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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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碎的陽光穿透重重疊疊的雲層,從天際灑向人間。
江城中學門口側邊的榕樹下,站著一白衣黑褲的青年,黑色的邁巴赫安靜地停靠在他的身後,雪白的襯衫映托著他幹淨清爽的麵容。
青年身形頎長,麵容冷寂,是時下無數少女們最喜歡的模樣。
青年微微抬起頭,細碎的發絲順勢向兩邊滑去,露出他光潔的額頭,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幽深如千年古潭般的眸子。
而在青年背後不遠的地方,一名衣著樸素的中年女人正在四處張望,她兩隻手不斷的交織揉搓著,渾濁的眼眸裏是一種滿帶著的渴求。
突然間,兩道似銀鈴般清脆的女聲響起,“哥”
緊接著便是兩名青春靚麗穿著校服的少女向著青年跑了過來。
她們一婉約一靈動,寬大的校服並未曾遮擋她們姣好的容顏,臉頰上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笑容,是正值青春活力的模樣。
孟菲滿頭的烏絲被一根橡皮筋盡數紮在了腦後,走路的同時馬尾一甩一甩,溫婉又不失俏皮,常年練舞使得她腰細腿長,是學校裏不少青春少年心目中的女神。
雲安安一頭齊耳短發,此刻的她早已脫離了當年的瘦弱,因著小時候的經曆,缺乏安全感的雲安安被雲勵寒扔去了練武,此刻不過十六歲的她,卻已是將跆拳道各個比賽的獎杯都拿了個遍。
雲安安和孟菲一人抱住了雲勵寒的一隻手臂撒嬌。
雲安安從始至終都是哥哥的貼心小棉襖,雖然對於雲勵寒能夠來接自己放學這件事情也感到非常的高興,但關心哥哥的話也在同一時間脫口而出,“哥,你今天怎麽有空來接我們放學呀”
“實驗室裏現在不忙嗎”
雲勵寒並未像雲安安那般按部就班的念書,十二歲時進入了江城大學的少年班,如今十七歲的他已經是博士在讀,攻克國家信息安全方麵。
不同於雲安安的細聲詢問,孟菲張口就是打趣,“我可是好久沒見到你這個大忙人了,今天難不成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雲安安瞪了孟菲一眼,“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孟菲回頭衝雲安安吐舌頭,“略略略,有本事就用你學的跆拳道來打我啊。”
也許是因為在那六年暗無天日的光陰中,是雲勵寒將她拉出了沼澤,無論對外表現得多麽強大的雲安安在雲勵寒麵前始終都像個小孩一般。
而對外溫婉淑良的孟菲,卻無時無刻不在雲勵寒麵前展示著她調皮的一麵。
對於兩個妹妹截然不同的性格,這麽多年雲勵寒早已習慣,青年仿佛是一幕戲劇之外的旁觀者,任由兩個姑娘吵鬧遊玩,他始終眉目清冷,不急不緩。
等二人吵累了,有些口幹舌燥停下來的時候,雲勵寒才輕聲開口,“累了”
雲安安和孟菲四目相對,隨後又同時撇過了頭,異口同聲地答道,“才沒有”
雲勵寒莞爾,“不累的話,可以繼續吵。”
反正現在賀書源和賀聽琴兩兄妹還沒有出來,杜鵑也還未曾見到她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兒子,他有的是時間。
“不吵了,不吵了。”
孟菲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雲安安,“哥每次都不幫我。”
“略略略”這次輪到了雲安安吐舌頭,小姑娘高傲的揚起頭顱,語調中滿滿都是欣喜,“誰讓哥哥最愛我。”
突然,一直被雲勵寒留心著的杜鵑急匆匆從榕樹後衝了出去,徑直攔在了一對少男少女麵前。
杜鵑雙眼閃著淚花,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盯著賀書源,整整十年的期盼,渴望與思念,在這一瞬間全部化作了晶瑩的淚滴,洶湧的眼淚就像是那泄了閘的洪水一般,不停地從杜鵑的眼眶中蓬薄而出,怎麽都止不住。
“哥,我害怕”賀聽琴大叫了一聲,死死地抓住了賀書源的胳膊,眼前這個中年女人的眸光讓她感到心驚膽顫。
賀書源忙將賀聽琴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對著杜鵑怒目圓視,“你是什麽人攔著我們幹什麽你再不走開,我要報警了。”
