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字數:4806   加入書籤

A+A-




    海盜一共落網二十二人,江潮生讓人全部把粗麻繩換成了鎖鏈。浪潮平息之後,他還讓人撈起了沉船殘骸,鎖鏈就是回收利用的產物。

    瓊洲這麽窮,人也少,其實有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海盜肆虐,當年官府的人被殺了,本地村民也並沒有都逃過一劫,再不舍故土,為了安全,有點人脈關係都想辦法搬去了望洲,哪怕在望洲沒有自己的房子住,也比隨隨便便被海盜殺了強。

    江潮生審過了那群海盜,才明白村子裏為什麽留下來的都是老弱婦孺。雖然隻隔了兩個時辰的海路,但是兩洲語言差異很大,年紀大的老人根本不願意離開故土,橫豎都是一把老骨頭,也沒多少活頭,留下來還方便祭奠家人屍骨。

    “讓村民出來認認人,他們該知道做起發生了什麽。”幾十個海盜被拉出去,江潮生手下一個口齒伶俐的中年男人把事情說了一遍,這人以前說書的,語言能力很強,短短時間說得一口流利瓊洲話。

    “畜生!”誰都沒想到,最先衝上來的竟然是走路總是顫巍巍的海珠奶奶,她長得很瘦小,海盜們跪著都比她高。老太太用手撓花了自己熟悉的麵孔,感覺手力氣不夠,幹脆直接脫了自己的鞋子,拚命的用鞋拔子抽海盜的臉,一遍打一遍喊:“去死,去死!”

    阿浪滿麵羞愧:“阿花的父母就是死在這群海盜手裏,海盜要奸汙嬸子……阿叔為了保護嬸子被殺了。”

    阿花奶奶當時真心想隨了兒子兒媳去了,但是她忍住了,藏在地下室裏,拚命捂著年幼孫女的嘴,祖孫兩相依為命撐了過來。

    海民們的情緒感染了不少人,連沉默寡言的江大都眼眶微紅,隻有江潮生遠遠看著,神色未有動容:更殘酷的事情上輩子見得太多,久了自然冷漠麻木。

    “罵夠了,罵夠了就住手,他們是本王的財物。”

    海盜們在這片海域上掛了名的,江潮生令人問了單子過來,贖金最高,作惡頗多的那一個,直接殺雞儆猴。

    青年隨意指了一塊地:“這地方之後就是刑場。”

    被處決的第二個人是阿浪的兄弟阿波:“本王一生最恨此等背叛親友、豬狗不如的畜生。”

    阿波屍首分離,是阿浪收斂的屍骨,他受到打擊不輕。人消沉成熟了許多,見江潮生的時候不再那麽大大咧咧,仿佛意識到對方終究是安王。

    行刑當日,江潮生讓人拎著人頭和被打撈上岸的海盜屍體,去望洲官府換來了一筆極為豐厚的賞金,剩下活著的海盜暫且全部送去勞改。天天幹苦力,一個銅板的酬勞也不會有。小海村裏每個村民都是監督者,不怕被鎖住的海盜逃跑。

    江潮生讓人要賞金的時候,望洲官府的臉都有點綠,但忌憚安王的背景,還是老老實實給了錢。

    一拿到錢,江潮生當時就雇了人,命人敲鑼打鼓走了一條街吆喝:“安王剿了海匪,要拿賞銀修公墓,小海村的村民可以歸家探親了。”

    海盜多年的積蓄是充公了,不過賞銀被江潮生拿來修了個公墓,把以前亂埋的村民和官府人員全部都找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花錢立了大碑給埋了。

    這事情被確認屬實的當天,就有不少在望洲的瓊洲村民回來了,人不算特別多,可是有百來個。祭拜了親人,一群人在阿花奶奶的率領下,撲通跪了一地:“謝王爺大恩大德。”

    無論如何,安王幫他們報了仇,這些人參觀了辛苦勞作幹重活的倒黴海盜,又從往日親友口中聽說了江潮生招工的酬勞和對稅收的優惠,有人就動了回來的心思。但他們也不知道能在這邊做多久,開始的時候,仍然辛苦的來回奔波。

    海盜們打劫不成反白給,事情沒過兩天,瓊洲島又來了幾艘大船,這一次是江潮生期待許久的人手到了。

    停靠碼頭的一共三艘大船,一艘全是以前伺候十一皇子的仆婦,丫鬟、小廝、賬房、管事,足足三百多人。另外一艘是護衛,個個身高挺拔,一看就是那種訓練有素的精兵,還有一艘是物資船。護衛那艘的統帥是個年輕將領,寬肩窄臀,鶴立雞群。江潮生竟然挺眼熟:“樓將軍,怎麽是你?”

