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安撫地拍了拍瑞恩的手，見他的小臉還是緊繃著，便停下來，蹲下身抱住了瑞恩。

    “瑞恩，你知道的，爸爸愛你，對不對？”

    西澤的臉上不再是以往那樣柔和的笑容，看起來甚至有點嚴肅，但瑞恩卻更加感受到了他的認真。

    瑞恩咬著嘴巴，點了點頭。

    西澤接著對他循循善誘：“這份愛是不加任何條件限製的。無論瑞恩是雄蟲還是雌蟲，是級還是f級，都不會有任何區別。”

    瑞恩湛藍色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思考這句話的含義和真實性，好一會兒，他突然甜甜地笑起來。

    “爸爸。”

    瑞恩喊了幾個月的“papa”，這是他第一次字正腔圓地說出“爸爸”這兩個字。

    說完，他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臉，示意要親親。

    西澤有些驚喜地看著瑞恩，親了一口他軟綿綿的臉頰肉。

    一旁的檢測員毫不留情打斷了這父子倆溫馨的相處：“該進去了。”

    瑞恩被檢測員帶進了檢測室裏麵的小房間，西澤卻隻能在檢測室內的長椅上等候。

    瑞恩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扭頭看著西澤，西澤回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小房間的門終於被關上了，西澤身邊的一隻雌蟲搭話道：“很忐忑吧？”

    西澤想了想：“還好。”

    說不好奇檢測結果那是不可能的，昨天晚上他甚至沒太睡好。

    雖然無論檢測結果怎麽樣，他都會一樣地愛瑞恩，但是社會環境決定了，一隻蟲的性別和精神力等級會影響他的一生。

    他可以給瑞恩賺很多很多星幣，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但是瑞恩的蟲生畢竟還是要靠自己走完。

    那陌生的雌蟲卻苦笑了一聲：“如果這次還是一隻雌蟲，可能就要送到育幼院去了。”

    西澤驚道：“為什麽？”

    就算是雌蟲，也不至於要被這樣狠心地對待吧！

    雌蟲沒有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歎息一般答道：“我能怎麽辦呢。雄主嫌家裏的雌蟲蟲崽太多，花了他太多星幣，我又隻是一個雌侍，怎麽能改變雄主的決定。”

    蟲崽如果是雄蟲，監護蟲就能領到來自雄蟲保護協會充足的育崽補貼，這樣就能保住他的小蟲崽了。

    西澤：“……”嫌蟲崽多為什麽還要生？還是雄蟲隻想生雄蟲？

    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對，根深蒂固的觀念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勸道：“你不能帶著蟲崽一起離開，自己養育蟲崽嗎？”

    隻說他的直播間，就有不少離異雌蟲，更何況身邊又有塞勒這樣優秀的離異雌蟲，他們都能在離婚之後賺到足夠的星幣好好撫養自己的蟲崽，為什麽會有蟲隻是因為雄主不想養就忍心把自己的蟲崽扔到育幼院去自生自滅呢？

    西澤一想起當初在高溫天氣下被扔在路邊，連恒溫箱都沒有留下來的瑞恩，隻覺得更加心痛了。

    那隻雌蟲像是從來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想法，頓時哆嗦著看向西澤：“你，你怎麽能這麽想？”

    他的嘴唇都有些發白，看起來是真的覺得西澤的提議很不可思議。

    西澤知道自己勸不動他，隻好聳了聳肩，閉上了嘴。

    很快，那隻雌蟲的蟲崽就被檢測員帶了出來。

    是一隻很可愛的蟲崽，有一頭棕色的卷發，漂亮得像個洋娃娃，滿臉笑容地撲進了雌蟲的懷裏。

    檢測員將鑒定表交到那隻雌蟲手裏：“恭喜，是一隻雌蟲。”

    雌蟲的臉色驀地變白，小蟲崽叫了一聲：“雌父……痛。”

    雌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弄痛了小蟲崽，檢測員也麵露不虞地看著他。

    “精神力等級是b，七歲到九歲有可能二次覺醒，達到a級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隻雌蟲又瞬間露出了笑容：“a級！好，好，蟲神在上，謝謝您！”

    西澤眼看著他轉悲為喜，開開心心地帶著自己的蟲崽離開了，猜想也許是因為小蟲崽的精神力等級足以讓他的雄父答應把他留在家裏。

    畢竟精神力越高，就意味著將來更可能“有出息”。

    雖然很慶幸那隻蟲崽不用到育幼院去，但是因為這些附加條件才得以留在家裏，他會真正地被愛著長大嗎？

    西澤知道自己不該想這些，因為他無力憑一己之力改變大環境和整個蟲星的觀念，卻還是忍不住小小地難過了一下。

    又過了十分鍾，瑞恩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門口。

    “papa！”瑞恩掙開了檢測員牽著他的手，啪嗒啪嗒跑了過來。

    好嘛，剛剛才喊過標準的“爸爸”，這會兒又不會喊了。

    但西澤還是開心地接住了他，一把將瑞恩抱起來，親了親他：“怕不怕？”

