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俞年和俞康怎麽說的，俞康拿了五塊錢給她，俞年笑嘻嘻的接過來，放到蘇語手裏。

    “謝謝俞康哥，等我回家找我爹拿到錢就還給你。”

    “不著急，我也不急著用錢，我看你看報紙看到出神，有什麽想法嗎？”俞康指了指蘇語翻開的報紙問。

    蘇語想到夢裏的事情，經濟開放這個事情在他們這個小城市說起來還不夠成熟，雖然在逐步開放小市場，可很多人都不太敢去試，怕過段時間政策會有改變，把這事兒當做投機倒把抓起來，所以更多的人是觀望。

    但她知道，這事兒不但沒有變化，未來幾十年經濟開放這個事情還會如火如荼的進行，並且一年更比一年好，以後甚至還有很多端鐵飯碗的人都會辭職投身進經濟浪潮中。

    蘇語想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結合夢裏的事情就這麽說了出來，特別是對於現在她們應該怎麽抓住經濟開放的機會。

    俞康看著眼前侃侃而談的姑娘，心裏由衷的佩服，她的觀點真的超出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想法，聽完之後忍不住拍手稱讚說：“蘇語，你真是說到我心坎裏了，沒想到你一個小姑娘還有這樣的見解，真是不簡單啊，難怪俞年總誇你聰明。”

    他這麽一說，蘇語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忙說：“俞年瞎說的。”

    俞年拿了錢一點都不想在她哥這裏，更不想聽一些自己不懂的話，好不容易有一天家裏沒人管，恨不得立刻衝回家，拉著蘇語說：“好了好了，再說下去天都要黑了，我們先回家，哥我們先走了。”

    俞年除了有事喜歡找她哥，平時是不喜歡她哥的，俞康比俞年大好幾歲，是軍人，俞年覺得她哥總是管東管西，又不像爹媽那麽好糊弄，所以並不喜歡和他多相處。

    蘇語拿了錢，借著俞年給自己打掩護，沒有耽誤第二天一早坐了最早的一班車回家。

    蘇語自從進了城，這是第一次回來，以前她想回來，和杜月琴說，杜月琴就有一堆的話等著她，來來去去也就那些內容，家裏掙錢不容易，她寄住在徐家本就招人閑話，還時不時回鄉下光車費就那麽多，徐家肯定會有意見，讓她懂點事別讓她這個做媽的為難。

    蘇語每次都信了，不讓母親為難，就算想回家也忍著，想著等自己高考完再回去，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太蠢了。

    一個半小時的路途很快就到了，等在鎮上下了車，蘇語遇到了同村的李大爺，蹭了他的牛車回村。

    “蘇丫頭，你這進城也好久了，你爹不是說你要考上了大學才回來嗎？”

    “我太想我爹了，正好今天有一天假我就回來了。”

    李大爺趕著車，抽著旱煙，吧嗒一口樂嗬嗬的開口：“你這丫頭有心了，沒枉費你爹那麽疼你，還以為去了城裏不想回來了呢。”

    “不會不會，不管我去了哪裏安寧村永遠都是我家。”太久沒回家，別人肯定以為她喜歡城裏都不願意回鄉下，也不願意認鄉下的爹了，她當然得好好解釋。

    兩人聊著天，不一會就到了村口，李大爺還要去地裏幹活，蘇語道了聲謝謝，下了車直奔家裏跑。

    她沒有多耽誤，小跑著往家趕。

    安寧村這個她從小長大的小村莊，一年時間變化還挺大，開春了兩旁地裏都是忙碌的人。

    跑到家門口蘇語看著院子裏那顆棗樹已經開始冒著嫩芽，父親彎著腰在挑選種子，蘇語想著夢裏父親意外的離世的事情，她和父親一年沒見了，那感覺像是有一輩子那麽長，鼻子突然一酸，眼淚唰一下就流了出來。

    “爹。”

    蘇成安聽見女兒的聲音，忙直起腰抬頭就看到站在院子門口的女兒。

    “丫頭，你咋回家了？”

    蘇語衝進去摟著蘇成安就大哭了起來：“爹，我好想你啊。”

    “丫頭，你這是咋了，在城裏不開心嗎？”

    蘇語抱著父親那種久違的熟悉感，讓她眼淚怎麽都止不住。

    蘇成安忙把女兒領進屋，蘇語有好多話要和父親說，可都忍住了，氣都還沒喘勻就問蘇成安：“爹，我進城讀書的錢你每個月都定時給杜……我娘，為啥都從來不和我說？”

    蘇成安不明白女兒怎麽突然這麽問，不過也沒隱瞞，說：“你娘沒告訴你？去年她來接你走的時候，我給她錢她還說等回了徐家就把錢擺在桌麵上說清楚，讓你在徐家不被欺負，你娘她沒有說？”

    這杜月琴還真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還不讓徐家欺負，不欺負死都算好的了。

    蘇語又問：“爹，我去城裏這麽久，你也不來看我，你都不想我嗎？”

    “咋不想，可你娘說我來城裏看你徐家會有想法，所以都是每個月她給我寫信，告訴我你的情況，隻要知道你過的好，學習努力爹也就放心了，再說有你娘照顧著你，爹也放心。

    蘇語想原來杜月琴騙過的不止自己，連自己親爹也這麽被她騙了。

    蘇成安看著女兒，忽然神色嚴肅的問：“丫頭，你告訴爹，是不是在徐家過的不好？”

