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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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昭有些沒聽懂符沉的意思,&nbp;&nbp;心內茫然一瞬。

    直覺告訴他,符沉話絕不隻是表明聽起來這麽簡單,應當還有更深層次的意思,&nbp;&nbp;可他卻偏偏無法挖掘到那埋藏在了話裏的意思。

    符沉說。

    很快就結束了。

    什麽很快就結束了,是他藥膳,還是別的?

    江昭心頭漫開一股淡淡的惶恐,&nbp;&nbp;下意識開始不願意麵對未來會發生的事。

    符沉揉了揉他的頭。

    “小昭這段時間要乖一些,不要到處亂跑。”

    無論內心是怎麽想的,麵上江昭都是乖乖的點了點頭,&nbp;&nbp;答應了他的話。

    符沉麵上露出欣慰,“小昭很聽話。”他毫不吝嗇地誇道。

    江昭望著他滿是笑意的臉,&nbp;&nbp;忽然發現符沉的麵色好像有些蒼白,&nbp;&nbp;大抵是因為一直沒有好的傷口。

    他下意識開口:“你的傷還需要接著上藥,&nbp;&nbp;要我幫你嗎?”話剛出口,&nbp;&nbp;他微微蹙了下眉。

    他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按理來說,應該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他便是扭頭就走,也不會有人怪罪他。

    江昭安慰自己道,&nbp;&nbp;隻是因為符沉這段時間待他很好,他回以關心罷了。

    符沉微笑著搖了下頭,&nbp;&nbp;“不了。——定下的規矩,總是要有人守的,不然就沒有它的意義了。”

    “……嗯。”江昭輕輕點了下頭。

    他其實不大能懂符沉為什麽對他這麽好,&nbp;&nbp;但有的事,&nbp;&nbp;別人不說,&nbp;&nbp;他也沒有追根究底的必要。

    他閉了閉眼,&nbp;&nbp;眼睜睜看著符沉走出房門。

    他在房內呆了半晌,&nbp;&nbp;才拿出之前便放在了床頭櫃裏的日記,慢慢翻看。

    之前在易舷安房間裏時,他看的速度有些快,更是跳著重點看的,所以看的速度才會這麽快。

    這幾天他一直在仔細研究這本日記。

    日記大多數時候寫的都是四個人。

    總是以慈父形象出現的江父、一直都很冷漠的江母、有點討厭的哥哥和他自己。

    這篇日記裏頭的江父是個喜歡笑的父親,雖然平常很忙,但回家時一定是笑著的,對孩子的態度也遠沒有江母這麽冷漠。

    而易舷安筆下的符沉大多數時候都是個和他爭奪父母寵愛的背景板,描寫也大多是討厭、煩人、不喜歡。

    江母在日記中的記載是最多變的。

    她在前半段時,對符沉的態度雖然琢磨不透,但卻十分上心,對易舷安的態度則是始終如一的冷漠。

    但易舷安不認為這是冷漠。

    這篇承載了小朋友整個童年的日記裏寫,他的媽媽是個麵冷心熱的人,會在他從樓梯上摔下去的時候火急火燎地送他去醫院,擔心得吃不下飯也睡不好覺。

    卻又會在他醒了之後的責罵他不好好照顧自己。

    日記原文是這樣的;

    ——【我的媽媽,她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雖然她時常在罵我,但我知道,她都是為了我呀。】

    ——【老師跟我說過,沒有父母會討厭自己的孩子,媽媽對我冷漠,是希望我能夠獨立,不會成為被寵壞的孩子。】

    ——【我要理解媽媽,我不能讓媽媽失望。】

    這些描寫占據了日記三分之一的位置,而剩下的三分之二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寫的是江母的冷漠,另一部分寫的是“她”。

    江昭指尖摩挲著薄薄的紙張,試著將自己代入到易舷安的視角、成為這篇日記的主角。

    他眼前好像浮現了一個缺愛的小孩,渴望父母能夠重視他,能夠以他為榮。

    他始終相信他的父母是愛他,也不知他這樣想了幾年,才終於在父母多年如一日的冷漠中知道了真相。

    原來不愛就是不愛。

    哪裏有什麽麵冷心熱,隻不過是他編織出的、自欺欺人的謊話而已。

    再後來,謊話被他自己戳穿了。

    他開始單方麵宣布,他從今以後沒有父母,他恨上了這對無情的父母。

    多複雜的情緒。

    江昭即將看完這本日記,他的目光在略顯成熟的字跡上來回穿梭,忽的想到了什麽。

    拋開易舷安的個人情緒來講,這篇日記到處都透著疑點。

    關愛隻浮於表麵的江父。

    對親兒子冷如陌路人的江母。

    每年都會生一場大病的符沉。

    這幾條選項裏頭,江昭最先懷疑的就是符沉。

    符沉的身體應當沒有這麽弱,再說,什麽病能夠讓他一病就是兩個月?

