就吸引了很多人注意，當那一座座城市出現，雷瓊半島徹底陷入了呆滯。

    弗蘭克都被驚動了，他和一位位係主任躍至半空，仔細打量之下，弗蘭克驚呼：“迷夢之城？”

    另幾位係主任心中也有幾乎相同的猜測，可他們誰都不敢確定。

    直到弗蘭克出聲。

    “這是典型的艾維娜魔法文明的建築，其中還柔雜了許多奇異的建築風格。”

    “人類沒有這樣磅礴偉岸、隱逸空間的力量。”

    眾人正在圍觀時，那幾乎已經降臨到現實的城池群落突然抖動起來。

    並且，所有城市都泛起水波一樣的紋路，慢慢消失了。

    與此同時，坐在辦公室中的多倫得扯動了下嘴角。

    半空中，突然有雷光乍現。

    一道道閃爍的雷霆璀璨極了，直直地將教學樓劈成了兩半。

    “嗨，可真小氣。”

    多倫得撇撇嘴，“你也就這點兒能耐了。”

    米夫爾大陸的規則昧獸侵蝕，可到底還存在著一定的排斥力。

    對方現在隻能輸送一部分力量進入米伏爾大陸，不可踏足星球一步。

    昧獸一旦進入星球，侵蝕規則的反噬會立刻降臨到他身上。

    多倫得完全不在意昧獸的針對，扯著奧黛爾西，身形順閃出現在另一間辦公室內，他似笑非笑盯著奧黛爾西：“你說的迷夢之城，就這模樣？”

    奧黛爾西微微呆住：“不，不可能啊。”

    奧黛爾西一直認為自己進入的神國是迷茫之城，是居住了神祇的神之國度。

    “裝，你再裝！拿到真理權杖的那刻，你就該知道諸神已死，神之國度隻剩下了凡人，你怎麽能在那裏見到真神？”

    奧黛爾西愣住。

    最近半年裏，她為了書寫《新神學理論》耗費太多心神，精神始終處在緊繃狀態。

    有時幾乎無法思考，隻能靠著本能行動。

    秩序之境幫她恢複了許多，可米夫爾大陸注定滅亡的現實令奧黛爾西遭受嚴重打擊。

    那種頭頂蘊藏巨大危險，陰雲密布的恐懼感徘徊在心頭。

    奧黛爾西隻想如何破局，完全忽略了這點。

    諸神已死。

    那麽，她見到的偉大存在又是怎麽回事？

    奧黛爾西的反應令多倫得挑了挑眉，這家夥居然沒騙他？

    多倫得也茫然了。

    他可以肯定，大陸上隻有他這麽一個撞進來的真神。

    他能發現米伏爾大陸和黑荒原是因為神格特殊，普通神祇想繞過昧獸進入米伏爾大陸，不可能瞞得過他。

    至於突然建立聯係……更是開玩笑。

    昧獸把大陸當成自留地，不會允許別人插手。

    多倫得喃喃自語：“神之下，不可能壓得住你的異變。”

    啊啊啊！到底是誰，要跟他搶可愛的信徒！

    明明是他先發現的，可惜就是多睡了幾年，這小丫頭自己個兒重新尋了個神信仰。

    還反過來看不起他。

    太過分啦！

    “主是為了給予我指引！”

    多倫得：“大陸如今存在的真神隻有我一個，你碰見的那家夥指不定在宇宙哪個犄角旮旯呆著呢。隔著老遠，你即便向祂祈禱，也得不到回應。”

    “我跟你說，你不如趁早信我。”多倫得苦口婆心：“等將來米夫爾大陸完蛋了，我可以讓你永生。”

    奧黛爾西沉著臉：“吾主是真正的聖光。”

    奧黛爾西油鹽不進，多倫得煩躁地撓了撓腦袋。

    “好！那就讓我瞧瞧，到底是誰……”搶老子看好的信徒！

    多倫得蔚藍色的眼瞳有旋渦在爆發，奧黛爾西模模糊糊聽見了青年淡漠高遠不同於以往的嗓音：“人分三六九等，神亦如此。”

    他乃是超越普通神靈的超等存在。

    舊日之下，無可匹敵。

    多倫得有些氣怒，這憤怒一成來自奧黛爾西，九成來自那不知名的神。

    大陸被多倫得暫居地。

    他壓根兒沒把昧獸放在心少，看門狗先拴著唄。

    主人會在意家門口的狗幹什麽嗎？

    他不在意。

    可他在意自己被隱瞞了，甚至沒有在那家夥插手米夫爾大陸時發現對方。

    這簡直就是將自己的臉往地上踩。

    多倫得隱沒在虛空中的本體化為煙塵，他探出了星光般的觸手，直直戳向奧黛腦海中瑩瑩發光的星輝。

    “吾乃星空引路人，掌控時間者，閣下，打擾了！”

