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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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一落。

    宛若一聲炸雷,&nbp;&nbp;炸得在場人都回不過神。

    二手舊貨?

    就是在窮的人家,也沒見到哪家給聘禮是拿舊貨來的?

    定親結婚?

    那不就是講究一個新字?新人新事新氣象?

    可這堂堂的軋鋼一分廠的大廠長,竟然拿舊貨來敷衍,&nbp;&nbp;這就值得讓人回味了。

    大家瞬間把目光看向鄒躍華。

    鄒躍華沒想到,&nbp;&nbp;本來都掩飾過去的收音機,&nbp;&nbp;竟然又被薑舒蘭給拆穿了!

    她不是一個鄉下村姑嗎?

    怎麽會這麽了解?

    還這般直接指出這是二手舊貨!

    鄒躍華的臉色當場就青了片刻。

    他咬牙一字一頓,“薑舒蘭,你在胡謅什麽?我怎麽可能拿舊貨來當聘禮?”

    他堂堂大廠長,丟不起這個人!

    薑舒蘭直接略過他,&nbp;&nbp;沒搭理他。

    她偏頭看向一直沉默到現在的江敏雲,語氣淡淡,&nbp;&nbp;“江知青,你怎麽看?”

    二手舊貨和她沒關係。

    她之所以會點出來,是鄒躍華那咄咄逼人的態度。

    在周中鋒出現之前,鄒躍華、江敏雲,以及蔣麗紅聯合起來,欺壓她,欺負她的家人。

    她薑舒蘭雖然脾氣好,但是她卻不是聖人。

    做不到以德報怨。

    特意被點名的江敏雲,這會臉色極為難看,她本來是壓著薑舒蘭一頭的,因為她搶走了鄒躍華。

    因為鄒躍華帶來的聘禮讓她風光。

    但是,&nbp;&nbp;事情從周中鋒出現開始,&nbp;&nbp;就已經不可控了。

    周中鋒聘禮拿三轉一響,她的聘禮卻隻有一個收音機,&nbp;&nbp;而且還有可能是二手舊貨。

    這讓——

    向來高傲的江敏雲怎麽能接受?

    不過,&nbp;&nbp;江敏雲就是江敏雲,&nbp;&nbp;她情商極高。

    沒有正麵回答薑舒蘭的問題,而是低聲道,“我相信鄒躍華同誌!”

    這個回答,一如之前薑舒蘭說相信周中鋒一樣。

    極為高明。

    江敏雲沒有反水質問,讓鄒躍華算是暫時保留住了顏麵。

    他臉色稍霽,沉聲道,“我想起來了,收音機是提前買好的,所以放在家裏,被調皮的孩子不小心碰到了。”

    他特意強調了買這個字。

    這個借口,基本是完美。

    這讓周圍的人雖然驚訝,卻沒在追問,因為家家孩子沒有不調皮的。

    但是,薑舒蘭卻不一樣,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收音機的來路。

    因為此時此刻!

    鄒躍華的頭頂上正頂著彈幕。

    [臥槽?他說謊,還想把鍋給陽崽,這明明女主陪嫁的收音機,怎麽會在這裏?]

    [收音機背後還有字,當初女主離開時,留下的情書。]

    [這個收音機本來是鄒叔和女主的定情信物,就這樣被送給二婚老婆了?]

    [突然感覺舒舒和周大佬在一起挺好的。]

    [&nbp;&nbp;1,我周大佬的三轉一響,可是找人脈托關係連夜排隊等了半宿才買到的,和鄒叔這用過的二手比起來,周大佬就很真誠了。]

    [就我一個人在夾縫中磕糖嗎?還挺好磕,抱走我家舒舒和周大佬,我們不約。]

    看完前半截彈幕的薑舒蘭隻覺得被雷了半天,但是看到後半截後,她臉唰地一下子紅了,下意識地去看周中鋒。

    周中鋒挑眉,下意識地朝著她身後走了一步。

    薑舒蘭搖搖頭,不好意思說,在這種時候,彈幕上全部都是磕他們兩人cp的。

    薑舒蘭用力地捏了捏指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頭看向鄒躍華,“鄒躍華同誌,你確定這個新買的收音機,但不小心被孩子把玩了?”

    鄒躍華有些生氣,薑舒蘭為什麽這般一直揪著不放?

    他想也沒想道,“自然是!”

    “難不成我還能騙你不成,騙大家不成?”

    語氣極為斬釘截鐵。

    薑舒蘭靜靜地看著他片刻。

    便當著所有人的麵,突然走到了那收音機旁邊。

    她彎下身子,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撥開收音機後方的位置,抽出頂部的天線。

    上麵被天線藏在背後的位置,便露了出來。

    是一行很清楚的歪歪扭扭的梅花字。

    “躍華,對不起,我愛你——麗娜留。”

    薑舒蘭指腹在字體上停留片刻,垂眸輕聲道,“那這是什麽?也是你孩子刻下來的嗎?”

    隨著薑舒蘭這話落,所有人都跟著抻著腦袋看了過去。

    有好事識字社員,更是大喇喇地讀了出來,“躍華,對不起,我愛你,麗娜留。”

    這話一落,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下意識地看向江敏雲。

    麗娜明顯是個女人名字,一個女人對著鄒躍華說我愛你,那江敏雲又算什麽?

