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畫地為牢(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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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疑心他聽錯了,他有些茫然地重複了一遍係統的話。
“……你說什麽?”
係統也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江昭大腦空白了幾秒,反應過來後下意識否認這番話的真實性,連連搖頭,驚愕得半晌說不出來話。
良久,他像是在問係統,又像是在自問自答
“他什麽時候把他的心頭血給我了?——不可能的,我從未見過這東西。”
係統道:“他送您的琉璃瓶中,不正是他的心頭血嗎?”
“……”
江昭徹底說不出來話了。
他眼裏的疑惑和驚詫被迷茫與惘然徹底覆蓋。
江昭從未像現在這樣困惑過,便是身處小世界中,周遭一切悉數是摸不清看不透的幻象時,也比不過現在。
一如他當時不明白謝明熙為何想追求他一般。
而現在,他同樣不知道謝明熙為什麽要將心頭血送給他。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他們之間……不該是擁有殺身之仇的仇人嗎?
謝明熙怎麽會將這麽重要的心頭血贈送給他,他難道……不想活了嗎?
駱俞冷漠的話語在他腦海中回響。
——“他本來就活不長了。”
隻是因為他怕鬼,謝明熙便將心頭血裝進琉璃瓶中贈予他,護他平安。
……隻是因他怕鬼而已。
江昭腦中不置可否浮出那個琉璃小瓶的形狀,緊接著,他想起了將琉璃瓶對著光時,從裏頭看見的那點似紅色又似黑色的液體。
那便是謝明熙的心頭血嗎?
他不是沒有猜測過裏頭裝得是鮮血,但他一直以為,那頂多隻是普通的鮮血,又或是動物血。他聽過的幾個民間傳說中提到,黒狗血和公雞血可以驅邪,他便真的以為這東西不重要。
可是……
這東西對謝明熙分明重要極了。
為什麽還要交給當時幾乎可稱得上是敵人的他。
——為什麽?
江昭胸腔劇烈震顫著,一股巨大的、他分辨不出的情緒迅速席卷了他的頭腦,讓他在極致的驚愕中想起了登出世界前謝明熙的模樣。
謝明熙說,他送出去的東西不會收回來。
他還說,他不想要便丟了吧。
謝明熙說這話時,態度是那麽的隨意且輕蔑。
看上去對這東西一點也不在乎,好像這滴心頭血對他而言當真不重要一般。
江昭的心情很複雜,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謝明熙的這種做法。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迷惘間下意識伸手,想握住脖頸上的琉璃瓶,——結果卻是握了個空。
他什麽也沒握到。
渾渾噩噩中,江昭想起琉璃瓶被他取了下來,如果書中世界還在運轉的話,他現在應當在林玉韻的口袋裏。
他的手有些無措地在脖頸附近摸尋了會兒,而後,他輕輕拍了拍鎖骨。
真的很輕。
如同羽記毛從嬌嫩的肌膚上掃了過去,好像是癢的,在這片湖中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又恍惚是疼的,隔著一層薄薄的肌膚,疼到了裏頭的脆弱的骨頭。
算了,不在……也好。
他不應當欠謝明熙什麽。
而對方,哪怕在最開始時對方存過害他的念頭,他想,在後來,這些危險的念頭也早已消失,再加上那個琉璃瓶……
又有些像是他欠了謝明熙的。
這根本就是筆爛賬,不論如何都是算不清的。他嘴上說著抵平,可這世間事又哪兒是抵得平。
江昭閉了閉眼,手從胸前緩緩滑落,歸為原位。
“係統,你說,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係統道:“或許您的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它的宿主有時是兔子,有時又是鴕鳥,相同點是同樣膽小。在這份膽小之上又加了些許自欺欺人的膽怯。哪怕是已經察覺到不對、心中也隱隱有了懷疑時,他也會選擇性地忽略這些不對,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一切平安無事。
就如當初,他明知道林玉韻有問題,卻沒有揭穿。
又如現在,他分明猜到了謝明熙這麽對他的原因,卻不願承認。
這種無形中的否認無疑是把鈍刀子,已經腐朽的邊緣緩慢地摩挲著皮肉,直至鮮血從肌膚中溢出、筋脈被一點點磨斷、嚐盡了所有痛苦……
——直至把這顆被雙手奉上的真心一點點被切碎。
……才有可能停下來。
偏偏當事人完全沒意識到。
而這,又是另一把鈍刀子。
係統想,它好像沒有義務對宿主的感情指手畫腳。
江昭唇瓣微顫,好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喜歡我。”
後麵這句話的音調極輕,像極了陽光下一戳就散的泡沫。
係統沒有回應。
江昭心裏卻自顧自回答道:不是喜歡。
是愛。
謝明熙愛他。
可為什麽呢?