賀書源望著杜鵑的眼神全然都是陌生,那樣淡漠,甚至是帶著隱隱忌憚的眸光深深地刺痛了杜鵑的心,她隻覺得仿佛是有一把刀絞向了她的五髒六腑,讓她感到痛不欲生。
明明,明明在她入獄之前,她還是隔三差五的去探望一下這個兒子的。
明明,明明兒子知道自己是他的親生母親的。
可是,不過才十年的光陰而已,她的兒子就已經將她忘得一幹二淨
當年若不是她狠下心來,將賀書源和賀家的那個孩子交換,就憑賀書源那先天的心髒病,他就活不到今天。
她並不後悔當年的一念之差給她帶來了十年的牢獄之災,隻是後悔在坐牢之前未將她的親生兒從賀家認回來。
整整十年,三千多個日日夜夜,她無時無刻不活在痛苦和後悔當中,思念無時無刻不蠶噬著她的心髒,她幾乎快要在身不由己的生活裏被逼瘋。
杜鵑剛從監獄裏出來時,一個不認識的男孩遞給了她一個信封,那裏麵沒有任何的言語文字,隻是賀書源與賀家父女三人在一起幸福快樂生活的照片。
在十年身不由己的日子裏,唯一支撐著杜鵑堅持下去的動力,就是她入獄前與賀書源短暫相處的時光,她千千萬萬次的描摹過賀書源的一顰一笑。
可是,杜鵑從未見過賀書源在自己麵前笑的那般開心快樂過。
原本她以為他的兒子隻是不苟言笑罷了,但在看過那些照片之後她才明白過來,她這個既沒錢又沒能力的母親帶給兒子的,隻能是羞辱和嘲笑。
或許十年前的杜鵑還能夠忍住不出現在賀書源麵前,隻是偷偷的觀察著他的幸福,但經曆了牢獄之災的杜鵑,她的思想早已不複從前。
在杜鵑看來,她之所以會坐牢,就是因為賀家人發現了她交換了兩個孩子的事實。當然,這是雲勵寒誤導杜鵑的。
所以賀父賀母算得上是杜鵑的仇人,而賀書源完全忘記了她這個母親,更甚至是在賀父賀母的麵前承歡膝下。
這完全就是認賊作父
是讓杜鵑完全無法忍受的事情。
原本她還是抱著些微的期待的,但現在,賀書源那般漠然的神情,徹底澆滅了杜鵑內心的最後一點希望。
杜鵑也不在乎是在學校門口大庭廣眾之下了,她憤怒的大喊,甚至是有些歇斯底裏,“賀書源你還有沒有良心我這十年來受盡了苦難,都是為了誰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認我的話”
賀書源幾乎是瞳孔地震,明明是五月份初夏的天氣,他卻偏偏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動作幾乎是比腦子還要迅速,賀書源大踏步上前一把捂住了杜鵑的嘴,像一隻發怒的獅子一般大吼出聲,“你閉嘴”
如此猙獰的麵容出現在賀書源的臉上,將賀聽琴晴嚇了一大跳,長了這麽大,她從未見自己的哥哥如此憤怒過。
賀聽琴掏出手機就要報警,“你這個瘋女人在這胡說八道什麽東西,我馬上讓警察把你抓起來”
才從監獄裏放出來的杜娟幾乎對“警察”兩個字td了,她瘋了一般使出全身的力氣,將捂在自己嘴巴上的賀書源的手給掰開,揮舞著手臂就向著賀聽琴的臉上扇去,“哪裏來的賤丫頭”
賀書源急忙伸手去擋,但杜鵑用盡全力的一巴掌又起身那麽好攔的,賀書源裸露在外麵的手臂上頃刻間就像發了麵的饅頭一般腫了起來。
杜鵑也有些懵了,雖然內心扭曲不堪,但對兒子的愛意還是占了上風,她下意識地抓住了賀書源的手臂,“你怎麽樣痛不痛啊,我不是故意的”
賀書源痛得有些呲牙咧嘴,卻隻能強忍著痛意,“我沒事,這裏說話不太方便,我們換一個地方。”
“哎好,”杜鵑急忙答應下來,兒子既然願意跟她說話,那說明心裏就還是有她這個母親的。
賀書源將來家他們放學的司機打發離開後,帶著杜鵑一起打了個出租車。
雲勵寒帶著雲安安和孟菲兩人跟上了他們。
高檔的西餐廳裏,杜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格格不入,從踏入這家餐廳的一瞬間,她就感覺自己的手腳似乎完全不受她的控製,不知道該怎樣安放。
賀書源借口說賀聽琴的衣服髒了,將她打發去了衛生間,整個人漫不經心地窩在椅子裏,帶著那種淡漠的眸光看向了杜鵑,“說吧,你來找我什麽事”
在賀聽琴起身的同時,雲勵寒給雲安安和孟非都點了她們喜歡吃的東西,“你們先吃,我出去一會。”
“走吧走吧,”雲安安故作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哥你真是什麽時候都忙個不停。”
雲勵寒輕輕笑了笑,“我馬上就回來。”
青年邁開長腿向外走去,一路上穿過無數的小包間,步履幾乎生起了風,在衛生間前麵一個拐角處猛地一個轉彎,手臂掃過了一名女生的胳膊。
“走路不長眼睛嗎”賀聽琴怒氣衝衝地看著那個撞了她的人,但在看清那人的麵容之後,質問的話語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了。