    江敏雲臉色有些不好看。

    有的社員更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滴媽呀,這麽肉麻?”

    “這怕是定情信物吧?不然誰會寫這麽肉麻的字!”

    “還我愛你,嘖嘖!”

    對於鄉下的社員們來說,他們這輩子都不會說出這麽肉麻的字。

    更有好奇者直接問道,“麗娜是誰啊?”

    這個名字一出,現場跟著一片安靜,鄒家跟著一起來的親戚,臉色頓時有些微妙。

    親戚們和社員們一起下意識地看向鄒躍華。

    他這個當事人送出來的收音機,他總該知道吧?

    鄒躍華此時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為不為過。

    他是不知道這個收音機背後有刻字的,更不知道喬麗娜當年離婚離開,竟然還留下這麽一行情書。

    不然,他根本不會讓娘老子換下原本要買收音機的錢。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種隱秘的事情,竟然會在這種場合下暴露出來。

    麵對眾人的責問,向來冷靜沉著的鄒躍華也不免,焦頭爛額。

    鄒躍華隻覺得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趕在了一塊,他張了張嘴,“我、這……”

    一張嘴,便不知道怎麽解釋了。

    麗娜解釋不清,躍華我愛你,更解釋不清。

    所有人看著他,等著他一個答案。

    一直沒能抬起頭的江敏雲,思慮再三,她不可能看著自己選擇的男人被人笑話,也不可能讓自己成為笑話。

    於是,江敏雲開口了,她忍辱負重地把責任擔下來,“是我,麗娜是躍華同誌給我起的城裏名字。”

    這話一落,薑舒蘭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江敏雲,她是真不知道麗娜是誰?

    還是假不知道麗娜是誰?

    如果是前者,薑舒蘭覺得她真是夠深情的,如果是後者,那麽對方的忍功倒是讓人可怕。

    鄒家人的臉色有些微妙,看著她的目光說不上來。

    唯獨,鄒躍華驚喜地看著她,他沒想到這個時候的江敏雲,竟然還會為他圓場,顧及他麵子。

    他選擇江敏雲果然選擇對了。

    江敏雲不敢去看,薑舒蘭那譏誚又了然的目光。

    她選擇了鄒躍華,那便是夫妻一體。

    她自然要維持鄒躍華的麵子,哪怕是她被打掉牙齒往肚子裏麵吞,她也要繼續下去。

    於是,江敏雲接著道,“這收音機不是薑舒蘭說的二手的,我早都和……”

    她麵露羞澀,“躍華同誌定情了,他給我起名麗娜,又買了新收音機,我就沒忍住在上麵刻了一行字,讓大家見笑了——”

    “你胡說!”

    江敏雲話還沒落,就被一陣尖銳的公鴨嗓給打斷了。

    下一秒,還沒待大家回過神來。

    就見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少年衝了過來,朝著江敏雲的肚子就撞了過去,惡狠狠地說,“你胡說,你胡說,你個壞女人,麗娜是我媽媽的名字,收音機是我媽媽的,才不是你!”

    小少年樣貌生得不錯,就是頭發有些長,身上的衣服的也不合身,棉衣扣子扣岔過了,一片長一片短。

    明顯沒被照顧到位。

    他出現的實在是太突然了,喊的也太突然了,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江敏雲就直接被撞到了那雪窩子的泥地裏麵,疼得她哎呦叫,半晌都有些回不過神。

    隨著,小少年口中那清晰的話,讓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什麽叫麗娜是他媽媽的名字?

    收音機也是他媽媽的?

    這個小娃娃是誰?

    大家齊齊地疑惑起來。

    唯獨,薑舒蘭格外清楚,因為小少年頭頂著彈幕。

    [臥槽,我家天才陽崽小時候這麽野嗎?]

    [&nbp;&nbp;1,習慣了陽崽長大後在領獎台上意氣風發的斯文模樣,這般野孩子有人認不出來啊]

    [隻有我覺得爽嗎?想想舒舒當後媽的時候被欺負得多慘啊,在看看江敏雲,莫名的爽感翻倍!]

    [&nbp;&nbp;1,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你們都注意到陽崽,隻有我注意到周大佬了嗎?當陽崽衝過來的那一刻,周周就下意識地擋在舒舒前麵,幾乎是秒反應,沒有任何停頓!]

    經過這個彈幕的提醒,後麵彈幕瞬間安靜了下來。

    薑舒蘭也愣了下,她這才注意到,原本站在她後麵的周中鋒。

    不知道何時跑到了她側前方了,瞧著那個方位,剛好是鄒陽要衝過來的角度。

    薑舒蘭頓了下,周中鋒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他不是針對你的。”

    薑舒蘭心髒怦地跳動了下,她嗯了一聲,小聲道,“謝謝!”

    隨即,她目光在鄒陽的烏漆嘛黑的小臉上停留片刻。

    在她得知的那些未來記憶片段裏麵,鄒陽小時候也就經曆過一年,這樣沒人細心照顧的生活。

    在她嫁到鄒家以後,鄒陽便再次成了城裏白白淨淨的小孩兒。

    她用了很大的精力,才把鄒陽那些野性的壞習慣培養過來。

    這才有了長大後,那個溫和疏離,優秀自律的鄒陽。

    甚至,就連趕她出鄒家大門的時候,他也用著極溫和的語氣告訴她,“抱歉,薑阿姨,我隻有一個母親。”

    而麵前這個小鄒陽張牙舞爪,猶似不解恨。

    他把江敏雲撞倒了不說,還學著大人的模樣,呸了一口吐沫,“壞女人,誰讓你搶我媽媽的名字,誰讓你搶我媽媽的收音機,誰讓你搶我爸爸!”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麗娜是她媽媽!

