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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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二不動聲色,頭也沒抬,“是,忠義侯連夜覲見。”

    忠義侯府,和當初的護國公府一起擁護初代晉朝皇帝的人,隻不過護國公是武將,而忠義侯是文臣。

    如今的忠義侯葉崇,乃葉清歌的父親,當初在大戎攻破建康城後,帶著全家老小躲去了江南,葉清歌在途中落了水,醒來以後就變成了二十一世紀的葉清歌,還遇到了困難的楚穆炎。

    葉清歌根據知道的原書的情節,和葉崇合謀後,為正處於艱難時期的楚穆炎提供了一些幫助。

    但楚穆炎本就是可以打回建康城的,有沒有忠義侯府的幫忙,對楚穆炎來說,本是無所謂的。

    但卻正是因為有了這原本就不需要的幫助,楚穆炎登基後,不僅恢複了忠義侯的爵位,還給予了他不少實權,葉崇在前朝中可謂是風頭無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是男主晉翎都有點受他掣肘。

    雲勵寒才回到寢宮,隻是一個沐浴的功夫,葉清歌被罰跪的消息就已經入了葉崇的耳朵,在宮門已經落了鎖的時刻,葉崇竟然還能大搖大擺的進宮來求見。

    可見葉崇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內宮的角角落落。

    楚穆炎這個皇帝當的,還真不是一般的失敗。

    雲勵寒吩咐暗二起身後,兀自拿起了案幾上的奏章,“讓他候著罷。”

    葉崇想覲見是葉崇自己的事,要不要見葉崇是雲勵寒的事,況且原主的記憶跨越時間太久,對於雲勵寒了解目前的處境並沒有多少幫助,而這些積了兩個月灰的奏疏,正好對雲勵寒大有用處。

    月色朦朧,宮影重重,微風徐徐拂過,吹動樹影婆娑,青年一襲暗紅長袍端坐於案幾前,滿頭烏發僅用一根綢帶係著,盡數披於腦後,露出一張線條流暢的臉。

    昏黃的燈光明明滅滅,青年眉眼疏離,黝黑的眸子中端的是認真,白皙纖長的手腕從衣袖中伸出,狼毫筆被握在手中,朱筆揮灑間,奏疏便已批注好。

    靜默的夜裏,隻有狼毫摩擦書頁的聲音,青年立的筆挺,仿若一副淡妝濃抹的水墨畫,渾身氣質不似凡人。

    突兀的,一聲吵鬧打破了這一瞬的和諧,等候了近一個時辰的葉崇再也按耐不住,不顧阻攔的衝了進來。

    守在門口的小鄧子死命拉著葉崇的衣擺,力氣之大讓真絲製成的衣衫抽了絲,衣衫下擺破破爛爛。

    雲勵寒本是不喜熱鬧的,就安排了小鄧子一人守著,原本也意料到了這種情況,隻是沒有想到,葉崇竟是連一個時辰都等不及了。

    在小鄧子一張苦瓜臉,就要下跪認錯時,雲勵寒揮了揮手,“你先出去罷。”

    小鄧子應了一聲,臨出門還對著葉崇狠狠翻了一個白眼,隨後又關上了殿門。

    葉崇麵色沉重,眼眸垂的很低,微微彎腰行了一禮,“還請陛下贖罪,老臣深夜前來,自知於理不合,但還請陛下看在老臣拳拳之心的份上,不要於老臣計較。”

    葉崇姿態放的很低,上來就認錯,將雲勵寒高高的架了起來,倘若還要追究他夜闖宮門的罪過,那就是雲勵寒的不是了。

    就連9527都看不下去了,低聲罵了句,“老狐狸!”

    雲勵寒放下手中的朱筆,不似原主見到葉崇那般高興的迎上去,反而是端坐在原地,隻微微抬眸,漫不經心的掃過葉崇,視線並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倘若……朕不恕你罪呢?葉大人……”

    葉崇下意識抬眸,猛然間撞進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隻是那般淡然的看著他,卻讓葉崇不由得心下一緊。

    明明是平淡如水的眸子,卻仿佛是能夠穿透人心一般,葉崇呼吸滯了一瞬,“噗通”一聲,當即就跪在了地上。

    他……好似知道了什麽……

    但葉崇不知道雲勵寒到底知道了多少,隻希望還沒有被抓住太多把柄。

    太久沒有如此跪過,葉崇的膝蓋磕的生疼,但他卻絲毫不敢有所表現,隻是深深的將透露埋在胸前,誠惶誠恐的開口,“微臣知錯,但憑陛下懲罰。”

    “哦?是嗎?”雲勵寒語氣訝異,一雙眸子閃爍著求知的光,“不知道葉大人到底犯了什麽錯呢?”

    葉崇內心天人膠著,一時之間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回答才好,他沒想到,這個向來有什麽說什麽的帝王,此刻竟會變的如此難纏。

    “微臣……微臣夜闖宮門,以下犯上,還請陛下懲罰。”

    葉崇避重就輕的話語也不出雲勵寒的所料,但他卻不想讓葉崇就此安心一絲一毫,隻有內心忐忑了,才會露出更多破綻不是嗎。

    沉默片刻,雲勵寒開口,語調輕快,“葉大人在朝為官這麽多年,想必應該如何懲罰,心裏是有數的吧?朕也不難為葉大人,葉大人隻自行前去領罰如何?”

