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外，幾個宮女、太監正拿著臉盆、水桶、抹布、雞毛撣子……在院子裏等待。

    一名宮女看了看已經升到很高的日頭，抱怨道，“怎麽還沒起呢？一會兒翁公公回來，又要罵人了！”

    另一名宮女附和道，“是呀！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沒起床呢？”

    一名小太監眨著狡黠的眼，神秘兮兮地說，“你們昨晚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大家先四下看看，然後有些興奮地點點頭。

    “論理說，咱們不在一個院裏都能聽見，看來昨晚動靜真是不小呀！”

    “是呀，叫得怎麽這麽慘？跟生孩子似的。感覺一定很疼。你們說，皇上……把他怎麽了？昨晚是第五天吧？前些日子好像沒這樣呀？”

    “這個誰知道呀？咱們這個皇上就好這口，之前哪個妃嬪侍完寢不是一身傷呀？聽說以前曾經死過好幾個妃嬪……”

    “快閉嘴吧！這個事可是宮裏的大忌，誰都不敢提的。被人聽去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那名宮女吐了下舌頭。

    “這位公子昨晚受那麽大的罪，這會兒都沒起，會不會已經沒氣了？看著挺好的一個人，真可憐！”

    “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說他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幹什麽不好，來做男寵？吃苦受罪是不是他自己找的？不值得同情。”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說著，顧希搖搖晃晃地從寢室裏走出來。他手扶著走廊兩邊的柱子，腳步很飄，好像隨時都會跌倒。他一身雪白的紗衣，頭發披散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走了幾步，也許累了，他在走廊的台階上坐下，身子歪在旁邊的柱子上，眼神失神地虛望著一個方向發呆……

    宮人們竊竊私語，“醒了，醒了！走，幹活去了。”

    大家走過顧希身邊，有些敷衍地打招呼道，“公子醒了？我們要去寢殿打掃了。”

    顧希像沒聽見似的，沒理他們。

    其他人都陸續進去，一個宮女卻站在他身邊沒動。過了一會兒，才怯生生地問，“公子，我來給您梳頭、更衣吧？”

    那位宮女見他沒反應，壯著膽子提高嗓門道，“公子！”

    顧希被嚇了一跳，抬眼望她。

    那位宮女一邊比劃一邊說，“我給您，梳頭、穿衣服。”

    顧希搖搖頭，還是沒有說話，又將臉扭到一邊繼續出神。

    那名宮女無奈，隻得在他身後不遠處站著。

    一會兒，翁公公來了，一眼瞥見坐在台階上失魂落魄的顧希，笑著打招呼，“公子醒了？”

    顧希沒有回應。

    翁公公四處掃了一圈便開始罵，“這都什麽時候了，衛生還沒做完！”翁公公又看了一眼顧希，突然一拍腦門急道，“喲，這可怎麽得了！一會兒就要傳午膳了。皇上指名要讓公子陪同。公子這還沒洗漱更衣呢！快來人，先給公子洗漱、梳頭！”

    “是！”幾個人慌慌張張地過來。有人打了洗臉水給顧希擦臉，有人取來了衣服。他身後的那名宮女跪在他身後台階上給他梳頭。顧希就像一個木頭一樣，一動不動，任人擺布。

    翁公公急得什麽似的，圍著他轉悠，並不停地催促，“你們倒是快點呀！手腳麻利些！”

    也許被催的太急，梳頭的宮女加快了速度梳著頭。突然，傳來“啊”的一聲。所有人都驚了，因為聲音竟然是從如同行屍走肉般的顧希嘴裏發出。

    翁公公停了下來，皺著眉頭，衝著那麽宮女就是一巴掌，“你不能輕點呀？你們以為公子像你們皮糙肉厚的！”

    那名宮女連忙伏地磕了個頭，又起身繼續梳起頭來。這次輕柔了很多。

    顧希心裏很是過意不去，他能感覺到這名宮女一邊梳著頭，一邊低聲地抽泣。趁翁公公去看其他人幹活，顧希輕聲道，“對不起，姑娘。我有些怕疼，不小心就喊出來了。讓姑娘受連累了。”

    顧希感覺後麵宮女的動作停了一下，但沒說話，又繼續梳起頭來。那宮女撩起他後麵的頭發發現他後脖子處有一個牙印，還滲出了血。她愣了一下，“公子，您……這裏還在流血，用不用上點藥？”

    顧希搖搖頭，隻是把衣服領子往上扽了扽。

    梳完頭，這名宮女把鏡子遞給他。顧希隻是看了一眼，便讚許地點點頭，“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靈兒。”那名宮女怯生生地答道。