    鄒躍華可能是他爸爸!

    而鄒躍華的反應,也印證了大家的猜測。

    被吐口水的江敏雲有些懵,下意識地向鄒躍華求助。

    在她夢境裏麵,鄒躍華的一雙兒女極為優秀,知事懂禮。

    可是麵前這個凶巴巴,惡狠狠的熊孩子是誰?

    麵對未過門的小妻子的詢問,眾人的疑惑和不解一目了然。

    鄒躍華在鄒樣衝過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懵了。

    隨著,鄒陽那些話的說出來,他腦袋一片空白,此刻,他臉色鐵青,一股怒氣衝上腦門,血氣翻湧。

    他根本沒有做任何回答,便揚起巴掌,就朝著小鄒陽抬起巴掌,一巴掌高高地揚起,輕輕地落下,“鄒陽,誰讓你來的?”

    誰讓他這個時候來的?

    這孩子不是交給了他母親看管嗎?

    為什麽本該在平鄉市軋鋼一分廠家屬院筒子樓的,鄒陽會出現在這裏?

    還出現得如此之巧?

    那他和江敏雲之前做的那些掩飾又算什麽?

    巴掌不重,但是極為傷人,一巴掌把小鄒陽給打懵了。

    他抬手捂著自己小臉,眼眶含著淚,倔強,“他們說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我不信。”

    他吸了吸鼻子,“現在我信了!”憤怒了大吼了一句,“因為我親爸,根本不會打我!”

    這話,讓鄒躍華一怔,他心裏有些說不上來滋味,想喊,但是小鄒陽根本不看他。

    他起來就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麽,又折回去。

    到蔣麗紅麵前,從她懷裏硬生生地搶出了那個收音機。

    蔣麗紅不給,撕扯間,她著急,“你這孩子做什麽呢?”

    她拽著。

    鄒陽生氣,“這是我媽媽的收音機,不是你的,不是你們的!”

    拉扯間,收音機吧嗒掉在地上,摔得哐當一聲,一下子成了半殘廢。

    蔣麗紅一愣下意識地解釋,“不是我!”

    小鄒陽一下子懵了。

    他蹲在地上,撿起七零八落的收音機零件,可是怎麽拚也拚不完整。

    他眼淚刷的一下子下來了,他瞪了一眼蔣麗紅,接著朝著鄒躍華大吼道,“我恨你!”

    “你不是我爸!”

    不等鄒躍華反應過來,小鄒陽便跑沒影了。

    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鄒躍華一下子愣在原地,他從未想過最疼愛的兒子,竟然會說恨他。

    他才多大,十二歲而已。

    哪家父母不打孩子的?

    他怎麽能說恨他呢?

    鄒躍華愣神間,旁邊的鄒家親戚反應過來了,連忙催促,“躍華,快去追陽陽,陽陽從市內跑過來,三四十裏路啊!也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

    這話一說,蹲在地上捂著肚子哼唧的江敏雲也反應過來了。

    她捂著肚子,白著臉站起來,跟著道,“躍華,去追孩子,孩子不懂事,咱們大人不能跟他一般見識。”

    本來,她牽頭勸得還挺正常的,鄒躍華有些感動,但是聽了後半截。

    莫名的火氣就跟著上來了,孩子確實極為不懂事,要不是兒子鄒陽來了,他也不會丟這麽大的人。

    本來,慌都被圓過去了。

    不能想,一想就生氣,他冷斥道,“追什麽追?那麽大的孩子還不懂事,他既然敢跑來,自然有本事回去。”

    這話一落,鄒家人想勸,路上遇到拐子怎麽辦?

    但是看到鄒躍華那副堅定的模樣,頓時把話咽回去了。

    躍華要是去追孩子了,今兒的這過門下定怎麽辦?

    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殷切地看向江敏雲。

    原先那麽懂事識大體的江敏雲,總會幫忙孩子說話吧?

    哪裏想到,江敏雲一言不發,直接當做沒看見對方的期盼的眼神。

    她原先是不知道熊孩子是鄒陽。

    她打掉牙齒往肚子裏麵吞,結果就被那熊孩子給破壞了不說。

    還把她撞到泥地裏麵,疼就不說了,她身上穿著的可是唯一一件新棉衣了。

    這下,全髒了。

    讓哪個過門女主角,回去穿舊衣服,心裏也不舒服啊!

    這江敏雲不回答。

    場麵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不知道是誰先開口說了一句,“如果按照那個孩子的說法,這收音機是他媽媽的?”

    “敏雲那個對象,把前妻的收音機拿給新未婚妻當聘禮了?”

    “這……”

    這比二手貨還讓人難接受啊!

    你說二手貨是貪便宜,也能理解。

    但是,若是把前妻用過的東西,拿來當聘禮,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這話,讓鄒躍華臉色不好看,讓江敏雲的臉色能好看了?