    樓戰本來情緒低落,見到江潮生之後,純黑的眼眸終於有了幾分笑意:“樓某受三皇子相邀,到瓊洲暫駐軍,接下來還要仰仗王爺,希望您不要嫌棄。”

    江潮生沒想到便宜兄長這麽有能耐:“怎麽會嫌棄,以後瓊洲百姓安危還得多仰仗樓將軍。”

    樓戰幫江潮生捎來了兩封家書,一封是三皇子寫的,一封是貴妃的。

    便宜三哥說了京城中最近的局勢,告訴他人都安排好了,叮囑弟弟多有忍耐,想辦法給他換個好點的封地,如果換不了,也一定多給點物資。他還給了一張物資清單,確保弟弟東西不會被人昧了。他讓江潮生籠絡樓戰,樓家為帝王所忌諱,此次來這麽個小破海島,一是為了保護皇室血脈,另外也是為了避難。

    江潮生之前要的書三皇子都給了,還給了不少兵器和一支隻聽從他私人吩咐的護衛隊,大概也是二十人。

    貴妃娘前麵都是在絮絮叨叨,信裏哭了老半天,準備了許多日用的物資,各種綾羅綢緞,還把自己身邊得力的宮女也一並送來,又叮囑他:不要在外頭胡來,被小門小戶的人哄騙了,她會給兒子物色合適的正妻。

    江潮生直接無視了最後的叮囑,什麽紅粉佳人,在他眼中都是新新的純勞力。

    船隻是重要物資,江潮生不可能一直擠在船上,但是以前的城池被淹了,現在也沒地方住那麽多人。

    以江潮生的宅子為中心,新房子全部都給建起來,男的搬磚幹苦力,砍樹做各種家具。女兒家心細手巧,善廚藝,負責做飯、洗衣、縫紉之類後勤工作,全部給他熱火朝天的搞起來!

    這群人的到來就像是往池子裏投入了一條大鯰魚,瞬間盤活了瓊洲的經濟,望洲那邊甚至還來了一些做生意的小商販,外頭每天都熱鬧的要命,隻江潮生的宅子保持了獨一份的冷清安寧。雖然沒添人,江潮生的宅子也擴了不少,之前外頭的倉庫都被圍了進來,裏麵的存貨消耗了不少,又添了更多豐富的物資。

    江潮生忙了好幾天,把熟練的領導班子搭了起來,看到瓊洲的發展開始走上正軌,終於能夠休息一陣,可以清閑下來。

    這個時代沒有冰箱,海邊炎熱,儲存多有不便,不過江潮生沒那個煩惱,有多少鮮貨,他都能第一時間給凍上。江潮生秘密太多,又不想費勁和別人解釋,自己一個人住再好不過。

    之前人不夠,江潮生總要操心這操心那,一下子清閑下來,他捧了一杯茶,喝著茶,吃著點心,突然間特別感動:太不容易了,辛辛苦苦這麽久,終於能過上啥呀不幹,混吃等死的退休生活了!

    但是巡邏了一圈,他發現了不對勁,他的存貨,好像是少了一點點。不對,何止一點點!他一個個檢查過去,把裝滿了物資的箱子挨個打開,醃漬小魚幹隻是少了微量,別的東西少的也不是很多,像醃漬海帶苗、幹紫菜這些,幾乎沒怎麽動過。

    但是站到凍庫麵前的時候,江潮生站住了,他盯著似乎沒有任何問題的冰層看了一會兒,手中冒出了一個小銀錘。

    提著小銀錘,青年隨意一敲,輕易敲掉凍著鮮魚的表層,原本實心的凍庫被人從後方挖空了,中間部位空了一大半,這空洞裏麵竟然還有一些食物的殘渣,咬了一口的點心……

    好啊,他幾天沒清點物資,家裏竟然來了這麽一個偷魚賊!江潮生麵無表情地把冰封上,沒去找偷魚賊,轉頭卻進了廚房。

    他從倉庫表層取出一條鮮帶魚,這種魚幾乎是出水就會死。江潮生及時速凍上,保證了帶魚的鮮美。菜刀的銀光一閃,帶魚在案板上斷成整整齊齊的幾節,裹上雞蛋液,沾上那種老麵發酵的饅頭碎,到燒開的油鍋中一滾,霸道的香氣就飄了出來。

    江潮生吃了幾塊帶魚,又脆又香的帶魚塊哢擦作響,咀嚼聲清脆悅耳。沒吃多久,他裝作有急事出去了,臨走前把滿滿當當的炸魚塊放在了廚房裏,虛虛地用碗扣著。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江潮生還是沒回來,大門還是關著的,屋內燈也熄了,通常情況下,他都會留著屋內的燈火,隻有長期外出才會熄燈。

    許久之後,一隻罪惡的手,在糾結了半天之後,終於忍不住伸向了炸魚塊,這可是恩公炸的魚,就這麽大大咧咧的放在外頭,要是不吃掉的話,放到第二天被露水弄潮了,味道就不好吃了。

    一塊兩塊三塊……數量有那麽多,稍微拿一點肯定不會被發現,就在偷魚賊得逞的時候,本應該離開的江潮生卻出現在了院子裏,當場來了個人贓並獲。所有的燈火一瞬間點亮,讓對方無所遁形!

    在溫暖的橘色燈火下,偷魚賊終於現了原形:一隻捧著炸魚塊的鮫人,眼睛像璀璨的綠寶石,貓眼一般清澈,罕見的藍色頭發,或深或淺的藍色,發絲被風吹動的樣子像是泛起波浪的海水。

    鮫人發絲有些淩亂,微微張著的紅唇邊還沾著金黃色的饅頭屑,眼睛濕漉漉的,腰肢纖細盈盈不堪一握,上半身圍著海草,下半身半截魚尾巴,鱗片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可憐弱小又無助。

    這一回,輪到江潮生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