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2日。

    香江。

    養和醫院。

    專屬貴賓病房。

    楚堯躺在床上，各種儀器插滿，三十歲出頭的人，卻已經虛弱的如同八十老翁。

    樓道裏有人在吵。

    西裝革履的男人們，穿金戴銀的女人們，還有十幾個看上去不到五歲的小朋友。

    下屬。

    女人。

    孩子。

    作為一個身價上百億的富豪，當生命走到最後一刻時，或許沒有人，再希望他的生命出現奇跡。

    畢竟國家不會給發養老金。

    真要走了，反而更好。

    “水……”

    蒼白的嘴唇，微弱的翕動兩下。

    楚堯感到極致的口渴。

    但虛弱已經讓他說不出話。

    生命最後的這段時間，絕望之際，楚堯脾氣格外的暴躁，罵人，打人，都是常有的事兒。

    那些曾經的下屬，曾經的女人，都逐漸離得遠遠，生怕觸了黴頭。

    提前預備好讓他立下遺囑的律師，也被罵得狗血淋頭，吃了耳光。

    我要死了！

    誰還管那洪水滔天！

    也怪自己，這幾年剛愎自用，盛氣淩人，習慣一切都用錢砸。

    再加上暴富的時間也短，沒什麽底蘊。

    到這個關頭，身邊，竟無一個可用之人。

    他們……

    她們……

    它們……

    都像是一群卑劣而凶殘的鬣狗，在等待著獅王咽下最後一口氣。

    然後群起而分食。

    ……

    渴！

    渴死了！

    我想喝水！

    來人啊！

    快來人啊！

    楚堯無聲呐喊，卻發不出聲音。

    直到……

    一隻手忽然伸出，拿起桌上的水杯，輕輕的吹了吹，湊在嘴邊。

    於是溫熱而甘甜的清水入唇。

    是誰？

    彌留之際，楚堯眼前都已模糊。

    朦朦朧朧之間，楚堯卻覺得她很眼熟，帶給自己安心的感覺。

    努力的睜大眼！

    用盡全身的力氣，楚堯終於看清楚了。

    蘇婕。

    原來是她。

    自己的初戀女友。

    原來……是她……

    好久不見了。

    你……還好嗎？

    往事如潮水般襲來，如千軍萬馬，殺出兩行眼淚。

    在自己剛剛覺醒神豪係統，久貧乍富時，一下子就飄了。

    四處撩妹。

    經常夜不歸宿。

    蘇婕和自己聊了很久，好多次，當場抓包過好幾次。

    她，也原諒過自己很多次。

    但自己始終沒聽進去，反而膽子越來越大。

    以為，隻要給她錢，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直至……

    她再也無法忍受，獨自離去。

    自己曾經給了她很多錢，每年也都還會給她打錢，但她始終沒要。

    全部原路退回。

    久而久之，便也就成為心底一個隱秘的角落。

    春風得意時，很難想起來。

    就算是想起來，也趕緊轉移注意力。

    ——良心，就像是心髒裏一個三角形的鐵塊，當它感到不安時，便會轉動，攪動的心底一陣陣的疼。

    但當轉得久了，棱角磨損，三角成圓，便也不覺得痛了。

    隻是，現在……

    蘇婕此刻臉上帶著溫柔，輕輕撫摸著楚堯的臉。

    “玩夠了吧？”

    “這回我知道你每天晚上住在哪兒了。”

    她說話的語氣，像是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孩子。

    隻是，難免有幾分悵然。

    楚堯嘴唇努力的翕動著……

    “你想說什麽？”

    她低下頭，耳朵湊在嘴邊。

    楚堯：“想……想……吃麵。”

    她再次歎了口氣：“都成這樣了，你想吃也吃不下去了，下輩子吧啊。”

    楚堯沉默了一會兒。

    一個“好”字還沒說出口，便是感覺到一種無形的拉扯感。

    死亡，是身體基因的一個程序。

    現在，自己的程序，崩潰了。

    ……

    “啊！”

    一聲驚叫，楚堯從床上坐起。

    感覺像是做了個長長的夢，度過了真實、短暫卻浮華的一生。

    一時間，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是真實？

    還是虛幻？

    我……我這是在夢中？

    還是……重生了？

    環顧四周。

    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是一間一室一廳的出租屋，布置很熟悉。

    記憶碎片浮現。

    這裏是，白坑村，幸福小區，二樓，201。

    月租900塊錢。

    雖然房子有點舊，城中村級別的，不過，收拾得相當幹淨。

    唯一不好的，就是沒有空調。

    鵬城的夏天很熱，很悶。

    一覺睡醒，一身都是汗。

    如果吹著風扇，又很容易感冒，著涼。

    對上號了。

    楚堯感到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激動……

    伸手，在枕頭下一摸……

    手機。

    i1。

    有些發燙，像個暖手寶。

    屏幕上清楚浮現出日期，2014年，6月18日。

    楚堯清楚記得……

    這個吉利的日期。

    曾經，就是這一天，自己午睡醒來，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奇怪的聲音。

    神豪係統已綁定。

    然後……

    生命長河，開始流入另外一條支流。

    大水大魚，不足十年。

    直至大廈轟然崩塌。

    那麽……

    現在？

    【神豪係統正在加載中……】

    【1……12……58……99……100……】

    【加載成功，請確認是否綁定】

    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再一次浮現。

    一樣的畫麵。

    一樣的經曆。

    楚堯深吸口氣，意念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否（n）。

    【很遺憾，您已經放棄綁定】

    【祝您幸福】

    世界，安靜了。

    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楚堯抓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舒服了。

    這一刻，他莫名有種洗盡鉛華，不染塵埃，大徹大悟的感覺。

    ……

    “狗子，開門！”

    “我沒帶鑰匙！”

    咚咚咚！

    防盜門被敲響，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

    青春，活力，俏皮。

    楚堯嗖的一下，從床上蹦起來，拖鞋隻穿了一隻，就朝門口跑去。

    拉開門。

    蘇婕手中捧著半個西瓜，剛從冷櫃裏拿出來，還滋滋冒著寒氣。

    “熱死我了。”

    “下樓去買了個西瓜。”

    “想吃不？”

    “你咋拖鞋都沒穿？”

    她有點詫異的看著楚堯。

    眼睛通紅，好像要哭了。

    “不是，你咋了？幹啥？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麽還要哭了呢？”

    “出啥事兒了？”

    “家裏出事了？”

    把西瓜放在桌子上，蘇婕詫異問道，也有點緊張起來。

    楚堯一把抱住了她。

    溫熱的嬌軀。

    熟悉的氣味。

    眼淚逐漸縮了回去。

    “沒事，我就做了個夢。”

    “夢見咱倆分手了。”

    “給我那個傷心的啊……眼淚汪汪的……”

    楚堯隨口說著。

    蘇婕嗤之以鼻：“放屁！真要分手了，你才不會傷心呢，巴巴去找新的小姑娘了……”

    楚堯：……

    “我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嗎？”

    蘇婕哼了一聲，笑道：“是。”

    “這也就是窮，要是有錢，你早就當陳世美了。”

    我草！

    楚堯心中一顫，肝兒都在顫。

    竟能……看得如此之準？

    “淨瞎扯……”

    “我就不是這樣的人，我最忠貞了，不然你能看得上我？”

    蘇婕白了他一眼。

    笑著嗔道：“我眼瞎！”

    “行了，別嗶嗶了，過來吃西瓜！一會兒不涼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