    她有些待不下去了,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她還是不想放棄鄒躍華,實在是鄒躍華的未來太過顯耀了。

    江敏雲從泥地裏麵站了起來,低聲喊道,“躍華,家裏的席麵兒還在擺著,咱們先回家吧!”

    她低聲道。

    鄒躍華深吸一口氣,掃了一眼周圍還在竊竊私語的社員,甩袖而去。

    蔣麗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也跟著上去。

    倒是那原先被捧到天上的收音機一下子成了小可憐,沒人要了,七零八落地摔在地上。

    “江家的,收音機,你們不帶走啦?”

    有社員大著嗓門問道。

    前麵離開的鄒躍華腳步一頓,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江敏雲一看這,立馬小跑著追了上去,也沒提要收音機的事情。

    對於她來說,收音機是她的恥辱。

    倒是蔣麗紅想要去撿回來,指不定修修還能用,但是卻被江敏雲回頭給狠狠地拉走了。

    蔣麗紅沒辦法。

    她隻能回頭衝著社員們嚷嚷,“不要了,你們誰愛要誰要去!”

    話落,她小跑著跟著離開了,瞧著背影灰溜溜的,有些落荒而逃。

    蔣麗紅怎麽也沒想到,原本來笑話薑舒蘭的,結果笑話沒笑話到,反而丟盡了臉麵。

    他們一走。

    現場就安靜下來,原先被人追捧到天上的紅燈牌收音機。

    此刻就像是一個破抹布一樣,丟在地上,七零八落。

    有社員有些眼氣想要。

    但是,這東西又丟在薑家門口,想撿吧,又覺得沒麵子,

    便有社員試探道,“薑家的,你們要這收音機嗎?”

    對方問的是薑舒蘭。

    薑舒蘭下意識地搖頭。

    她要這收音機做什麽?還是鄒躍華和前妻的定情之物,她厭棄都來不及。

    一見到薑舒蘭搖頭。

    薑母也不貪這便宜,立馬道,“我們才不愛要,誰愛要誰拿去。”

    這話一落,那地上的收音機被人一個社員給撿了去。

    雖說結婚當聘禮嫌二手的,但是他們這白撿一個收音機,多好的事情啊!

    指不定回去修一修還能繼續聽不是嗎?

    看了這麽大一場熱鬧,社員們還想繼續去看薑家的熱鬧。

    這周同誌上門了,說親可不就是個熱鬧的事情?

    隻是,可惜薑母不願意,就朝著大家擺手,“下次再來吧,我們家還有事情。”

    社員們戀戀不舍地離開後。

    薑家人大眼瞪小眼,都齊刷刷地看著周中鋒。

    說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呢!

    見到小妹相的對象!

    小妹的對象,長得可真俊啊!

    薑舒蘭的幾個嫂子不約而同地想到,腿長臉好氣質冷,和生產隊裏麵的年輕小夥不一樣。

    這種見家長的場景,莫名地讓薑舒蘭有些臉紅,她佯裝沒看見三個嫂子的打趣,朝著周中鋒他們打招呼。

    “先進去吧!”

    隨即,周中鋒和薑舒蘭並排進屋。

    於主任被蔣秀珍招待著,許城兵則是在靜靜地打量著薑家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收拾得極為幹淨,夯實的地上沒有任何髒物色兒。

    瞧著薑舒蘭的家人也極為樸實,倒不是啥掐尖要強的人。

    還挺和氣,許城兵莫名地為周中鋒鬆了一口氣。

    當時,周中鋒找到他直接幫忙弄三轉一響,他就覺得是不是操之過急了,等周中鋒這邊得知薑舒蘭電話沒接到的時候。

    人就像是魔怔了一樣,一個人也要往這邊趕。

    他就覺得這已經不是操之過急了,是莽撞。

    如今,瞧著周中鋒這個相親對象,就這樣貌跟朵花一樣漂亮。

    這確實要急,要是慢一步,怕是要被別人搶先一步摘了。

    老話不是說,鮮花摘一朵少一朵,大家都盯著最漂亮的那一朵,搶著摘。

    等到堂屋了以後。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站在堂屋中間的位置,並未落座。

    薑舒蘭站定,朝著家人介紹道,“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這就是周中鋒周同誌。”

    這話一落。

    周中鋒便下意識地站直了幾分,朝著薑家人一一打了招呼。

    他樣貌俊,氣質冷,饒是放緩和了幾分,也讓薑家人有十足的壓迫感。

    不過好在,薑家人也都認識了周中鋒。

    再加上之前那一出,他們對周中鋒也格外有好感,所以對他都和氣地笑了笑。

    “周同誌坐吧!”

    話落,薑母還不忘朝著薑舒蘭使了眼色,“舒蘭去廚房做飯去,今兒晌午這頓飯你來掌鍋。”

    好好給周同誌露一手。

    這嫁人男方上門看家,看的就是女方的家庭,以及她個人的廚藝和針線活這類手藝。

    薑舒蘭針線活不出彩,但是她卻有一手好廚藝,一樣的飯菜到了她手裏,就格外的有滋有味起來。

    隻是,薑家疼她。

    薑母一直沒舍得讓薑舒蘭做飯,但是該薑舒蘭亮一手的時候,薑母也不會含糊。

    這關係到舒蘭的終身大事。

    薑舒蘭聞言,便去了廚房,他們家本來就準備了好菜,就是為了招待周中鋒的。

    她一下去,二嫂和三嫂也跟著悄悄去了廚房,準備去給舒蘭打下手。

    蔣秀珍則是領著於主任去了外麵溜達,把他給支開了。

    這下,屋內除了薑家父母和幾個哥哥外,就剩下了周中鋒以及許城兵。

    之所以讓許城兵留下來,便是把他當做了男方那邊的客來看待。

    這看家,哪裏能把男方客趕走的呢?

