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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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的風帶著一絲涼意輕拂而過,聶迎未不禁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小跑到快遞櫃前,掏出手機飛快地掃了一下二維碼,“咚”的一聲輕響後,左下角的櫃門輕輕彈開。

    小區的路燈已經壞了好些日子,物業一直拖著沒修,快遞櫃自帶的燈又位於上方,聶迎未蹲下身低著頭,興許是東西較小又放得較深的緣故,她根本看不見快遞的具體位置,隻得伸手朝裏麵摸了摸。

    恍惚間,她好像摸到了什麽。

    之後,她感到手腕一緊,接著被狠狠拽了進去。

    由於櫃子太小,她的腦袋和肩膀被迫卡在櫃口,從肩膀處傳來的巨大拉力令她宛如被撕裂一般動彈不得,喉嚨裏不住地發出細碎的嗚咽聲,慌亂中她伸出另一隻手抵著櫃子,下一秒卻伴隨著骨頭斷裂的聲音,徹底消失在快遞櫃裏。

    櫃門“吱——”地緩緩合上,鎖扣扣上的同時,裏麵隱約傳來“咯吱咯吱”的咀嚼聲。

    月色沉沉,夜風依舊,快遞櫃靜靜地立在原地,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手機的鬧鈴孜孜不倦地響了六輪,聶迎未這才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從被子裏冒了頭,她睡眼惺忪地摸過手機,點開看了一眼,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

    難怪這麽餓。

    聶迎未胡亂地套了件衛衣,抬頭看見屋頂上貼的某個當紅男明星掛畫,立刻癡笑打了聲招呼,之後才起身洗漱。

    她從冰箱裏拿出麵包,順便看了一眼保質期。

    很好,才過期一天。

    美滋滋地切開麵包後,聶迎未哼著歌往裏麵擠了點沙拉醬,咬了一口後端著一杯白開水進了房間,然後從外套口袋裏翻出一小團黑色的半透明絮狀物。

    她朝著這東西吹了口氣,見它仍會微弱地掙紮兩下,這才放心地摳出中間黑色最濃鬱的部分,隨手抹在花盆裏的鵝卵石上,石頭的表麵瞬間浮現出幾朵栩栩如生的花朵的圖案,深黑色的花瓣竟莫名有些妖豔。

    聶迎未拿起石頭端詳了一陣,滿意地將其放在桌子上,隨後又將剩餘的黑色半透明絮狀物拍扁,折吧折吧後夾進麵包裏,三兩口匆匆吃完。

    真是一如既往的難吃啊。

    聶迎未皺著眉頭猛灌了一口水,拿起一旁的手機,對著桌上的石頭連拍了好幾張,又將這些照片上傳到淡水魚網,命名為“雨花石”,標價三十塊。

    想了想,她又將價格改成二十九快九,包郵。

    她的淡水魚賬號裏有一堆這樣的小石頭,已經賣出去不少了。

    聶迎未是一個魂族,可能也是碩果僅存的魂族。

    至少在她掙紮求生的這百十年,從未遇到過同類。

    魂族的體質很特殊,隻要堅持活到成年,就能點亮不老不死這一技能,但若要維持這一技能,又必須定期補充魂力。

    魂力這東西在以前在野外很容易獲取,後來隨著人類的大肆開發與破壞,加之相關政策的執行,可供以吸收的自然魂力越來越少。

    好在近二十年間,出現了新的替代品。

    隨著人類各方壓力的不斷增長,負麵情緒不斷攀升,形成了一種名為“禍”的新物種。它們會潛伏在城市各種陰暗的角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路過的人類的情緒,並在饑餓時吞食落單的人類。

    說來也怪,明明是誕生於人類本身的玩意兒,最終卻選擇以人類為食。

    好在“禍”本身的數量並不多,否則單單每年不斷上漲的失蹤人口,就足以引起社會恐慌了。

    隻是對於聶迎未來說,“禍”不僅稀少難尋,而且味道十分不友好,像是夏天裏腐爛發臭的肉塊,腥臭味直衝天靈蓋。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真不想吃這東西。

    回複了幾條砍價的留言,聶迎未放下手機,搬來筆記本癱在床上,她先是打開網站看了一眼先前發布的視頻,點擊和收藏幾乎和前一天沒什麽差別,長歎一聲後,打開pr軟件開始編輯新的視頻。

    聶迎未是個短視頻製作者,專門發布一些針對網上熱議的靈異或是離奇視頻的辟謠解說,相比較原視頻的播放量,她的辟謠視頻則慘烈多了,無論她多麽努力地尋找原視頻裏畫麵的出處,盡可能還原視頻內容原本的真相,告訴大家不信要不傳謠信真相信科學,她的播放量依舊上不去。