    他手指直直戳向奧黛爾西腦海中的星輝最中央，瑩瑩光芒陡然大放。

    多倫得聽到了門啪嗒打開的聲音。

    一扇矗立在宇宙深處，無盡虛空的偉岸之門被他碰觸到了。

    門？

    門？！

    多倫得小心肝突然顫抖起來。

    “多倫得！”奧黛爾西又驚又怒，她無法阻止多倫得，心中糾結萬分，懊悔至極。

    本以為多倫得頂多從自己口中追尋部分信息，隻要她閉口不言，多倫得就沒有辦法。

    可她還是低估了神祇的偉岸和奇妙。

    多倫得居然能從她身上追尋到聖光所在。

    聖光給予了她指引，主給了她前行的力量和方向。

    若是他將多倫得引到那裏去，給主造成了麻煩……奧黛爾西懊悔得發抖，想也不想，死死拉住了多倫得。

    時間之神虛空中的輝煌本體光芒大放，宛如升起來的新一輪耀陽。

    還停留在室外，追尋迷夢之城蹤跡無所得的啟封眾人眼前突然亮了一下。

    璀璨的光完全蓋住了頭頂的太陽之光。

    弗蘭克手抖了一下，新心差點從喉嚨裏跳出來。

    他有些無奈，奧黛爾西這是又捅了什麽婁子？遭雷劈還不算嗎？

    真要把那些神祇引下來？

    他強壓住師生們的議論已經很艱難了。

    若是奧黛爾西再鬧出點事情來，弗蘭克不一定能保得住她。

    弗蘭克轉身回頭，望見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藍天白雲下，身披星辰光華、璀璨如耀陽、偉岸至極的存在身影陡然出現在天地間。

    星辰無光，日月黯淡。

    時間在此刻停止，好似連風都靜止了。

    虛幻模糊的朦朧身影隻是出現了刹那，卻風雲卷動，異象連連。

    一層層魔法元素歡快圍繞著披著星沙的模糊身影，祂分明矗立在你麵前，卻好付隔了千萬年時光。

    在過去，在現在，又在未來。

    “神啊！”

    “這是神跡啊！”

    略微發顫的聲音在四下傳來，弗蘭克眨眨眼，又眨了眨眼，嘴巴幾乎張成了o型。

    “我、我是在做夢嗎？那是奧黛爾西？”

    是的。

    整個學院的人們仰著頭，都看見星光輕紗中若隱若現，同樣隔著一層陰影的奧黛爾西。

    她身影閃爍著光芒，被偉大存在光芒環繞，看上去聖潔又出塵。

    宛如真正的神女。

    神女奧黛爾西此刻很難過，好似被撕成了無數碎片，撕心裂肺的痛感令她恨不能死過去。

    可偏偏又有強大的力量將她恢複。

    奧黛爾西模模糊糊中聽到了多倫得發抖抓狂，又隱含著後悔的顫抖聲音：“奧黛爾西，你可別死，你別死啊！”

    你死了，我可就完蛋了呀！

    門！

    門啊！

    奧黛爾西在身體半崩潰半修複的狀態中不停輪回。

    模糊中，她能看到宇宙星辰，看到了一顆顆不同的星球放大遠去。

    它們各自都披著不同的光，會有的美輪美奐，有的晦暗陰沉。

    那些逝去的光輝中若隱若現，展現出了各自不同的幻影。

    奧黛爾西腦袋亂哄哄地想著，那些也是神嗎？

    多倫得小心翼翼揪著生死中不斷輪轉的凡人區體，眼含熱淚：“奧黛爾西，我可就靠你了！”

    “你可得保佑我呀！”

    腦袋剛剛恢複了一點點的奧黛爾西冷不丁聽見這句話，苦修者心髒一顫：“多倫德閣下，您可莫要跟我開玩笑了。”

    她不知該如何稱呼多倫得，對方畢竟是神，現在直呼名字相當不禮貌。

    “不，你還是叫我多倫得吧，咱倆是朋友，對嗎？”

    奧黛爾西茫然：“啊？”

    “您剛才不是說想讓我當您的信徒嗎？”奧黛爾西渾身劇痛無比，根本無法思考，隻能靠著本能作答。

    這話尚未完全出口，多倫得星光化成的手掌死死捂住奧黛爾西嘴巴——你這是想讓我死啊！

    “保佑保佑！偉大無上的至高保佑，千萬不要是那會，千萬不要是那位！”

    多倫得能感覺到自己在時空轉換。

    他碰觸到奧黛爾西知識光輝師動用了一點點力量，被吸了進去。

    然後，他驚駭欲絕地看見了一扇門。

    比古老更古老，銜接萬千時空，凝聚無窮無盡知識的大門。

    多倫得心中不斷祈禱，可他還是帶著奧黛爾西被吸納力量席卷，一頭撞進了門內。

    “轟——”

    天地震蕩，宇宙崩潰。

    奧代爾西恢複了理智，多倫得縮小了無數倍，化為了與奧黛爾西一般大，但又不似人形的黑暗星體。

    他的神身在不斷發抖，披在星體上的星光黯淡得不成樣子，幾乎沒了丁點兒光芒。

    奧黛爾西抬起頭。

    散發著蒼茫古老氣息的神殿靜靜矗立，神殿四周圍繞著黑洞和星體。

    一顆顆璀璨星辰拱衛著古老蒼茫的神殿，圍繞著神殿不停旋轉。

    奧黛爾西心在顫抖，顫栗恐懼的情緒生起。

    那種幾乎要將她徹底碾壓吞噬的感覺，來得強烈迅速。

    “不要看！”