    他留意了一下,發現符沉生病的時間幾乎都是冬天,時間大多數是兩個月,有時會更長。

    難不成是對冷空氣過敏?

    江昭眼裏滿是困惑。

    什麽嘛,連易舷安都不知道符沉生的是什麽病,他昨天晚上問過了,對方告訴他,符沉每年都會生病,一直到成年之後,身體菜雞漸漸開始好轉,但他當時還太小,再加上過去了這麽多年,他已經忘得一幹二淨。

    江昭心裏一團亂麻,想了想這個世界的叢叢疑團,又對比了一下上個世界,忽然覺得其實這個世界也沒有這麽討厭。

    至少比上個世界好多了。

    他收起日記,心下有了打算。

    他直接去問,符沉約莫不會告訴他。他不如找別人幫他查查看。

    這件事得瞞著易舷安,畢竟在一切沒有明了之前,他不希望易舷安知道的太多。

    那麽他能找的人……

    似乎隻剩下一個應野。

    原身因為心髒病的緣故,不太喜歡出門,朋友自然少,在他被接回江家後,便和朋友徹底斷了。

    他這段時間又沒怎麽出門,也沒去學校,一直在莊園休養,隻等什麽時候有了匹配的心髒源,進行手術後才能回學校。

    希望應野能夠靠譜一些……

    江昭苦惱地想,還不知道應野會不會答應他呢。

    要是不答應的話,他隻能直接去問符沉了。

    他咬了咬下唇,在那淡粉的唇瓣上留下一個淺淡的牙印。

    江昭出了房門,正要往應野那兒去,腳下步子一頓。

    他在走廊上遇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是江父。

    這還是來這個世界這麽多天以來,他第一次和江父獨處。

    江父動作微頓,麵上浮出淺淺的笑意,聲音和藹,“這是準備出去?”

    “我去找應醫生,我忘了藥應該怎麽吃,但又沒有他的聯係方式,所以出門去問問。”

    江父點頭,“去吧,路上小心點,外頭天氣冷了,多穿點衣服。”

    話罷,他毫不留情地轉身便走,甚至不等江昭回話。

    瞥見他這個毫不留情的動作,江昭心裏忽地生出一股疑竇。

    江父待人的態度倒是始終如一,隻是……

    這是一個父親對待兒子的態度嗎?

    江昭心頭生出了點微不足道的懷疑,在記憶中翻找著。

    他想起了原身剛和江家父母見麵時的場景。

    江母哭得險些暈厥過去,江父卻隻是掉了兩滴眼淚,而後便隻顧著安慰痛哭的江母。

    這段記憶他最開始看時,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此時再看,卻發覺江父的態度處處透著不對。

    ——他似乎,從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高興來。

    不,與其說是不高興,倒像是……和他有點像。

    江父的情緒始終沒有過分外露。

    他有情緒,但那股情緒是很淡的、同他對易舷安和符沉的和藹是一樣的,隻是浮於表麵的一層紙,薄得幾乎可以將之忽略。

    他的反應一點也不像剛找回兒子的父親,甚至對於這個剛找回來的兒子,他的上心程度還沒有對江母來得深刻。

    江昭仔仔細細想了下,忽然發現這個家最冷漠的人不是江母。

    而是江父。

    很少說話、也很少提出意見的江父。

    他像一個背景板般,不論江母對孩子做出什麽,他始終是不反對、不支持、不拒絕的態度。

    江母不是性子冷漠,而是情緒極端。

    江父卻是如出一轍地冷漠。

    這麽多年,他始終選擇了做一個高高在上的旁觀者。

    無一例外。

    江昭抿了抿唇,麵色不是很好。

    他竟然到現在才發現江父的不對勁。

    察覺之後,他默默把江父也拖進了懷疑名單裏頭。

    走到下一層樓時,江昭餘光控製不住朝這一層樓的書房看去。

    江父的書房、他和江母的臥房悉數在這裏。

    這兩間房裏,很可能藏著他想知道的真相。

    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

    江昭克製住亂飛的餘光,憂心忡忡地去找了應野,心裏七上八下,忐忑得不得了,生怕應野不答應他。

    誰曾想,對方聽了他的來意,幾乎沒有片刻思考,便答應了他。

    江昭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愣愣地抬頭看過來。

    他發呆的樣子像極了一隻被養得圓滾滾的雪兔子,眼神單純無害,大腦的思緒全部被放空,茫然而又無措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從折向身體的長耳,到時不時抖一下的圓尾巴,無時無刻不在透露出他究竟有多好欺負這個事實。

    簡直……

    讓人想把他抓起來。

    關進籠子裏,最好這輩子也不放出來。

    讓這隻呆呆的兔子,從今往後再也無法看見其他人。

    應野壓下心頭不知名的悸動,眉眼懶洋洋地點了下頭,“嗯?不相信我嗎?”