    蘇語本來還不想讓父親擔心，可一想到杜月琴做的那些事兒，憑啥就不能告訴她爹，自然也不隱瞞，把在蘇家的事情全部給蘇成安說了。

    蘇成安聽完氣得捶胸頓足，他沒想到杜月琴拿著自己錢的還這麽對自己女兒，當即就決定讓蘇語不回徐家。

    “爹，你聽我說，你拿了這麽久的錢我可一分沒享受到，要想從徐家手裏拿錢出來比要他們命還難，也沒幾個月就要考試了，我還暫住在徐家，但是以後你一分錢都別給了，要是我娘給你寫信，你就別回，還有不管他們說什麽你也不要相信。”徐家這一年從她爹這裏可拿了不少錢，她先免費吃喝兩個月就當時利息了。

    “那他們要對你不好怎麽辦？”蘇成安擔憂的問。

    “放心吧爹，我都已經17歲了，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怎麽辦？隻是你一定不要相信他們說的話，特別是杜月琴，她可會騙人了，還有你一定不要去後山，千萬不要去知道嗎？”別的蘇語都不擔心，就是夢裏關於爹出意外的事情讓她心裏生出擔憂。

    “我沒事跑後山去幹啥，說起來後山我就去過一次，還是你八歲那年生病發高燒，人都燒抽過去了，去醫院看了也不見好，白天沒事，一到晚上就高燒，杜月琴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後山有個廟，去拜了之後再帶一把廟門口的一種草藥回來蓋在你頭上就會好，我當時沒有辦法，偷偷上了山，拿了草藥回來給你蓋著，沒想到後來你還真好了，從那以後我就沒去過了。”

    “後山還有廟？”蘇語從小不算膽大，特別後麵全是參天大樹，陰森森的，村裏別的小孩子喜歡跑裏麵是玩，她可從來沒去過。

    “有，不過拆除封建迷信那陣，那個廟被毀了，也沒有人敢上去拜，就荒廢了。”

    蘇語聽完突然像想到什麽似的，夢裏他爹正是是後山采藥，難不成這個采藥和自己有關？能讓她爹冒著暴雨跑去後山除了和她身體有關，她想不出還有什麽事，但是她記得夢裏高考前沒有生病啊，難道又是杜月琴？可她怎麽能保證自己爹上山就能出事呢？蘇語一想就覺得渾身冒冷汗，這一切肯定是徐家和杜月琴在搞鬼，但他們到底怎麽做到了還有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蘇成安見女兒臉色發白，以為有什麽事情，忙叫道：“丫頭，丫頭，你咋了？”

    “爹，不管什麽原因你千萬不要去後山啊。”蘇語想不出這個事情的原因，隻能不停叮囑親爹，想了想又覺得不放心，說：“我前幾天做了個夢，夢見爹你去後山出了意外，我都嚇死了，還有你千萬不要再信杜月琴說的任何話，她給你的信不看也不要回。”

    蘇成安看女兒的樣子，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總提後山，但還是答應女兒說：“我肯定不會去的。”杜月琴那麽對他的女兒，她說的話自己這輩子一個字都不能信了。

    父女倆好久沒見了，說了許多的話，蘇成安又帶著蘇語去村口新建的集市買了點粉條豬肉準備回家給女兒做了頓飯。

    “爹，咱村都搞起這個集市了？”

    蘇語看著集市還挺熱鬧，賣菜，賣糧食，賣肉，還有一些自家做的粉絲……東西真不少。

    “對啊，支書帶領大家搞的。”

    “每個村都這樣嗎？”蘇語好奇的問。

    “這哪裏能啊？”蘇成安小聲說：“就我們村有，就這縣裏領導都下來幾次了。”

    “不能自由買賣嗎？”蘇語說：“現在國家都說經濟開放了啊。”她想到昨晚在俞年哥哥那裏看到的那份市場報，上麵對經濟開放可是寫的十分熱鬧。

    “是這麽說，但是各個地方有自己的政策，我聽支書說現在還不清楚具體形勢，縣裏也沒說取締，不過因為縣裏總有人來生意不算太好，大多都是附近幾個村的人互相置換一下家裏需要的東西。

    蘇成安去買肉，蘇語見賣東西的大多都是村裏的人，正好看到鄰居嬸子便走了上去：“吳嬸，你在賣雞蛋啊？”

    吳嬸：“哎呀蘇丫頭回來了？”

    “嗯，嬸子生意好嗎？”

    吳嬸搖搖頭說：“現在也就咱們村和隔壁幾個村的人來集市買賣東西，生意大不如從前了。”

    “以前生意很好？”

    “可不是，那陣集市剛起來，好多外地人都要來采購，聽說是買了送到城裏去賣，可後來縣裏不是來人了嘛，大家也不知道情況支書又讓大家先等等，外地人不敢來買，就靠著相鄰幾個村互相買賣生意自然就不如從前了。”

    兩人正說著話，蘇成安過來了，蘇語跟著父親回家，父女倆吃了一頓愉快的午飯。

    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蘇語要回去讀書，不能讓徐家懷疑，縱然十分舍不得父親也不得不離開。

    蘇成安送女兒去鎮裏坐車，臨走前給了蘇語二十塊錢，一想到女兒連回家的錢都是給人借的，蘇成安一陣心酸，又多給了十塊：“丫頭，這錢你悄悄留著，一個人在外麵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是有事就回家找爹，爹給你做主。”

    蘇語沒有拒絕，她現在身上沒錢，回個家都難。

    她不能讓夢裏的事情重演，那就要先有錢，到時候再把父親接到城裏。

    現在經濟開放了，城裏機會多，她拿著這個錢就算是當本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