    而且,薑母也注意到了,之前許城兵進薑家院子時,那無聲的打量,顯然在替周中鋒考察呢!

    等隻剩下他們後。

    屋內便安靜了下來,還是薑父率先開口道,“周同誌,先坐!”

    這同誌長得真俊,瞧著也一身正氣,而且懂禮,先前還幫過他們家舒蘭解圍,這讓薑父越發滿意。

    周中鋒落座。

    薑父便開口,“周同誌,你今天能上門給我們家舒蘭解圍,我們全家人都很高興。”接著,他話鋒一轉,“我先替舒蘭謝謝你。”

    這副有理有據的樣子,不止是周中鋒驚訝了,連帶著旁聽的許城兵也跟著驚訝。

    這一點都不像一個種地一輩子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他們倒是不知道,薑父是做了一輩子的赤腳醫生,和人打交道。

    不止是看病,還要會說話,不然家裏早被醫鬧給鬧沒了。

    周中鋒搖頭,“叔,我這是應該做的。”

    也是他不好,沒接到薑舒蘭電話,這才鬧了這麽一出。

    他的誠懇的態度,越發讓薑父滿意,他繼續道,“你拿了三轉一響出來給我們家撐了麵子,你放心,我們家嫁閨女不是賣閨女,該給的陪嫁,我們是一點都不會少的。”

    周中鋒從來沒想過薑舒蘭陪嫁的問題。

    倒是許城兵聽到這話,有些意外,他開始還以為薑家沒有陪嫁呢!

    實在是鄉下這種情況多了去了。

    直接女方拿了彩禮,然後幹幹淨淨地走。

    薑母看了一眼許城兵,把薑父沒說完的接上,語氣溫和,“舒蘭是我們家唯一的老閨女,又是我們老來得女,從她出生開始,我們就在給她攢嫁妝了,這二十來年不說多,五六百還是有的,她出門子的時候,我們會給她全部帶上讓她傍身。”

    其實,是薑舒蘭趕上了好時候,原先家裏條件沒這麽好的。

    也是薑舒蘭年齡和家裏哥哥們差距太大,哥哥們都結婚生子了。

    她才出生,等她出生,薑父這個赤腳醫生就一下子,從原先那種得過且過的心態,變成了奮起的狀態。

    不止是光在他們大隊給人看病,連帶著其他大隊他也會去,更甚至跑得遠的地方還有其他公社和市裏。

    長久下來,也就慢慢攢了起來。

    許城兵總覺得薑母這話是對他說的。

    他沒想到這薑家這般疼閨女,陪嫁給五六百的,就算是他們省城也少見。

    這下,他越發替自己戰友高興

    周中鋒倒是沒這麽多彎彎繞,他皺眉,“叔嬸,我在部隊的工資津貼是養得起薑舒蘭同誌的。”

    言外之意,你們不用擔心舒蘭嫁人吃不上飯。

    周中鋒這話,到底是讓薑父和薑母高興的。

    薑父道,“周同誌是個厚道的,我們曉得,隻是我們——”

    說到這裏,他語氣藏著擔憂,“周同誌,我也不瞞你了,舒蘭這孩子,因為出生的晚,又是我們家唯一的女娃,我們家打小就格外嬌寵著她,不說要什麽買什麽,但是起碼她的要求,我們都沒拒絕過,但是正因為這樣,這孩子被我們養的太嬌了,下地幹活,插秧種田,這些活她怕是做不了。”

    也就是做做飯,偶爾洗下衣服,喂喂雞這種手頭輕便活,才會交給薑舒蘭。

    周中鋒聞言,道,“叔,這個你放心,她跟著我隨軍去海島那邊,是不需要種地插秧的做重活的。”

    “那我就放心了。”

    薑父就怕別讓她閨女嫁過去了,出力氣活,那不是要人命嗎?

    這個問題定了。

    薑父突然想起來,“我聽於主任說,你那邊催的急著離開,你看看大概什麽時候走?我們看個日子好結婚?”

    他閨女是頭婚,下定過門已經算是遭了,結婚這天,怎麽說也要好好辦上一場。

    他養閨女這麽多年,可不就是盼著閨女這一天嗎?

    周中鋒想了想,思忖片刻,“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您們看成嗎?”

    薑父沒說話。

    薑母倒是開口,有些猶豫,“這……會不會太快了?”

    盼著嫁閨女是一回事,但是這明天就結婚,怎麽心裏不是個滋味呢!

    薑父看了一眼薑母,想到鄭向東,心裏不由得沉沉,“就聽周同誌的吧,那就說好了,明天早上,周同誌你過來迎親?”頓了頓,他問了一句,“你父母會過來嗎?”

