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請支持晉·江唯一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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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斯遠看向餘舟,&nbp;&nbp;見他目光中滿是不安,倒像是真怕自己會去找餘承聞告狀似的。

    “現在倒是知道害怕了?”裴斯遠忍著笑道。

    “你會告訴他嗎?”餘舟小聲問。

    裴斯遠故作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道:“念在你承認錯誤及時,&nbp;&nbp;而且今天不是獨自一人跟著柳即安來這種地方,&nbp;&nbp;此事……我就先替你瞞著吧。”

    “真的嗎?”餘舟忙道:“那……以後呢?”

    裴斯遠道:“看你表現吧。”

    餘舟聞言立刻擺出一副很認真地態度,&nbp;&nbp;那意思自己一定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算了,&nbp;&nbp;今日先不去見你爹了。”裴斯遠帶著餘舟從雅間裏出來,&nbp;&nbp;一邊朝外走一邊道:“你爹不是讓你給我伯父挑壽禮嗎?我來幫你看看吧……”

    餘舟正為此事發愁,&nbp;&nbp;見他要幫忙當即高興不已。

    兩人出了歸玉苑,裴斯遠便帶著他在街邊隨意溜達,&nbp;&nbp;身後跟著小寒和裴斯遠的親隨。

    “你沒見過我伯父吧?”裴斯遠突然問道。

    “沒有。”餘舟想了想,&nbp;&nbp;原主的記憶中並沒有關於平西侯的記憶。

    “其實我與他關係並不親厚,他對我很不滿意,&nbp;&nbp;估摸著也沒將我這個侄子放在眼裏。”裴斯遠道。

    “那我爹為何讓我給他送壽禮?”餘舟有些不解。

    裴斯遠道:“你爹為人謹慎,做事素來講究不出錯。你如今與我走得近,&nbp;&nbp;依著官場的規矩,我家裏長輩過壽,&nbp;&nbp;你送點禮也是應該的。”

    “但是你們關係不親近,我送禮不該送你嗎?”餘舟問道。

    “你覺得我像是缺東西的人嗎?”裴斯遠側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估摸著,&nbp;&nbp;你爹也是拿不準我的心思,&nbp;&nbp;所以才讓你自己挑禮物。他本意應該是想著你會詢問我的意思,屆時我若說不送你也就不必費心,我若是告訴你送什麽,&nbp;&nbp;你這人情也就算是送出去了。”

    可餘承聞並不知道餘舟與裴斯遠此前生了齟齬,&nbp;&nbp;所以沒料到餘舟竟沒去問裴斯遠,&nbp;&nbp;而是自作聰明地找了柳即安幫忙。

    “我爹應該直接跟我說的。”餘舟沮喪道。

    “對,&nbp;&nbp;此事不賴你,都賴你爹。”裴斯遠笑道。

    餘舟偷偷看了他一眼,感覺他這話似乎不像是好話。

    “那我買什麽合適呢?”餘舟問道。

    裴斯遠在路邊的小攤上隨便掃了幾眼,似乎在找合意的東西。

    餘舟不解道:“要在這裏買嗎?”

    “這裏不大合適。”裴斯遠搖了搖頭道。

    餘舟心道也是,給平西侯送壽禮,自然要講究一些,總不好拿路邊攤上的東西吧?

    “這裏看看。”裴斯遠拉著餘舟走到了另一處地攤旁。

    這地攤就擺在路邊,比方才那小攤看著還要不如。

    “這對花瓶不錯。”裴斯遠指了指地上的一對瓷瓶,朝餘舟問,“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但是這個是不是有點……”餘舟道。

    “多少銀子?”裴斯遠朝攤主問道。

    “公子,您這眼光可真好,這對花瓶今日剛擺上的,一對加起來才賣半兩銀子。”攤主道。

    裴斯遠搖了搖頭道:“你這賣的太貴了。”

    “公子喜歡的話可以再商量嘛。”攤主忙道。

    裴斯遠想了想,朝餘舟問道:“看看這裏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餘舟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看了看,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一套木雕的十二生肖玩偶上。

    那玩偶雖然不算精致,但看著憨態可掬,還挺可愛的。

    “給你一兩銀子,我買這套木雕,這倆花瓶送我。”裴斯遠道。

    那攤主一聽還有這好事,當即連連點頭,拿了木盒便將那套木雕裝上了。

    畢竟一兩銀子,別說是花瓶加木雕,就是再劃拉幾件他這攤子上的東西也綽綽有餘了。也就是裴斯遠這種公子哥,一看就不缺錢,才會這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將東西買了。