    大多數人隻關心這個視頻是否刺激,根本不在意它是否真實。

    將剪輯好的新視頻導出,上傳至相應網站,等待審核的期間,聶迎未打開私信翻看起來。

    除了莫名其妙罵她蹭熱度博眼球的之外,也有一些粉絲會發一些靈異視頻或是相關鏈接讓她鑒別。

    正好下一期的視頻素材還沒找到,聶迎未隨手從抽屜裏翻出一包幹脆麵,“哢嚓哢嚓”著看起了視頻。

    今天一共收到三個視頻,其中兩個一看就是假的,畫麵裏有很明顯的剪輯和特效的痕跡,令她意外的是第三個視頻。

    視頻剛開始時,隻能看見一段普通的山路,深夜的月光下,蟲鳴、風聲、衣料摩擦聲,以及細微且急促的呼吸聲。

    直到一分五十秒之後,畫麵中才出現兩個人影。

    由於距離較遠,天色暗沉,加上畫麵晃動得厲害,聶迎未看得有些費勁。

    那兩個人正一前一後朝前走著,突然,後麵的那個人不知何為突然騰空,整個上半身瞬間沒入一旁粗壯的樹幹中,雙腿懸在半空不停地抽搐。

    從畫麵外傳來一聲刻意壓抑的驚呼,畫麵頓時抖動得愈發厲害起來。

    由於事發突然,當走在前麵的男人發現不對並立刻轉過身時,對方已經停止了抽搐,雙腿正無力地垂在半空。

    片刻後,隻剩下半截的身軀宛如爛肉一般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而站在旁邊的男人隻是靜靜地看著。

    突然,他抬起頭,朝著拍攝者的方向看了過來。

    畫麵外的人低聲罵了一句什麽後,轉身跑開了。

    視頻的最後十幾秒,聶迎未隻能看見不斷閃過的地板以及拍攝者略帶急促的呼吸聲。

    看完視頻,聶迎未立刻給這位粉絲回複了一條信息,詢問這個視頻的拍攝者以及拍攝位置,不過對方應該不在線,並未及時回複。

    聶迎未保存好視頻,又重新看了一遍,石頭路和樹都很普通,根本看不出拍攝場地,除了視頻沒被編輯過這一點之外,她看不出其它有用的東西。

    很多可以稱之為靈異的東西,諸如“禍”一類,是無法在電子設備上留下影像的,不僅如此,甚至很少有人能用肉眼捕捉到他們的存在。聶迎未作為魂族,自然能夠看到一些常人無法看到的東西,但若是透過視頻,她能看見的內容則和常人無異。

    從視頻裏呈現的結果來看,大概率是“禍”在作祟,但她依舊想去一次現場,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好在聶迎未沒有等待太久,約莫下午六點,對方回了一條消息。

    是一個定位。

    她又追問對方是否是拍攝者本人,但並未收到回複。

    聶迎未記下定位,匆匆收拾了一些東西,壓縮餅幹、水、手電筒、換洗衣物、移動充之類,通用塞進一個小背包裏。臨出門前,她想了想,又在口袋裏塞了兩塊鵝卵石。

    抵達高鐵站後,她坐了七八個小時的高鐵,又轉乘三個小時的大巴車,再跟著導航步行了整整四十多分鍾,這才抵達了目的地附近。

    這會兒天剛亮,前方是一大片聳立的山林,此時正值春季,樹木枝繁葉茂,深淺不一的綠色相□□綴,襯著遠處淺色的天空和暖色的陽光,空氣中甚至夾雜著沁人心脾的清香。

    聶迎未深吸一口氣,眯著眼沉浸了一會兒,才抬腳便往裏走。

    山林的四周架著高高的鐵絲網,頂端纏著帶刺的環形鐵絲,聶迎未繞了一大圈沒找到入口,索性攀著鐵絲網直接爬了上去。

    頂端的鐵絲不僅帶刺,還帶電。

    聶迎未仗著自己魂族的身份,盯著眼前的鐵絲看了許久,最終心一橫,腳下用力一蹬,騰空時抓住鐵絲往裏翻去。

    巨大的電流通過身體時,聶迎未感覺通體針刺般的麻,並且痛感不斷放大,她甚至能看見電光在眼前不斷閃爍。

    聶迎未試圖鬆手,卻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幾秒的時間,她的身體騰起煙火,伴隨著劈裏啪啦的聲響,她熟了,也沒氣了。

    順著鐵絲網跌落下來後,聶迎未趴在厚厚的草地上,嗅著空氣裏濃烈的焦糊味,靜靜地等著自己慢慢恢複。

    沐浴著暖暖的陽光,聶迎未不知不覺睡了一覺,等她醒來時,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她打著哈欠站起身,身上焦枯的衣服碎片簌簌地往下掉,她低頭看了一眼,正準備從包裏拿出替換的衣服,卻發現一個男人正蹲在不遠處,歪著腦袋盯著她看。

    男人戴著黑色的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濃密的睫毛下,淺棕色的眸子宛如玻璃珠似的透亮,他的眼角微微上揚,眼角微微揚起,神情專注。

    不得不說,這是一雙十分漂亮的眼睛。

    這時,男人撐著膝蓋站了起來,聶迎未一驚,本能地將手裏的包照著他的麵門砸了過去,扔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衝動了,衣服還沒拿出來。

    男人毫不費力地接過包,在手裏顛了顛,看了她一眼後,又給輕輕扔了回來。

    “穿上衣服。”男人皺了皺眉,語氣中滿是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