    “我父母那邊暫時過不來。”周中鋒自然沒有不答應的,他搖頭,“我沒問題,那明天上午十點,我來接舒蘭,帶她去領證。”

    薑父點頭,這下,基本事宜算是敲定下來了。

    閨女的終身大事,也是成了一大半。

    隻是,一想到閨女嫁給周中鋒後,就要去那千裏之外的海島,薑父和薑母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也嫁的太遠一些。

    隻是,鄭向東倒是近,他們不樂意。

    想來,周中鋒也算是合適的人選了。

    廚房。

    薑舒蘭將大哥前些天去山上獵來,沒舍得吃,暫時養著的野雞,給清洗幹淨後。

    把雞肚子裏麵塞上了小野蔥和野蒜苗,又切了一塊生薑丟進去,用著灶膛裏麵的小火燉著,熬成金黃色的雞湯。

    接著,從水缸旁邊的木桶裏麵撈起了一條魚,他們這邊別的不多,就是冬天的時候冰釣,魚特別多。

    薑家和尚多,你一個我一個,下工以後就去河邊砸個冰窟窿,就能撈上來魚來。

    薑舒蘭麻利的收拾幹淨後,又抽掉魚線,這才放在搪瓷盤裏麵。

    將切好的紅辣椒鋪在魚肉上麵,放在鍋裏麵清蒸起來。

    最後一道是肉菜,薑舒蘭用的是年前生產隊分下來還沒舍得吃完的臘肉。

    臘肉切片,放在鍋裏麵輕輕過一道,熬成湯是乳白色後,在撈起來和蒜苗一起清炒,翻炒之間,臘肉香味便撲鼻而來。

    薑家二嫂吸了一口香味,瞧著薑舒蘭那專注的樣子,忍不住好奇道,“舒蘭,你就不擔心周同誌他怎麽和爹娘談的呀?”

    自己的婚事,怎麽就這麽淡然呢!

    薑舒蘭利索將臘肉炒蒜苗給盛在白色鑲紅邊的搪瓷盤裏麵,擦掉了周圍的熱油。

    她笑了笑,“二嫂,爹娘會坑我嗎?”

    “那當然不會!”

    薑家二嫂道,公婆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疼閨女的父母,連帶著她這個媳婦嫁進來,也跟著沾了不少便宜。

    “那不就行了。”薑舒蘭笑著把菜遞給二嫂。

    又打開蒸籠,看了一眼蒸好的魚,在魚背部灑上蔥花。

    這下,菜算是全部做好了。

    薑舒蘭去了堂屋,聲音軟糯地招呼,“飯好了。”

    聽到這話的時候。

    堂屋坐著的許城兵早已經等著急了,雙方都在談事,廚房的香味飄過來,他都忘記了自己一開始來的目的是啥了!

    好在薑父薑母也直接開口了,“走吧,去嚐嚐我們家舒蘭的手藝。”

    這幾乎是他們這個地方,男方上門看家最基本的東西了。

    周中鋒點頭,其實在聞到香味的時候,他就知道薑舒蘭的廚藝可能不差,但是等坐上桌的時候,他更有了真切的感受。

    稱之為色香味俱全也不為過。

    等嚐到嘴巴裏麵,饒是不重視口腹之欲的周中鋒都沒忍住眯了眯眼。

    魚肉鮮嫩肥美,入口帶著一股辣感,回味無窮。

    臘肉勁道,一口下去滿是肉香味,至於橙黃的雞湯,極為鮮美。

    周中鋒下意識地抬頭去看薑舒蘭。

    薑舒蘭朝著他笑了笑,卻並未說話。

    薑家家風極好,哪怕是桌子上都是硬菜,孩子們也沒鬧。

    反而去了隔壁的小桌子上,他們這桌都是大人,真沒人搶。

    就是許城兵也不住點頭。

    心想,可讓是老周以後可算是有福氣了,討了個又漂亮又會做飯的媳婦。

    周中鋒和薑舒蘭目光對視,他低聲道,“你廚藝很好!”

    薑舒蘭抿著唇笑了。

    而薑父薑母這顆心,在聽到周中鋒這話後,算是徹底安定了下去。

    看家兒,看的不就是女方廚藝,針線活這些,他們家舒蘭雖然不能下地,但是架不住廚藝好啊!

    到最後,這一場飯,算是賓主宜歡。

    雙方都很滿意。

    等周中鋒和許城兵要離開的時候,薑舒蘭最小的侄兒子。

    小鐵蛋突然上去就抱著周中鋒的大腿,奶聲奶氣道,“姑父,姑父,你什麽時候還來我家呀?”

    這樣就又有肉吃了。

    這一抱,空氣中都安靜了下來。

    實在是周中鋒氣勢有些冷,頗有些怵人,小鐵蛋竟然不怕他。

    在大家以為周中鋒要拒絕小鐵蛋的時候。

    周中鋒順勢蹲了下去,將小鐵蛋舉了起來,露出笑容,“明天,明天我還過來。”

    小鐵蛋是薑舒蘭四哥的孩子,當年她四哥因為接她放學,出了事情,摔成了半殘廢。

    後來嫂子便離家了,就留下早產的小鐵蛋。

    因為全家人都忙著,所以最小的侄兒子,小鐵蛋幾乎是薑舒蘭一手帶大的,跟她極親。

    隻是,見到小鐵蛋和周中鋒親熱,薑舒蘭也有些吃味,要知道家裏麵,小鐵蛋就隻喜歡她。

    旁邊的許城兵何嚐不是呢,看著對孩子露出笑容的周中鋒,許城兵差點沒瞪大眼子。

    要知道,當年他們在部隊的時候,周中鋒可是出名的能夠製止小兒啼哭的閻王啊!