    裴斯遠剛要付銀子,想了想看向餘舟道:“你買的壽禮,你付。”

    餘舟一臉茫然,壓根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聞言忙讓小寒取了一兩銀子。

    “你挑的這套木雕送我,那倆贈送的花瓶,回頭拿去送給我伯父做壽禮。”裴斯遠說著將那套餘舟挑的木雕遞給了自己的親隨,又示意小寒抱著那倆花瓶。

    “這……”餘舟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問道:“這不合適吧?”

    “這有什麽不合適,你爹讓你送的人情是給我,又不是給旁人,我滿意就成了。”裴斯遠道。

    餘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倆花瓶,見上頭的花紋看著都不大周正,一看就像是劣質窯裏燒出來的殘次品。但裴斯遠既然說讓他送這個,他好像也找不到理由反駁。

    “那我……可以回家了嗎?”餘舟問道。

    “陪你逛了這麽久的街,連口飯都不管我?”裴斯遠問道:“你不能因為家裏有了新廚子,就不管我死活吧!”

    餘舟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家裏換了新廚子?”

    裴斯遠剛想說猜得,轉念一想,終究是沒再騙他,而是一臉神秘地道:“不告訴你。”

    餘舟:……

    裴斯遠將小寒打發回了餘府,美其名曰讓他將花瓶送回府,別磕壞了。

    小寒見餘舟沒有反對,便先帶著花瓶回府了。

    裴斯遠沒有坐馬車,而是帶著餘舟步行,穿過鬧市拐進了一條深巷中。

    那深巷略有些窄,兩個人並肩走著的時候,肩膀幾乎都能挨到一塊。

    裴斯遠怕把餘舟擠著擦到牆,一直小心翼翼,走到後來有點不耐煩了,便將靠近餘舟的那隻手臂搭在了餘舟肩上,兩人這麽一靠近,小巷子登時顯得不那麽擁擠了。

    “其實你可以走我前邊。”餘舟小聲道。

    “我走前頭,萬一一回頭你人不見了怎麽辦?”裴斯遠認真地道。

    他這話原本的意思是說怕餘舟偷偷跑了,但餘舟聞言卻四處看了看,稍稍有些不安起來。

    “你要帶我去哪兒?”餘舟小聲問道。

    “怕我把你賣了?”裴斯遠問道。

    餘舟想了想,“你不會。”

    “沒想到你竟這麽信任我。”裴斯遠一臉感動。

    “也不是信任,我這麽大個人了,還是個男的,又不值錢,你賣我做什麽?”餘舟道。

    “誰說你不值錢,你知不知你這樣的……”裴斯遠話說到一半,麵色稍稍一變,將後頭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想說,餘舟這樣長得漂亮又討人喜歡的少年,並非不值錢。在那些暗無天日的角落裏,不管是物品還是人,都可以成為某些人交易的籌碼。

    但他怕這話說出來惹餘舟害怕,便忍住了沒嚇唬人。

    而且有他的凶名在,估摸著也沒人敢將手往餘舟這裏伸。

    兩人穿過那條不大寬敞的巷子,拐了個彎之後,便見街尾掛了個褪色的招牌,上頭的字已經看不清了,隻依稀能看到酒館二字。

    裴斯遠帶著餘舟進了那個掛著招牌的小院,裏頭看著還挺寬敞。

    小院裏種了顆桃樹,這會兒接近春末,桃花已經快開敗了,但餘下的點點薄紅在這深巷中的小院裏依舊顯得頗為靈動。

    “裴公子來了。”有個夥計過來招呼兩人。

    裴斯遠朝他打了招呼,便引著餘舟坐在了桃花樹旁邊的小桌前。

    餘舟目光在小院裏逡巡了一圈,發現這小院裏竟隻有兩張桌子,看著實在不像是個酒館。

    “這酒館是我無意中發現的。”裴斯遠道:“酒館的主人喜歡釀酒,但又不靠著這個掙錢,所以故意在深巷裏開了個間酒館,隻將酒賣給有緣人。”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

    餘舟聞言嗅了嗅,確實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酒香。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這種地方?”餘舟好奇問道。