    他是想問瑞恩第一次離開自己，跟著陌生蟲去陌生的地方，是不是很怕。

    瑞恩揚起腦袋，仔細想了想：“不……機器，像愛普！”

    愛普是瑞恩自己給他們的管家機器人起的名字，其實並沒有什麽含義，是瑞恩剛開始牙牙學語的時候，總是對著他發出“阿噗”的聲音，後麵就變成了“愛普”。

    西澤耐心地順著他的話問：“是給瑞恩做檢測的機器，長得很像我們家的愛普嗎？”

    瑞恩滿意地點點頭，很高興papa這麽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嗯。”

    這次的檢測員顯然比剛剛那位更耐心一些，微笑著站在一邊注視著他們倆的互動，直到西澤看向了他，才上前遞上了鑒定表。

    “恭喜，小蟲崽是一隻——a級雄蟲。七歲到九歲有可能二次覺醒，達到級，甚至級。”

    他看起來專業又淡定，實際上內心已經激動得不行。

    檢測中心每天要接待成百上千的小蟲崽，可是每星期能檢測出一隻雄蟲蟲崽來就已經算不錯了，更何況雄蟲的精神力普遍比雌蟲低一些，最多的還是c級和d級。

    上次檢測到b級雄蟲，都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a級雄蟲！檢測員幾乎已經能想象到這位監護蟲喜極而泣的樣子了。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西澤雖然確實愣住了，卻隻是接過鑒定表仔細地看了幾遍，確定檢測員說的是真的，就收起了鑒定表，並不顯得如何激動。

    西澤拉起了小瑞恩的手，教他對檢測員說：“說謝謝叔叔。”

    瑞恩眨眨眼睛，乖乖對檢測員說了謝謝。

    檢測員幾乎被萌得心肝顫，強作鎮定回了一句“不用謝。”

    他聽見逐漸遠去的一大一小兩隻蟲說：“瑞恩真厲害，居然是a級呢。”

    “嗯！”小蟲崽的語氣也很驕傲。

    ……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a級的！雄蟲！

    下一秒，他的同事來喊他：“怎麽還愣在這裏！那隻a級雄蟲的詳細信息上報了嗎！”

    檢測員這才回過神，看了一眼那兩個身影，轉身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西澤帶瑞恩上了懸浮車，對司機道：“去中央街。”

    瑞恩被他抱在腿上，趴在窗戶上不停地向外張望。

    西澤看著他興奮的樣子，小聲征求他的意見：“我們家要不要也買一輛懸浮車？”

    瑞恩再長大一點，肯定是要經常出門的，一直租懸浮車的話，還不如買一輛，反正是自動駕駛，也不用考駕照之類的。

    瑞恩高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開！”

    “……”還挺會想。

    西澤終於發現跟一隻不滿一歲的蟲崽商討家庭大事是愚蠢的，於是決定暫時打消這個念頭。

    到了中央街，西澤帶瑞恩去商場采購了一些生活用品，又在蟲崽主題餐廳用了餐。

    蟲崽主題餐廳裏麵大多都是四五歲的蟲崽，但西澤看了菜單，都是瑞恩平時就會吃的食物，便放心地給他點了菜。

    瑞恩第一次見到這麽多小蟲崽，雖然都比他大上好幾歲，他卻毫不怯場，自來熟地混入了蟲崽的隊伍，跟他們玩了起來。

    西澤跟其他監護蟲一起，遠遠地站在圍欄外邊看著自家蟲崽。

    直到菜上齊，西澤才把瑞恩帶了回來，洗過手準備用餐。

    瑞恩已經能熟練地使用勺子了，對筷子有些生疏，但勉強能用。

    蟲崽餐廳給蟲崽提供的餐具有小勺子和小叉子，瑞恩盯著造型陌生的叉子看了一會兒，毫不猶豫選擇了自己並不熟悉的叉子。

    雖然剛開始用叉子還有些不習慣，但瑞恩很快就找到了訣竅，將食物叉起來，一口塞了進去。

    西澤邊欣慰於他的聰慧，邊哭笑不得地給他倒水：“慢一點吃。”

    瑞恩嚼啊嚼，白嫩的小脖子一伸，終於將這一口吃的咽了下去。

    他又叉起一塊，小胳膊舉得高高的：“papa次！”

    西澤感動了，眼睛裏瞬間盈滿了對瑞恩的愛：“瑞恩吃吧，爸爸不餓。”

    瑞恩搖搖頭：“沒有……papa，好次。”

    ……老父親鞠了一把辛酸淚。

    原來是因為沒有他做的飯好吃，才決定讓給他嗎！

    怪不得在家裏從來沒有這樣懂事過！

    瑞恩舉了半天，也沒見爸爸把它吃掉，疑惑地看了看正努力保持著微笑的西澤，然後猶猶豫豫地送進了自己的嘴巴裏。

    吧嗒吧嗒。

    好像也沒有那麽不好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