    多倫得過度恐懼，有些忽略了奧黛爾西，忘記對她提醒。

    等他反應過來，發現奧黛爾西蜷縮成了一團。

    她渾身散發出詭異紅光，好似要被同化在這混沌之中。

    多倫得慌忙按住奧黛爾西肩膀，手指再次觸碰凡人腦海中散發微光的星團。

    “也不知你走了什麽狗屎運，這裏是至高神殿，跟我一起跪著吧。”

    多倫得想哭，特別想哭。

    他是造了什麽孽，才會看中偉大至高的信徒。

    為什麽？為什麽呀？！

    這樣一個卑微若塵埃、掃一眼都會支離破碎的凡人！

    她何德何能，被至高青睞？

    多倫得：嗚嗚嗚！我好嫉妒！

    那可是無數神祇，做夢都想得到的偏愛。

    “至高……”

    奧黛爾西再次被從異化邊緣拽回來，懵懵被多倫德一同拽著跪在半空裏。

    她感知不到任何元素，有種心驚膽戰，隨時會摔下去的恐懼感，隻能拽著多倫得。

    “多倫得閣下，至高也是神嗎？”

    “我們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您不是要去尋鹿店長嗎？”

    奧黛爾西經曆過剛才的恐怖異化經曆，已經完全不敢抬頭了。

    她隻敢盯著自己破碎的衣角，聲音低落。

    多倫得深吸一口氣：“這要問你啊。”

    “奧黛爾西，你是怎麽做到的？”

    “那位可是比古老更古老的偉大存在。”

    多倫德瞅著奧黛爾的眼神夾雜著不可思議，還有一點點的羨慕嫉妒恨：“你一介凡人，何德何能？”

    奧黛爾西根本讀不懂多倫得的意思，但她隱隱約約明白了一點——那位神之國度的店長，或許是比她想象中更古老強大的存在，連多倫得這樣的神靈都要頂禮膜拜。

    跪在古老神廟前，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看不到日起日落，隻有恒久的星辰光輝輝閃耀。

    “多倫得閣下，我們要一直跪在這裏嗎？”

    奧黛爾西到底是凡人，她熬不住了。

    這種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氣氛太難過了，根本就是度秒如年。

    “對。”

    “我們不能隨意進出偉大至高的神殿，虛空至高性情溫和，或許……”多倫德話到嘴邊，戛然而止。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事情，表情變得有些驚恐，唰地轉頭看向自己羨慕的家夥。

    “怪不得，怪不得……”

    多倫得回憶起他偶然聽到的某個隱秘消息。

    那已經是太久遠前的事情，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可聯想到奧黛爾西所講的神之國度，凝聚在這個凡人精神海中的禁忌知識……至高啊！

    我這是倒了血黴了！

    虛空至高乃是知識和無窮智慧聚合體，知識在祂，時空在祂，命運在祂。

    世上無有虛空至高不知曉的事情。

    他們跪在這裏，闖進究極之門，至少會有神使的。

    可是，古老神殿似乎隻剩下了個空殼子。

    虛空至高很可能不在。

    多倫得又跪了許久，神殿安安靜靜。

    他披著的星辰光輝又暗淡了些：“奧黛爾西，你將遇見那位大人的過程原原本本告訴我，不要隱瞞我。否則，咱們倆都出不去了。”

    “我乃是神，死不了。可我會因為你死得罪至高大人，將來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米夫爾大陸還有你想完成的未來和理想，你不想就此消亡吧？”

    奧黛爾西緊張地攥了攥拳頭。

    她咬著牙，凡人之軀跪倒在至高神殿前，牙齒都在控製不住地上下打顫，渾身發抖。

    她像是落進了深海，身體隨時會崩裂，全靠著多倫得支撐到現在：“不可以。”

    “未經主的允許，我不能將那些事都告訴你。”

    多倫德喉嚨一噎，奧黛爾西雙手交疊，低聲喃喃自語：“您是至高無上的聖光，是指引眾生前路的太陽，您是一，也是萬。”

    “您是無窮盡知識的化身，是智慧的象征……”

    奧黛爾西低低的祈禱聲帶著顫抖和顫栗，發自內心的祈禱格外虔誠。

    飄搖的念誦聲慢慢隴住了奧黛爾西，她精神海中的那點星光跟著閃爍起來，伴隨著奧黛爾西念誦的節奏，隱隱約約出現了一扇門。

    多倫得狂喜，跟著念誦起來：“您是一，也是萬。”

    “您是眾生命運的歸宿，是舊日的支柱。”

    “時空在究極之門交匯，知識在門後聚集，您是知識的盡頭，無盡虛空的主宰。”

    “您虔誠的信徒祈求您，祈求得到您的寬恕，祈求您為我打開信仰國度的大門。”

    “我祈求您的注視，祈求您給予卑微有罪的信徒朝拜贖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