    皮球又被踢了回來。

    葉崇雙手緊緊的捏在一起,失策!懲罰輕了,皇帝那裏說不過去,懲罰重了,受罪的還是自己。

    還是大意了,原本以為皇帝已經被完全掌握在手心,一聽到女兒受罰的消息,他就急急忙忙的進了宮。

    卻又忘了,既然皇帝都懲罰了女兒,那一定是有什麽原因導致他們失去了對皇帝的控製,也是這段時間眾人的吹捧讓他有些飄飄然了。

    葉崇也不愧是老狐狸,很懂的棄軍保帥的道理,雖然不知道葉清歌究竟是如何惹惱了皇帝,但隻要她還在後宮,葉崇恢複原職是早晚的事情,況且,他的侯爵也不是皇帝想撤就能隨便撤掉的。

    葉崇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微臣……微臣不能陪伴陛下了,微臣懇請致仕,交還丞相這一官職。”

    葉崇也帶了一絲賭博的心思,有點祈盼皇帝看在他選擇了直接辭官的份上,能就此打住,輕拿輕放。

    然而,葉崇終究還是失望了。

    一直坦然坐著的帝王突然間起身走到了他麵前,居高臨下的看向他,葉崇不敢抬頭,可那視線卻好似能夠穿透一切,讓他不由得心肝都跟著顫了顫。

    隻聽見清冷的男聲不急不徐,“看來葉大人的律令學的還是很不錯的,不過……”雲勵寒話鋒一轉,“朕還有一件事情十分好奇,讓葉大人不惜夜闖宮門也要見朕的事情,是有多麽的十萬火急呢?”

    葉崇:“……”

    他也沒想到雲勵寒會這麽較真啊,以前他又不是沒闖過,也沒有出什麽事啊。

    然而,這話葉崇不敢說,他隻是低著頭,將滿腔的怒火隱藏起來,“微臣惶恐……”

    “嘖!”雲勵寒歎了口氣,好似對葉崇的話有些不滿意,“葉大人,朕還未治你的罪呢,惶恐什麽啊?”

    “微臣……微臣……”

    葉崇的身體抖成了篩子,說話也是磕磕絆絆的樣子,好似被嚇傻了一般。

    “葉大人,”雲勵寒淡然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裏也沒有旁的人,葉大人何必呢?”

    霎時,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中,隻能聽到雲勵寒淺淺的呼吸。

    明明現在時候還是夏季,但葉崇卻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凍的他渾身的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動。

    他本以為雲勵寒隻是知道了一些什麽消息,這次隻是拿他來試探一番,哪裏想的到,他竟然就這麽直接攤牌了!

    葉崇腦子瘋狂的轉動,試圖挖掘出哪怕隻有一點補救的話。

    但目之所極的暗紅色衣擺卻突兀的離開了葉崇的視線,年輕帝王低低的歎了口氣,平淡的聲音染上了一絲笑意,“來人!”

    殿門應聲而開,小鄧子麵無表情的路過葉崇後跪在了他前麵,“陛下。”

    雲勵寒語氣猛的冷了下來,“替葉大人……脫去他的官帽,送他出宮罷。”

    說罷,雲勵寒一個眼神都沒有投給葉崇,轉身進了寢宮。

    直到雲勵寒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似有若無的腳步聲也聽不到絲毫,小鄧子才起身拽起了葉崇的胳膊,隨後手腳麻利的脫了葉崇的外衣和帽子,隨意的遞給一旁的小太監後,伸手引著葉崇,“葉侯爺,咱們走吧。”

    葉崇一身純白裏衣,更襯的一張老臉漆黑如墨,他斜斜撇了小鄧子一眼,“不過一介閹人!”

    小鄧子也不惱,依舊好言相勸,“葉侯爺,咱們得趁早,不然啊,可趕不上明早的朝會了呢。”

    葉崇心下一驚,皇帝明明已經兩個月沒有上朝了,怎麽會……

    突然想到了什麽,葉崇也顧不得被他所謂的一介閹人看笑話,隻著一件裏衣便急急忙忙的向宮外走去。

    9527在雲勵寒回到寢殿後飄了出來,五彩的光芒閃爍的格外耀眼,“大佬……我沒看明白,咱們暗戳戳搞事情不好嗎?為什麽要讓那個老狐狸知道?”

    然而,9527的好奇心並沒有得到解答,雲勵寒隻是笑笑,“睡覺。”

    ——

    宮燈搖曳,細碎的光穿透清薄的紗帳照在雲勵寒臉上,初旭還未升起,雲勵寒便被小鄧子伺候著穿衣,順帶提了一嘴,“葉美人身子經受不住,暈過去了。”

    雲勵寒唇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十二個時辰,少一刻都不行,暈了潑一盆冷水澆醒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