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習慣了的。

    每次相親，但凡男方相親對象，知道她屁股後麵追著的鄭向東，都沒人要她，也沒人敢要她。

    周中鋒若是心裏膈應，那麽大家最好好聚好散。她薑舒蘭在另謀出路。

    周中鋒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朝著她敬禮，“薑舒蘭同誌，如果你願意，以後我會像保護國家一樣，保護你！”

    這話，讓薑舒蘭一怔，她眼眶瞬間紅了，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隻是，覺得心裏漲漲的。

    因為這是第一次有男同誌，在得知她和鄭向東的流言後，還願意繼續下去。

    見她不說話，周中鋒心裏七上八下。

    他想了想，從胸前的口袋裏麵拿下鋼筆，刷刷寫上一個地址。

    “這是我現在居住的招待所電話，你先回家跟家裏人商量，若是家人也同意，我可以隨時上門。”

    這是最後一個征求意見，也是一顆定心丸。

    而且，他上門也需要提前準備禮物，不能空手上女方的家門。

    薑舒蘭接過紙條，低頭看了下去，他的字跡很漂亮，遒勁有力風骨卓然。

    她抬頭看他，遲疑地點了點頭，“好！”

    原本蔣秀珍追過來，想替薑舒蘭解釋兩句，她不是江敏雲說的那種人。

    但她看到這一幕，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站在窗戶後麵，靜靜地看著兩人，突然就由衷地笑了起來，“舒蘭，這次你終歸是遇到對的人。”

    她原以為被江敏雲那麽一倒騰，這回相親怕是又要黃。

    但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讓她看到這一幕。

    蔣秀珍是由衷的高興，隻是笑容在觸及到於主任訓斥的江敏雲時，笑容便淡了幾分，她上前直接警告。

    “江知青，對的人，你破壞不了，錯的人，你破壞得剛剛好。”

    對的人是誰？

    錯的人又是誰？

    何嚐不是指周中鋒和鄒躍華兩個？

    江敏雲自然是聽到這話了，她臉色白了白，“蔣主任，我沒有——”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

    蔣秀珍嗤了一聲，都是千年狐狸精，玩什麽聊齋，她也不聽解釋，轉頭就跟著離去。

    倒是於主任，目光沉沉地盯著她半晌，最終歎了一口氣，“江知青，你會後悔的。”

    話落，他也跟著離開了。

    徒留，江敏雲一個人站在原地，臉色蒼白，她後悔？

    她後悔什麽？後悔放棄周中鋒這個窮當兵的嗎？

    怎麽可能！

    ……

    磨盤大隊老槐樹下，站著不少生產隊的社員們。

    蔣麗紅抓著一把瓜子，吐得漫天瓜子殼，跟著人嘮嗑，“我看啊，這次薑舒蘭相親，鐵定要黃！”

    “怎麽說？”

    “有我們家敏雲那麽優秀的大學生在，那當兵的能看上薑舒蘭？不是我吹，我家敏雲一去，那啊就沒薑舒蘭什麽事情了！”

    這話一落，大家麵麵相覷。

    “麗紅，你不怕薑家人聽到了，撕了你的皮！”

    “我怕什麽？就是薑家人來了，我也敢說！”

    剛從公社大隊部回來的薑舒蘭和江敏雲，兩人頓時站在原地。

    江敏雲有些局促，她恨不得上去捂著繼母的嘴才好。

    而薑舒蘭神色不變，甚至還朝著江敏雲笑了笑，這笑容就像是一記耳光打在江敏雲的臉上。

    先前，發生了什麽，江敏雲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江敏雲臉一紅，上前抓著蔣麗紅的手，就要離開，“嬸，我們回家！”

    “回什麽回？敏雲啊？你當著大家夥兒麵說一句實話，不要替薑舒蘭留臉子！”

    蔣麗紅甩開她的手，急吼吼地問道，“怎麽樣？是不是我說的那樣？那當兵的相上你了？沒相上薑舒蘭？”

    這話問得極為得意洋洋。

    江敏雲臊得頭都抬不起來，都不敢去看薑舒蘭的目光，她跺腳小聲道，“嬸，沒有，薑舒蘭和那當兵的成了！”

    蔣麗紅一怔，大著嗓門，“成了？那當兵的怎麽會看上薑舒蘭？你不是說薑舒蘭要嫁給鄭向東嗎？”

    真是怕什麽說什麽！

    江敏雲恨不得把對方的嘴給捂著才好，她急得都快哭了，“嬸，你快別說了！”

    她一邊拉蔣麗紅走，一邊著急罵。

    蔣麗紅被落了臉子，她不由地道，“薑舒蘭就算是和那當兵的成了也無所謂！”

    她衝著周圍看熱鬧的人招呼，“大夥明兒得來我家，吃我家敏雲的過門飯啊，男方明兒得來下定。”

    原本二婚是沒有這個過場的，但是這是江家的要求，鄒躍華想要娶江敏雲這個頭婚的。

    這過場啊！還非得走不可。

    大夥兒看了一場江家笑話。

    這才轉頭看向俏生生站在一旁的薑舒蘭，問，“舒蘭，你和那當兵的相親成了？”

    麵對和善地問，薑舒蘭點了點頭，抿著唇笑，“成了呢！”

    “哎喲，這好，這當兵的就是好，舒蘭，改明兒可要和你們喜酒啊！”

    薑舒蘭紅著臉點頭，她相親成功的消息，傳到薑家去，整個老薑家都是喜氣洋洋的。

    薑母一聽這話，更是雙手合十，一個勁兒地叨咕菩薩保佑。

    念完還不忘再次問一句。

    “舒蘭，你可不許騙娘，真和那當解放軍同誌成了？”