    竟然會對一個孩子露出笑容,還把孩子舉過頭頂,架在脖子上。

    小鐵蛋平時是個沉悶的性子,這會也不由得咯咯咯笑了起來,“那姑父,你明天早點來!”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他還伸出指頭要和周中鋒拉鉤。

    在大家都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周中鋒竟然真的伸出小拇指去和小鐵蛋拉鉤去了。

    這讓,一眾人都驚呆了。

    旁邊的薑家四哥走路不方便,他坐在椅子上,朝著小鐵蛋喊道,“鐵蛋過來,別煩你姑父!”

    小鐵蛋垂頭喪氣,周中鋒笑了笑,往他懷裏塞了一張大團結,“我明天來找你。”

    聞言,小鐵蛋露出了純真的笑容。

    不等薑家人拒絕那打發的大團結。

    周中鋒便出了門子,朝著薑父薑母道,“叔嬸,明天結婚的事情,還要你們多操勞一些。”

    他父母來不了,可不就得女方父母操勞了。

    薑父擺手,“都是我的孩子,什麽操勞不操勞的,沒這個說法。”

    接著,薑父的話,讓周中鋒心裏說不出的感激。

    在男方父母不在的情況下,薑家父母不止不挑剔男方父母做的不到位,反而還盡心盡力幫忙,操持結婚事宜。

    他們是真的很好,很開明了。

    連帶著許城兵也跟著不住的點頭,老周的未來丈母娘和老丈人是真不錯。

    這邊周中鋒心和薑父談妥了以後,便轉頭看向薑舒蘭,他什麽都沒說。

    卻仿佛什麽都說了。

    薑舒蘭紅了臉,目送著他離開。

    等他一走。

    薑家就隻剩下自己人了。

    薑母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掛不住了,她拉著薑舒蘭的手進了她屋子,還沒開口,眼淚就跟著下來了。

    “舒蘭,你明天就要結婚了,還嫁那麽遠,以後娘想看都看不到了。”

    該高興的,她閨女終於要嫁人了,但是真到這一步的時候,不舍是真的不舍。

    薑舒蘭坐在炕沿旁邊,默默地給薑母擦淚,“娘,別哭。”

    哪裏能不哭呢!

    一想到從小在身邊嬌養長大的閨女,馬上就要去千裏之外了,以後怕是一年連一麵都見不上。

    薑母眼淚流的更凶了,一邊流,根本說不上來話。

    旁邊的薑父跟著吧嗒吧嗒抽旱煙,“舒蘭,別管你娘,讓她哭會!”

    他也難受,心裏絞絞的。

    看到爹娘這樣,薑舒蘭也沒忍住淚眼朦朧,有些難過和不舍,“娘,我不嫁了,我哪裏都不嫁了,就在家住一輩子。”

    這話一說。

    薑母哭聲戛然而止,橫眉怒了,“那不行,嫁妝都給你準備好多年了。”

    當母親的就是這樣,盼著閨女出嫁,又舍不得閨女出嫁。

    薑舒蘭,“……”

    眼睜睜地看著上一秒還哭成淚人的母親。

    下一秒就去翻箱倒櫃,把炕櫃最裏麵的年代已久的包漿小木盒子找了出來。

    薑母遞給舒蘭,聲音還有些啞,但是卻沒了之前的黏糊,反而多了幾分高興。

    “舒蘭,你看看,這是我跟你爹這麽多年給你攢的嫁妝,咱出嫁的時候全部帶上,去婆家也腰板足。”

    語氣裏麵多了幾分炫耀。

    從舒蘭剛出生開始,那麽小的一個奶娃娃,她就開始給她攢嫁妝,開始的時候一個月也才攢五分兩毛的攢。

    到了後麵薑父為了老閨女努力奮鬥起來,去其他走街串巷的看病時,她給舒蘭攢的嫁妝才慢慢豐盈起來。

    硬生生的快二十年啊!

    攢了這五百多塊,就是家裏最窮的時候。

    薑母都沒想過去動這一筆錢。

    薑舒蘭看著那盒子裏麵的一盒子滿當當的毛票子,大到一張十塊的大團結,小到一分兩分五分,壓的平平整整。

    她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鼻頭發酸,“娘……”

    這哪裏是錢啊!

    這就是父母的愛啊,一點點一點點累計了二十多年的愛啊!

    他們家的條件真沒那麽好,也就是普通人家,這一筆錢,對於他們家來說,是天文數字。

    “別哭,舒蘭別哭,看著多,其實也不多,你想想一個月攢一點,時間久了就攢起來了。”

    薑母給她擦淚,自己反而笑了起來。

    “娘高興,你知道嗎?娘當年出嫁的時候沒嫁妝,我就想著我閨女一定要有。這才在你出生後讓你爹做這個木盒子,娘看著這小木盒子,就能想到有朝一日等你出嫁的時候,這個盒子一定給你裝滿當嫁妝,讓你帶上漂漂亮亮的去婆家,腰板挺直的告訴他們,我薑舒蘭娘家人有人,誰都不懼!”