    江昭急忙點頭,“相信的,隻是……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要調查這件事嗎?”

    他來找應野,為的是讓對方幫他查一查,二十年前,在他和易舷安出生的那家醫院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真的隻是粗心的護士弄混了孩子,導致兩個命運截然不同的人過上了天差地別的日子?

    不,江昭不這麽認為。

    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就當是他的直覺使然,反正,他一定要調查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應野往後靠了靠,一向筆挺的背放鬆了些,聲音裏都透著一股慵懶味。

    他的笑是帶了些雅痞的,乍一看像個風度翩翩的紳士,仔細看才能察覺到他眼裏都是痞氣。

    “我之前跟你說過一句話,不過你大概已經忘了。”

    成熟男人的聲線如大提琴般,緩慢悠揚,低沉而富有韻律,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蠱惑一般。

    “幫你的話,無論如何我都會非常開心。”

    “因為是你。”

    小係統輕輕咋舌。

    這番話無異於是明晃晃的表白,是個正常人都能聽懂他話中的意思。

    偏偏江昭好像聽不懂一般,茫茫然地看他,神色透出一股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但身體本能透露出的惶惑,小小聲道:“……謝謝你。”

    ——更像隻兔子了。

    應野在心裏想,真可愛。

    “不用謝。”他主動道:“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別人。”他的聲音壓低了些,眉眼似狐狸般,由內至外透出一股曖昧氣。

    “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男人輕笑一聲,“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江昭心下一喜,頓時覺得他之前對於應野的判斷都太淺薄了。

    應野哪裏不好相處?明明很好相處嘛,他都沒有說,對方就主動提出會為他保密。

    他這樣想著,抬頭朝應野彎了下唇角,笑得見牙不見眼。

    “太好了。”

    應野的目光落在他麵上,短暫地出了會神,而後話音一轉,道:“說起來,我朋友前幾天剛旅遊回來,給我帶了點禮物,是他旅遊的地方帶回來的,裏麵應該會有你喜歡的東西。”

    他說著站起身。

    辦公桌背對窗戶,應野又身高腿長,這一站起來,寬闊的身影登時便遮住了不少光線,一道人影施施然落在江昭身上,將他完全籠罩進去。

    他呼吸微頓,心髒像被隻大手牢牢攥住了般,跳動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不過一瞬,應野便從窗邊走開,在靠牆的櫃子裏翻找著什麽。

    趁著這點工夫,江昭小小地呼出一口氣。

    他的氣還沒喘完,應野便提著一個禮品袋來到他麵前,把袋子裏的東西一一擺出來。

    那赫然是些被包紮完整的禮盒。

    應野一手撐著桌沿,另一手在禮盒上指了指,讓他拆開盒子看看。

    “這幾盒是吃的,這幾盒我也沒拆開看過,應當是旅遊當地的特產。你挑你喜歡的拿回去吧。”

    江昭側頭看他,“這是你朋友送你的禮物,我可以拿嗎?”

    “你當然可以。”

    他眨眨眼,長睫如羽翼般撲閃著,被遮住一小半的雙眼清澈明朗。

    離得近了,才教應野發現,原來他眼瞼處有一滴幾乎被收了進去的淚痣,很小一滴,藏在了濃密纖細的睫毛裏頭,好像是害羞得兔子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江昭悄悄看了一眼他,“那我拆啦。”

    他伸手,細白的指尖在蝴蝶結上穿梭翻飛,飛快扯鬆了一個蝴蝶結。

    裏頭是一樣甜品。

    他連著拆了幾個禮盒,裏頭都是他喜歡吃的,這非但沒有引起江昭的懷疑,還讓他不自主露出點笑。

    這些……都是他喜歡的吃的,他運氣真好!

    江昭忍不住抿了下唇,想克製住不讓自己笑得這麽明顯,但笑意已經完全盈滿了他的眼眶。

    他在看這些禮品盒,而應野的目光始終在看他。

    從未挪開一秒。

    被盯著的人始終不覺,甚至愛上了這種拆盲盒的感覺,興致勃勃地拆了七\八個禮品盒,在拆下一個時,他的動作疏忽一頓。

    這是……

    一卷竹筒?

    江昭嘴角處抿起的弧度一頓,拿起來才發現,這是一本竹簡,上頭刻的字全部是繁體,他看得很吃力。

    既然看不懂,江昭索性不看了,將竹簡放在一邊,繼續去拆下一個。

    在一旁盯著他看了許久的應野終於舍得收回視線,看向被他丟在一旁的竹簡。

    他打開這卷竹簡,倚著桌子慢條斯理地看著。

    江昭餘光止不住往他這邊看過來,手上拆禮盒的動作也跟著慢了下來。

    察覺到他的視線,應野抬頭,朝他挑眉,“想知道這上麵說的是什麽嗎?”