賀聽琴猛然間拽住了雲勵寒的袖子,“你到底是誰你和我爸爸是什麽關係”
為什麽這個年紀不大的青年的長相和他爸爸年輕的時候那麽的相似
雲勵寒眉毛微蹙,“你認錯人了吧”
賀聽琴不依不饒,“你不許走,必須給我說清楚”
雲勵寒臉色微沉,望著賀聽琴的眼神冰冷無比,“這位小姐,還請你自重一些,搭訕也不是這樣搭的。”
“噗”9527忍不住笑出了聲,“大佬,這話說出來你自己相信嗎”
神識化做手指猛地給了9527一個腦瓜崩,“閉嘴。”
賀聽琴怎能忍受這般的汙蔑,“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雲勵寒眸光低垂,望向了賀聽琴抓著自己衣袖的手,“既然如此,還請小姐自重。”
賀聽琴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你說誰是流氓呢”
雲勵寒神情不變,依舊是淡漠的嗓音,“不是最好。”
賀聽琴氣極,“你等著,我馬上就打電話叫我哥過來收拾你不過是一個私生子而已,你拽什麽拽”
賀聽琴在包裏翻找了一遍,卻未曾發現自己的手機,她這才想起來,手機剛才被她放在餐桌上了。
等她想要繼續跟雲勵寒爭辯的時候,卻發現不過是她找了個手機的功夫,雲勵寒就已經消失在了她的視野裏。
賀聽琴忍不住剁了剁腳,“那個人肯定是爸爸的私生子”
她現在必須趕回去告訴哥哥,哥哥馬上就要進公司了,絕對不能讓那個私生子搶了哥哥的股權
而這一邊,麵對如此冷淡的賀書源,杜鵑嘴唇顫抖了半晌,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她想要質問賀書源是否真的認賊作父,將那個害她蹲了十年大牢的狗男女當做了親生的父母。
還想要質問為什麽賀書源明知道自己才是她的親生的母親,卻這麽多年始終對她不聞不問,想要質問賀書源到底知不知道當她看到跟她住在一起的獄友每當有親人來探監時,她的內心是有多麽的羨慕。
可是話到了嘴邊,杜鵑卻一時之間不知道先說哪一個好,雖然眼前做的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但兩個人之間卻橫跨著一條名為十年的鴻溝。
然而,賀書源卻絲毫不曾理解杜鵑心中的猶豫,見杜鵑一直不說話,還以為是她沒有想好到底要敲詐自己多少錢。
賀書源微微歎了口氣,從自己的書包裏掏出來一張銀行卡放在了桌子上,“裏麵有十萬塊錢,是我這個月的生活費,我現在全部都給你,如果你覺得不夠的話,你可以告訴我你需要多少,我籌到了錢之後第一時間打給你,但是,請你不要再來學校找我了。”
賀書源冰冷的嗓音襯托著杜鵑方才的猶豫全然成了一場笑話,她帶著滿是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賀書源,“你你不認我這個媽媽嗎”
聽到這話,賀書源冷嗤一聲,他仿佛是聽到了什麽萬分好笑的事情,唇邊揚起了一抹極致嘲諷的笑容,“認你你讓我拿什麽認你”
他滿含挑剔的目光將杜鵑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冰冷的嗓音仿佛是淬了毒的匕首一般,深深地紮進了杜鵑的心裏,“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這都是從哪裏撿來的地攤貨你全身上下所有的錢加在一起,連我們今天點的這一個牛排都買不下來,你讓我認你”
“可是”杜娟幾乎是淚流滿麵,聲音中布滿了痛苦和悲傷,“可是你就是我生的呀,我是你媽呀”
“我寧願沒有你這樣一個媽。”賀書源冷靜的仿佛是一座沒有情感的雕像,“既然你當初選擇了把我換到賀家去,那你就該要做好我一輩子都是賀家孩子的準備,我長大了,馬上成年了,你現在要來認我了,早幹什麽去了你不覺得這十分可笑嗎”
杜娟幾乎是泣不成聲,“我我當年就是一個醫院的保潔,我一個月的工資連給你的一罐奶粉都買不起,我如果不換的話,以你當時生病的身體根本就活不下來”
“怎麽,”賀書源冷嗤一聲,“我應當千恩萬謝,感恩戴德你當年做的事嗎”
“可無論如何,你都擺脫不了你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這個事實”杜鵑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出了這樣一句話。
賀書源正準備開口嘲諷,卻突然一道滿含著不可置信的顫抖的嗓音闖進了賀書源的耳朵。
“你們在說什麽”
那是著急趕回來的賀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