    真到這一步的時候，怎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薑舒蘭點頭，從棉衣兜裏麵掏出一張紙，聲音道，“娘，這是周同誌給我留的招待所的地址和電話，讓我回來問問家人，若是都滿意的話，那就給他電話，他好正式上門！”

    紙條攤開，是遒勁有力風骨卓然的字體，饒是薑母不識字，看起來也跟著賞心悅目。

    她忍不住道，“這個後生倒是懂禮！”

    有了鄭向東那個不請就上門的潑皮比著，知分寸懂禮貌的周中鋒簡直就算得上優秀同誌了。

    旁邊的薑家人也跟著喜氣洋洋地點頭，“這城裏的同誌，就是不一樣。”

    “舒蘭，明兒的一早，就去給人家回電話，就說我們家應了，隻管上門就是，咱們鄉下，不講究那麽多規矩。”

    薑母直接拍板。

    薑舒蘭紅著臉說，“那我明兒的和大嫂一起去公社大隊部，借電話，讓他上門。”

    有了這話，薑母點頭如釋重負，薑家人笑，整個一晚上，薑家個個都是喜的睡不著覺，他們家舒蘭啊！

    終於找到好對象了。

    隔天一早。

    薑舒蘭剛收拾妥當，甫一出門，就被外麵熱鬧的景象給嚇到了。

    社員們有的搬凳子，有的搬桌子，還有的在搬鍋碗瓢盆。

    總之，各個手裏都操著吃飯的家夥，忙得熱火朝天。

    薑舒蘭和蔣秀珍兩人麵麵相覷，蔣秀珍問道，“這是怎麽了？”

    旁邊路過的社員說了一句，“你們還不知道吧，今兒的是江家那丫頭辦過門，男方來下定呢！”

    這話一說，在屋內吃早飯的薑家人也跟著出來了。

    他們一聽這話，臉色就頓時一沉。

    薑母的死對頭張桂英，更是端著粗瓷碗呼嚕喝著大碴子粥，還不忘故意問一句，“老姐姐啊，你家這女婿，啥會兒來下定啊？”

    這哪裏是在問話？

    這就是在戳心。

    薑母就算是不爭饅頭也要爭口氣，她當即叉腰，先是一通誇。

    “這你可問對點兒了，我們家那當兵的女婿，可是懂禮了，怕我們老薑家當長輩的不同意，特特兒讓舒蘭回來征求我們長輩的意見，這不——”

    她努嘴，大嗓門，足夠在場的人都聽見，“舒蘭，這就去給公社，給我那當兵的女婿打電話，讓他今兒的就來下定！”

    這人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

    還能被這群撚酸的人給看笑話了去？

    這話一說，周圍看熱鬧的社員們都驚了，“你們老薑家也是今兒的下定啊？”

    這不和人家老江家撞一起了！

    薑舒蘭去看薑母，她沒吱聲，她知道因為自己的婚事。

    娘老子憋了好久的火氣，還不如由著對方發泄。

    果然，薑母斬釘截鐵地點頭，“舒蘭去打電話給周同誌，薑家小子們，都給我出門去借桌椅去，請人吃席麵兒來，今兒的我們老薑家也要熱鬧一番！”

    薑家當家的都發話了。

    下麵的自然照做了，薑舒蘭點頭，“那娘，我先去公社了，通知完了我就回來。”

    其實，她有些擔心，這會已經早上七點了，不確定對方能不能趕過來。

    但是，她娘都放話了，她自然要給她撐這個場麵。

    薑母大手一揮，“去吧，今兒的一定要把這女婿給帶回來。”

    薑舒蘭點頭，和蔣秀珍一起上了拖拉機就往公社大隊部趕去。

    他們磨盤生產隊沒裝電話，十好幾個大隊，也隻有公社大隊部主任辦公室，才裝得有電話。

    薑舒蘭到了以後，和於主任打了招呼。

    於主任笑眯眯地給她回應，態度極為和氣，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大領導的樣子。

    更甚至，得知她的來意，還主動把電話機專門搬到她旁邊，讓她能夠方便打。

    薑舒蘭道謝後，便從兜裏麵拿了紙條。

    在蔣秀珍和於主任的催促下，按照周中鋒留下的電話撥打了過去。

    隻是，第一次撥出去的時候，沒聲。

    薑舒蘭下意識地看向於主任，“打不通。”

    於主任看了看電話機子，想了想，“約摸著又老化了。”

    他一巴掌拍在電話機上，哐當哐當響了好幾聲。

    看得薑舒蘭嘴角抽了抽，就敲著於主任將電話機子遞過來，說，“來，你在試下。”

    這一次，電話有聲。

    隻是，一連著電話響了好多聲，直直轉接了兩次，才接通，“喂，這裏是第四招待所！”

    薑舒蘭深吸一口氣，字正腔圓，“你好，我找周中鋒周同誌。”

    “稍等。”

    電話安靜下來，旁邊的蔣秀珍和於主任都跟著著急起來，“這是怎麽了？”

    怎麽沒聲了？

    薑舒蘭朝著對方比了一個噓的動作，捂著話筒，“他們在找人。”

    這下，蔣秀珍和於主任才跟著鬆了一口氣。

    三分鍾後。

    那邊再次傳來動靜，“請問，確定是找周中鋒周同誌嗎？”

    薑舒蘭點頭，“確定！我找他有急事，麻煩您幫我快點接通一些。”

    那邊停頓片刻，接著道，“這位同誌，我這邊查到，對方已於昨天晚上離開了。”

    這話，讓薑舒蘭的臉徒然白了下來，她有些愕然，“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