江昭想不通,他想不通的事太多了,也便沒必要一件件地去琢磨,或許有的事便是這樣,越想越困擾。
他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才移開心思,目光落到劇情支點後、用綠色小字標注出來的收支。
這一看,他便發現了不對勁。
十八個支點裏頭,收支最多的儼然是支點十七。
而其餘的支點幾乎沒有超過十點的。
江昭心頭滿是疑惑,完全弄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他認真而仔細地將完成度在五點以上的劇情支點挑了出來一字一句念著:“主角受深夜造訪,炮灰見鬼,驚慌失措扭傷腳……”
這條發生過,林玉韻的確好幾次晚上來找他,有一點時間,他更是直接住在了林玉韻的房內。
他扭傷腳這件事也有,但卻是在剛進入這本書的那一天,從山上不小心摔下去的。
兩條內容都發生過,但放在一起,卻是從未有過。
“反派下藥,炮灰醒後身上多出莫名傷痕。”
同樣是分開記來有,合在一起卻是從未出現過。
“心理醫生套話,炮灰撒謊,主角受開始懷疑。”
這條也一樣。
“……”
超過五點的一共隻有四條,江昭望著上頭淺綠的字跡,腦中的疑惑愈發濃鬱起來。
他總覺得他隱約察覺到什麽,但他的大腦還沒有從方才的驚愕中回過神,也無力從這亂成一團的毛線中找到尖端。
這些信息點看似破碎得不成樣子,但江昭知道,在背後一定有一條線將信息點連起來。
一定有。
……是什麽?
他究竟忽略了什麽?
江昭拚命在腦海中回憶著,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尖略抽搐了下,腦內也迅速閃過一道靈光,將所有破碎的思緒連了起來。
係統的評定標準應當是十分鬆散的,也就是說,隻要他分開來完成了這些支點的其中一部分,反饋到係統這邊的便是已完成。
他其實完全沒必要非要按照支點上寫的,一步步來完成。
他完全可以單獨完成這些支點,而應有的完成度他並不會少。
江昭猶豫了下,選擇將他的猜測說出來。
幾秒後,係統道:“恭喜宿主找到宿主守則的正確規則之一。”
他雙眼猛然一亮。
他猜對了!