    顧希微微一笑，“謝謝你，靈兒。”

    上官岩和顧希一起用午膳。上官岩一邊大口地吞咽著食物，一邊偷眼注意著顧希的舉動。顧希坐在對麵，從開始吃飯就一直用手中的勺子攪動著眼前的一碗湯，一口都沒有喝。

    上官岩看了一會兒，終於忍無可忍道，“為什麽不吃飯？”

    “我…不餓。”顧希支吾道。

    “怎麽？還在生朕的氣？昨晚朕太激動了……”

    “沒有！”顧希怕他說下去，連忙打斷道。

    “那就是不合胃口，想吃什麽？讓禦膳房再給你做。”

    “不是，就是吃不下。”顧希小聲嘟囔著。

    上官岩定定地瞅著他，耐著性子說，“我可聽翁翁說了，從進宮，你一頓飯都沒有好好吃！今天必須得好好吃飯，我盯著你吃！快吃呀！喜歡吃哪個夾哪個。”

    顧希又用勺子攪了攪湯，皺著眉頭依然沒有要吃的意思。

    “你吃不吃？”上官岩氣得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奪過碗來，“我親自喂你。”

    顧希有些為難，“不…用。”

    上官岩舀了一勺湯，強行喂到他嘴裏。

    顧希把湯含在嘴裏，使勁咽了咽卻沒咽下去。

    “咽下去！你敢吐出來試試！”上官岩凶狠地說。

    顧希梗著脖子使勁往下咽了咽，依然沒咽下去，一扭頭吐在了地上。

    “你！”上官岩火冒三丈，將碗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飯菜的汁水濺了顧希滿臉滿身都是。他望著垂著眼眸、不言不語的顧希，氣湧如山。他努力克製即將爆發的脾氣，一閉眼甩袖離開了。

    一出門，翁翁正好端著菜迎麵走來，“皇上，菜還沒上齊，您要去哪兒？”

    上官岩咬著牙道，“朕必須離開，朕怕控製不住打死他！”

    “皇上，這……”

    “你留在這裏看著他吃！”

    禦書房裏，上官岩正生著氣，翁翁用托盤端了幾樣小菜進來。

    “不是讓你看著公子吃飯嗎？你怎麽來這兒了？”

    “皇上，公子有人看著吃飯。老奴看剛才皇上因為生氣沒怎麽吃飯，就帶來幾樣讓皇上吃點。人是鐵飯是鋼，皇上每天那麽辛苦，不吃飯怎麽行呀？”

    上官岩歎了一口氣，“他吃了嗎？是不是還坐在桌子旁發呆？你說他吃點飯怎麽這麽費事兒！”

    翁翁點頭感歎道，“可不是嗎？皇上如此尊貴，也沒像他似的。皇上從小吃飯就好，老奴從來沒有操過心。”

    顧希吃晚飯時，上官岩又溜溜噠噠地進來了。上官岩連坐都沒敢坐，看到顧希對著一桌子菜發愁為難的樣子就慌忙出去了。

    翁翁問道，“皇上，您這是要去哪兒？”

    上官岩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朕得出去透透氣。再呆下去保不齊真會打死他。每次看他吃飯都有想捶死他的衝動。”

    晚上，上官岩換好衣服上了床，顧希還跪在地上不動。

    “上來呀！還跪在那兒幹嗎？”

    顧希低著頭還是沒有動。

    上官岩耐著性子說，“還因為昨晚的事兒跟我別扭著呢？我都跟你說了會改。你還要我怎樣？”

    “我……今晚不想。”

    “賤人！慣得你越發矯情起來！”上官岩憋在胸口的氣，終於吐了出來。

    顧希猛地抬起頭，滿眼悲憤，“賤人？”

    上官岩看出顧希很在乎這個詞，他有些心虛，但身為國君說出的話又不能收回來，隻得裝著若無其事。

    “我怎麽就是賤人了？是因為我現在成了你的男寵，還是因為之前跟過顧永文？對，我就是賤人，就活該被人欺辱！那你呢？明知道我這麽賤，還要費盡心機、不擇手段的得到我，你又好到哪兒去呢？”顧希一邊說一邊委屈得眼淚四濺，這是他入宮一來說的最多的一次話。

    “你……竟然敢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上官岩知道自己說錯話，但也不想慫得太明顯，便佯裝憤怒道，“顧承恩！你別再惹我，不然你會後悔的！你也別上床了，就再下麵跪著吧！”上官岩頭賭氣似的自己躺下。後又擔心下麵冷，便起來將被子、枕頭一股腦衝顧希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