    上次那家麵館也是,餘舟後來自己去找過,都沒找到。

    “說明我平日裏閑唄。”裴斯遠笑道。

    兩人說話間,酒館的夥計便上了酒,以及兩個下酒的涼菜。

    裴斯遠拿著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見餘舟看著自己,便道:“今日是你請我吃飯,所以我就依著我的喜好來了。這酒你就別喝了,味道雖好,但於身體無益,你還是不沾為好。”

    餘舟本也不喜歡喝酒,聞言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工夫,夥計又端上來一碗麵,應該是特意給餘舟煮的。

    “他家的麵味道不及上次那家,不過味道也將就。”裴斯遠道。

    餘舟拿起筷子嚐了嚐,便覺那麵有些清淡,味道並不差。

    裴斯遠一邊看著餘舟吃麵,一邊自斟自飲了幾杯。

    直到小半壺酒下肚,他才放下了酒杯。

    “朝中很多人不理解我與黃公子的感情。”裴斯遠歎了口氣,道。

    餘舟放下手裏的筷子看著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自古同性之愛,都被視為有違陰陽之道的結合,哪怕在男風盛行的古代社會,也終究與兩性的結合不同。

    “很多人都知道,我曾救過黃公子的命,所以覺得黃公子寵信我是為了報恩。”裴斯遠道:“但很少有人知道,當年之事並非大家以為的那樣。”

    餘舟一怔,問道:“什麽意思?”

    “當時我們被流寇追擊,腹背受敵。”裴斯遠道:“我托大與他們纏鬥,他曾為了救我,被刺了一劍。”

    “啊?”餘舟聞言大驚,沒想到這個故事與來喜和自己說過的完全不同。

    “不過很幸運,他腰上的玉扣擋住了那一擊,否則……”裴斯遠沒再往下說,但那場麵想來定然十分驚險。

    那可是一國太子,若是被流寇就那麽一劍刺死了,恐怕整個大淵朝的曆史都要改寫。

    “所以你沒有為他受傷?”餘舟問道。

    “我確實受了傷,而且很重,不過是在他為我擋那一劍之後。”裴斯遠道。

    事後,路知南一直說自己早就看好了角度,知道那一劍刺不中自己。

    但裴斯遠每每想起此事,都覺得後怕。

    “所以……你們算是為彼此擋過刀的人。”餘舟道。

    “你應該知道,君臣之間要有絕對的信任是很難的。”裴斯遠道:“他之所以將我視作最信任的人,是因為曾經朝我托付過性命,他心裏也知道,我永遠不會背叛他。”

    餘舟聞言沒有做聲,隻垂著目光看著桌角上方才被風帶過來的桃花花瓣。

    “但我與他之間,也隻是君臣而已。”裴斯遠道。

    餘舟一怔,抬眼看向他,眼底帶著幾分茫然。

    “我知道,那天你生我氣了,因為我騙了你。”裴斯遠看著餘舟,認真地道:“我確實騙了你,不過不是你以為的那件事,而是……別的事。”

    “什麽意思?”餘舟問道。

    “我與黃公子之間,從未有過逾矩,自始至終都隻是君臣。”裴斯遠道:“若是硬要說別的關係,大概就是還有點君臣之外的友誼,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餘舟聞言表情比方才更疑惑了,問道:“我不大明白……”

    “你去禦書房當值的第一日,我看了你的起居注,發覺你對我和黃公子的關係,似乎有點誤解。”裴斯遠道:“當時我覺得很有趣,便留了心,後來才知道你將我臆想成了他的男寵。”

    餘舟:……

    他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最初我是想過要拆穿你的,但你每每提及此事時那神情實在是有趣,我就想著不如再逗你一回。”裴斯遠道:“誰知道,逗著逗著,就一發不可收拾……”

    “我怕你生氣,不敢告訴你實情,便想著不如順勢再編個謊,幹脆朝你說我與黃公子分開了。”裴斯遠苦笑道:“我想著,這樣一來你就不會知道我先前逗你的事情,也不會為此與我置氣。”

    餘舟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說。

    裴斯遠內疚地看著他,道:“我太無聊了,在你來禦書房之前,我都不知道這世上還能有人像你這麽有趣。所以我舍不得拆穿你,還每天偷偷看你寫的起居注。”