    說到這裏,她語氣頓了頓,有些惋惜,“就是這婚事來的太急,最近幾個月毛票子沒有給你換成大團結。”

    以前的都換了,這些毛票子看起來不順眼。

    她閨女哪裏能用著這毛票子當陪嫁?最低也要大團結不是?

    薑舒蘭心裏辣的,她說不上來什麽感覺,眼眶生疼,嗓子生疼,“娘,我不要。”

    家裏本來就不富裕,這一大筆錢給她,家裏還過不過日子了?

    再加上,她還有哥嫂子。

    薑母瞪她,“這你必須要,我大話都放出去了,我可是跟周同誌說了,你是帶著五百塊錢的嫁妝嫁過去的,你哥他們自然也知道。”

    “他許了咱們三轉一響,咱們也不能比他差,曉得嗎?”

    不然那成什麽了?

    那成賣閨女啦!

    薑舒蘭說不出話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薑母把盒子裏麵塞的毛票子一點點拿出來,在最後的位置裏麵拿出了一個靛藍色花布包著的東西。

    正當薑舒蘭疑惑的時候。

    薑母打開了小布包,一點點露出了原貌,是兩條黃金!

    或者說是小黃魚。

    薑舒蘭的眼睛倏然睜大了,驚訝,“娘,咱們家怎麽有這種東西?”

    薑母笑了笑,把兩條小黃魚遞給她,“這就要說你爹了,當年他去城裏麵給別人看病的時候,心好救了一個掃廁所的大爺,免費給了兩副藥,大爺最後給了兩條小黃魚。”

    薑舒蘭是一丁點不知道的,她下意識地去看父親。

    薑父點頭,“你娘沒騙你。”

    薑舒蘭忍不住道,“爹,您心真善。”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種時候,去幫助那種成分不好掃廁所,還沒錢看病的這類病人的。

    基本都是白搭進去。

    薑母接過話,“也算是好心有好報!”

    她把兩條小黃魚塞到了薑舒蘭手裏,“這個你藏好了,當壓箱底,不要跟任何人說,不到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就不要動。”

    她又怕閨女死腦筋不舍得用,叮囑,“萬一,娘說萬一,萬一你婚後在那邊日子過的不好,就去把小黃魚當了,偷偷回來,爹娘養得起你前半輩子,就養得起你後輩子!”

    頓了頓,薑母想到自己年紀大了,不能陪舒蘭太久,她猶似不放心。

    “萬一我和你爹沒了,你也別怕,我跟你哥他們都說了,你原來住的屋兒給你留著,你啥會回來住都行,薑家永遠是你的家。”

    真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當媽的活著為閨女操心,就算是死了,還是擔心怕閨女將來過的不好,也要把閨女的路給鋪墊下來。

    這話一說,原本忍著沒哭的薑舒蘭再也忍不住了,她朝著薑母撲了過去,低聲喊了一聲,“娘……”

    低低糯糯的娘,帶著幾分不舍難過和感動。

    這一聲娘,喊的薑母也跟著肝腸寸斷,她抹淚,“怎麽就這麽快呢?之前還是個奶娃娃,怎麽一轉眼就要嫁人了呢?”

    薑母摸著薑舒蘭的頭,喃喃自語。

    薑父瞧著了皺眉,“別哭了,舒蘭明兒的結婚,大喜的日子,周同誌上門,腫眼泡子總是不好看的。”

    這話一落,母女兩人算是止住淚。

    薑父吧嗒吧嗒抽旱煙,抽完去寫了兩個藥方子,遞給舒蘭,“晚上用著藥草子敷敷臉,消消腫。”

    薑父是赤腳醫生,他爺爺算是大清朝最後的一批禦醫其中之一了。

    隻是,薑父的父親不精於此道,薑父又太小。

    薑父也就跟著薑老爺子學了幾年,後來薑老爺子沒了。

    他臨時抱佛腳,這才當了一個赤腳醫生,勉強算是一門手藝,能夠糊口。

    薑舒蘭知道父親是為她好,她點了點頭,她也懂一些藥理。

    隻是很粗淺的那種,也算是跟著薑父一起耳濡目染,時間久了,也就慢慢會了。

    薑舒蘭準備去隔壁家裏小藥房抓草藥,關門的時候,聽著爹娘在交談。

    “晚上就去把客人都接一接,該通知的都通知到位,明天的老閨女出嫁,不說風光大嫁,起碼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薑母點頭稱是,隨即又哽咽道,“當家的,我有些舍不得閨女。”

    她小聲的哭泣。回答她的是薑父一聲深深地歎氣。

    薑舒蘭手一頓,眼淚滑落間,她靜靜的拉上木門栓,懷裏抱著包漿的小木盒。

    她望著天邊的一輪靜謐的彎月,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她明天就要嫁人了。

    嫁給周中鋒。

    深夜,平鄉市交界處。

    鄭向東坐在大貨車上打盹,他周邊放著的是他趕了幾天才準備好的聘禮。

    當大貨車駛入平鄉市的時候。

    鄭向東的瞌睡一下子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平鄉市那個界碑,望著那即將天亮的夜色。

    蒼茫的夜色透過車窗玻璃,打在他俊美的麵容上,少了幾分陰柔多了幾分俊逸。

    他眺望著遠方,忍不住笑了,喃喃道,“舒蘭,等我來娶你。”

    他湊齊了聘禮,就差去接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