    他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應野於是溫聲幫他念了起來。

    “這是一本古籍的翻本,上頭講的是,以前這塊地方有個不知道名字的家族,族中人人擅長巫蠱之術,一千年前,他們還是皇宮中的國師與巫女,但隨著國破,新上任的帝王厭惡巫蠱邪術,意欲將他們趕盡殺絕。”

    “逃亡途中,這個家族分成了兩邊,以圖躲過追兵。一邊是巫術,另一邊則是蠱。”

    “這卷講的是蠱。雖然是翻本,但因為這些竹簡記載的東西涉及到當地的秘辛,極少有人能看到這些東西。”

    “巫術那部分的翻本似乎翻印得少,現在已經找不到了。”

    “這上頭記錄了七七四十九種蠱。”

    應野一邊翻看,一邊為他介紹著,一卷厚厚的竹簡慢慢在他手中翻到了底。

    他的聲音忽地一頓。

    正聽得起勁的江昭猛然回神,下意識看向他道:“怎麽了?”

    應野掃了他一眼,手一垂,將竹簡最後一麵的內容給遮住了,“剩下的就不說了。”

    江昭眼巴巴望著他,“為什麽呀?”

    應野隻是笑,沒有說具體原因。

    他越不說,江昭越是抓心撓肺地想要知道最後一頁講了什麽。

    問了幾次都沒有得到答案,他有些生氣了,伸手欲搶應野手裏的竹簡。

    “你拿給我看看,你不說,我自己看還不行嗎?”

    應野手一抬,憑借身高優勢,輕鬆將竹簡舉過頭頂,麵色有些不忍,“最後那部分記載的東西沒什麽好看的,我怕你看了會做噩夢。”

    江昭目光明亮地看著他,輕輕哼了下,“你現在不給我看,我晚上都睡不著。”

    “真的要看?”應野問他。

    江昭點頭,“你給我念,我自己看不太懂。”

    應野的神色瞧著格外無奈,“我盡量說得簡潔一些,要是你受不了了,我就住嘴,到時候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回再給你念,看。”

    他道:“要是把你嚇壞了該怎麽辦?”

    聽他這麽說,江昭的話便沒有那麽絕對了,聲音也跟著壓低了不少。

    “我好奇嘛……那我等會說不聽了,你就不念了,我先聽聽看我能不能接受。”

    應野念出了最後一頁的內容。

    竹簡最後一部分記載的是這個家族一分為二後,最厲害、也是失敗率最高的一種蠱。

    ——人蠱。

    人蠱對種蠱人的要求極高,這支蠱陰毒無比,種蠱人必須是女子。——隻有女子用身上的陰氣養著,這隻蠱才有可能種植成功。

    人蠱不但可以自己養,也可以給別人養。

    如果是為別人養,那種植的對象必須是身邊親近的人,無論有沒有血緣關係,總之必須是同這個人經常接觸的人。

    種蠱之初,要先將受蠱人全身的手腳的打碎,丟進蟲窟內,讓他自己在裏頭廝殺,如果能存活下來,那這第一步便成功了,如果不能……

    便是失敗。

    這樣的廝殺並不是短時間的,而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直到最後勝出的人漸漸失去了人性,變成他所選擇的某一種動物,毒蠍、蜈蚣、水蛭……他全身的血液都會染上他所選擇的動物的毒性,直至最終成為半蠱半人的人蠱。

    人蠱每年都需要維護,人類的身體是有免疫力的,而毒性就像癌症一樣,細胞和毒無休止的廝殺,最終被傷害到的無疑是受蠱人。

    這對於受蠱人而言是種天大的折磨。

    他們每到固定的時間段,便需要把體內的血放出至少一半,身體虛弱了,便沒有經曆抵抗遊走的毒素,任由毒素侵占他的軀體。

    人蠱的作用多種多用,千奇百怪,有的拿來給位高權重的人下毒、有的用作試毒,更甚至,有人用人蠱來重獲新生。

    這些條件聽起來都很誘人,但卻隻是對外人而言,人蠱之所以艱難且成功率極低,是有原因的。

    受蠱人往往會死在半途上,不隻是因為外物,也有的是因為自身原因。

    若是真的成為沒有意識的蠱蟲,對人蠱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結果,可人蠱殘酷的地方便在於……

    受蠱人的思緒始終是清醒的。

    哪怕在變成了怪物後,他也依然擁有自我思緒。

    這便是人蠱的殘酷之處。

    清醒著、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漫長的時間裏,漸漸從一個人變成一個怪物,卻無法逆轉這個過程。

    應野話罷,按著竹簡的手略微用力,麵上似擔憂又似為難,朝江昭看去。

    他視野內——

    江昭麵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