    對他而言,餘舟柔軟幹淨,腦子裏裝著的東西奇奇怪怪,與宮裏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裴斯遠見過太多聰明人,但讓他覺得有趣的人,卻少之又少。

    餘舟就像是一片被風無意間送過來的羽毛一樣,不偏不倚落在他心裏最柔軟的那個地方,隻要風輕輕那麽一撥,就能撓得他心裏直癢癢。

    “聽明白了嗎?”裴斯遠問道:“我與黃公子,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餘舟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稍稍回過神來,問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裴斯遠無奈苦笑道:“你好好想想,朝中那幫人都是怎麽罵我的?若我當真與黃公子有染,怎麽可能你知道而他們不知道?若是他們知道,罵我的時候怎麽會連個魅惑君王的罪名都不給我?”

    餘舟順著他的思路想了想,好像還真是。

    自古皇帝身邊專寵的人,大都有個“惑主”或者“妖妃”之類的罪名。

    裴斯遠在朝中樹敵無數,那些人什麽難聽的罪名都罵過,但偏偏沒人罵他惑主。

    這麽好用的罪名卻無人提及,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確實沒有這個罪名。

    “他很聰明,但也很無趣。”裴斯遠道:“實際上,在你來禦書房當值之前,我每日待在他的身邊的時間都很有限。”

    裴斯遠雖然是禁軍副統領,可職分並非是在禦書房當值。

    他之所以後來常常賴在那裏,有多半的原因是因為餘舟在那裏。

    餘舟怔怔聽著他的話,隻覺得腦子裏一團亂麻。

    裴斯遠這番話,等於是將他一直以來對兩人關係的認知,徹底打翻了。

    他實在無法相信這一切。

    裴斯遠和路知南,怎麽可能沒有那種關係?

    “黃公子並不好男風,我也……”裴斯遠輕咳了一聲,道:“我從前也未曾想過這些事。你若是不信,自可以去查問,若黃公子當真有這種嗜好,宮中定然是人人皆知。”

    餘舟沉默了半晌,開口道:“我心裏好亂。”

    裴斯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餘舟這裏多半早已徹底失信了。

    於是他想了想,起身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餘舟迷迷糊糊跟著他起身,問道:“你要帶我去見黃公子嗎?”

    “嗯。”裴斯遠道:“你不信我,總該信他吧?”

    雖然裴斯遠上次被路知南坑了一道,但如今他已經將事情朝餘舟和盤托出,料想路知南不至於再繼續擺他一道了。

    “你能不能……讓我冷靜冷靜?”餘舟問道。

    他腦子本就轉得不快,裴斯遠這一通剖白,於他而言無異於“狂轟濫炸”,他一時之間別說分辨真假,幾乎是連思考的能力都沒了。

    裴斯遠見他麵色很差,到底是不忍心逼迫他,隻能暫時作罷。

    左右該坦白的他都坦白了,接下來隻能等著餘舟自己去消化這一切。

    當日,裴斯遠帶著人從那酒館出來之後,便將他送回了餘府。

    餘舟滿腦袋漿糊,卻還記著裴斯遠說這次讓他請客,臨走前將裴斯遠代付的酒錢拿給了他。

    裴斯遠看著手裏的銀子,一時之間實在不知該作何感想。

    若餘舟罵他一頓,甚至動個手,他或許心裏還能舒坦點。

    但對方偏偏半點情緒都沒有,重話都沒朝他說半句。

    而餘舟,回府之後就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

    他一時想不明白,便也沒硬逼著自己想,而是睡了一覺。

    入夜後他睡醒了,躺在床上又將裴斯遠的話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

    但這件事情給他的衝擊太大了,再加上裴斯遠有騙他的“前科”,所以餘舟一時之間也無法斷定自己是否該相信裴斯遠。

    不過這一次他學聰明了,既然他不知道裴斯遠的話是否可信,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可信的人求證一下。