江昭從來沒有這麽高興過,雀躍從他的眉梢眼角開始蔓延,讓他控製不住抿了抿唇,做了個笑的神態。
這種猜對了正確答案的感覺實在讓他開心得很。
係統的肯定讓他更加確定了一件事。
快穿係統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劇情完成度。
要是判定標準一直是這麽鬆散,那豈不是輕輕鬆鬆便可以通關每個世界,積攢到足夠的積分兌換想要的東西。
江昭不相信有這麽好的事,尤其是完成度的增加標準這點,他到現在還沒有一點頭緒。
越是被隱藏起來的東西,往往越重要。
他虛虛攥了下拳,把開心的情緒壓住,收起這份積分明細。
每個小世界的完成度和積分是一比一兌換的,他的積分結餘後還剩可憐巴巴的三十六點,剩下三十四點全被他在小世界中兌了。
他問過係統,他在契約上簽訂的積分是六百六十六點,以他第一個世界的結餘來看,他想攢到這麽多怕是遙遙無期了。
江昭有一瞬的沮喪,不太高興地掐了掐指腹,這是他在不高興時會有的小動作,倒是不疼,隻是酥酥麻麻的。
他瞄一眼積分,心裏不自覺開始想這個世界的諸多謎團,還有他想知道的真相。
現在有兩個選擇擺在他麵前,一是用為數不多的積分兌真相。二是積攢積分,做一個小守財奴。
理智來講,他應該成為一個死守積分的守財奴,但另一方麵來講,他卻又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世界隱藏的那些真相。
一直到完成這個世界,他都不知道江父和江母誰才是真的,誰又記是假的。
他該怎麽辦?
正當江昭猶豫時,他腦中倏忽閃過一個人的麵容。
……是林玉韻。
他走之前沒能見到林玉韻,不知對方是被謝明熙困住了,還是同謝明熙徹底分道揚鑣,不願再見他。
其他的疑惑他可以逼迫自己忽略,但在林玉韻一事上,他又開始遊移不定起來。
他有些想知道關於林玉韻的事。
良久,江昭出聲,“購買這個世界的真相要多少積分?包括所有重要人物經曆過的重大事情和最後的結局。”
“如果您隻是單純地想要知道這些,那您隻需要付出五積分。”它頓了頓道:“不過我不推薦您購買這些,它們隻是冷冰冰的文字,基礎效用也不大。”
“我推薦您直接購買該世界時間線,這會讓您看到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好的故事應當將所有來龍去脈交代清楚,無論是配角還是主角。——但您需要付出相對昂貴的十積分。”
江昭數著積分,登時覺得一陣肉疼。
賺的積分是個位數,花出去的確實十位數,誰能頂得住這樣的花法,按照這樣下去,他少說得通過二十個世界才能攢夠積分。
其中還不算他花出去的。
他咬咬牙,一狠心道:“兌吧。”
“已為您兌換成功。是否現在進入劇情沉浸模式?”係統問。“在劇情沉浸模式中,您可以選擇任何人物的身份。在您選擇成功後,您將在小世界中成為您所選擇的角色,隨他的視角來看待當時的事,所有與您接觸過、您知道名字的角色全都可以選擇。”
“您會在劇情沉浸中暫時失去記憶。”
“——不過我必須提醒您,這些事是早就發生過的,暫時失憶後的您每次做出選擇都會受到原身影響。”
“請您不要多心,這隻是一段記憶罷了,或許會有些出入,但您的目的是最後的真相,可千萬……別被路上的其他風景所耽誤。”
江昭正要開口,忽的想到什麽,“暫時不,我有個問題要問你。——如果,我想知道你們隱瞞我的所有真相,包括整個快穿係統的真相,應該花費多少積分?”
一片雪白的房間內沒了係統的聲音。
大約一分鍾後,房內忽然傳來“嘟”的一聲,係統也再次開口:“已為您完成查詢。共需要花費十三億一千四百萬積分。”
江昭著實被這個恐怖的數字駭到了,難怪係統剛才消失了這麽久,應當是需要計算的地方太多。
麵對這麽個驚天的數字,江昭小巧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下,而後輕聲詢問道:“有人兌換成功了嗎?”
“抱歉,您的權限不足,無法查詢。”
江昭有些失望,卻聽小係統又道:“但是我可以告訴您,無人能夠兌換成功。隻有權限等級達到最高級才擁有兌換的資格,而曆史記錄中,總共隻有三個人達到了最高級。”
聽到這裏,江昭徹底對快穿係統的真相失去了興趣。
他輕輕點了下頭:“我知道了,帶我進入劇情沉浸吧記。”
“好的。”
【——歡迎您進入劇情沉浸模式,您已選擇主視角:謝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