    路知南他是不敢找的,畢竟對方是當事人之一,無論他問出的答案是什麽,都有點尷尬。而且他膽子也沒大到敢朝一國之君打聽對方的八卦。

    來喜也不合適,畢竟是路知南的人。

    宮裏其他的人,他也不熟悉。

    最後,餘舟將詢問的目標鎖定在了莊舍人身上。

    對方既然是起居郎,對於裴斯遠和路知南的事,肯定是最了解的。

    而且餘舟覺得此人骨子裏便透著一股子清正之氣,看起來很可靠。

    於是,次日他便約莫著對方收工的時辰,特意去了宮門外等著。

    莊舍人大概沒想到會在宮門口見到告了假的餘舟,頗有些意外。

    “你身子沒有大礙吧?”莊舍人問道。

    他雖然對餘舟的工作不大滿意,但餘舟這個人他還是很有好感的。

    尤其在宮裏待久了,見過太多爾虞我詐,反倒會對餘舟這種單純的性子比較偏愛。

    “我沒事。”餘舟朝他行了個禮,道:“就是有些事情,想朝莊舍人請教。”

    隨後,餘舟將昨夜想好的說辭,朝莊舍人說了一遍。

    他雖然不聰明,卻也知道不能直接打聽兩人的八卦,那未免顯得對路知南不敬。

    所以他言稱自己的起居注寫得不大對路,想朝莊舍人討教一二。

    他這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算是瞎話。

    畢竟,搞不清裴斯遠和路知南的關係,他就沒法好好寫起居注。

    “你的起居注別的問題倒也不大,就是將裴副統領刻畫得……有些偏頗了。”莊舍人道。

    “此話怎講?”餘舟忙問道。

    “你既然今日特意來問我,我也就不跟你含糊了。”莊舍人道:“你寫得太像話本子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裴副統領與陛下……有君臣之外的關係呢。”

    言外之意,兩人確實隻有君臣關係。

    餘舟聞言便知道,這一次裴斯遠八成是真的沒有繼續騙他。

    “好像是有點。”餘舟訕訕道。

    “你還年輕,往後慢慢來便是。”莊舍人安慰道:“也不必太焦慮。”

    餘舟點了點頭,又問,“從前我沒來禦前當值的時候,裴副統領也常在禦前嗎?”

    “還行吧。”莊舍人道:“裴副統領經常出宮,他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

    莊舍人想到了什麽,苦笑道:“不過陛下很信任他,這你也是知道的。若不是他當初心血來潮,也不會從中書省將你調來了禦前。”

    餘舟看向他,目光帶著幾分疑問。

    “我記得那日他去禦書房,和陛下聊起尋歡樓那件事情,陛下揶揄了他幾句……”莊舍人道:“誰知他嫌我將他的窘事記在了起居注上,就不高興了,這才有了後頭的事情。”

    裴斯遠當初在尋歡樓的八卦,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就沒有不知道的。

    不過莊舍人可想不到,餘舟就是傳說中順著床單逃走的那個人。

    餘舟聽他提起往事,耳尖不由一紅,尷尬地擠出了一個笑。

    莊舍人見狀隻當他在擔心自己的前途,便順勢又鼓勵了他幾句,這才離開。

    餘舟失魂落魄地離開宮門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中思緒紛亂。

    所以……裴斯遠與路知南當真隻是君臣。

    他不止臆想了一出君臣之間的大戲,還鬧到了正主麵前。

    想到自己曾經對路知南的那些“譴責”,以及對裴斯遠的諸多誤會,餘舟隻覺得羞慚不已。

    “餘賢弟,走路不看路,不怕撞到人?”裴斯遠的聲音突然傳來。

    餘舟嚇了一跳,抬起頭才發覺裴斯遠正立在他麵前,若是對方不出聲,他再走幾步就能撞上去了。

    裴斯遠目光落在他麵上,問道:“這回信了嗎?”

    餘舟點了點頭,那副樣子看著沮喪又茫然。

    “還氣我騙你嗎?”裴斯遠問。

    “你怎麽不早點同我說?”餘舟紅著臉,小聲問。

    “是我的錯。”裴斯遠道。

    “你……”餘舟聞言心裏登時更內疚了。

    他遇事並不喜歡責怪旁人,反倒是擅於反思自己。

    如今麵對裴斯遠,他念及自己曾經那些臆測,隻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裴斯遠並不知他心中所想,隻當他還在生自己的氣,忙搶先道:“這件事是我做錯了,不該故意隱瞞你。可你在心裏編排我與陛下的事情,還臆測我是被陛下欺負的那個……”

    “對不起。”餘舟垂著腦袋道。

    裴斯遠一見他這副模樣,心軟地不行,忙道:“咱們的事兒一筆勾銷行不行?我幫你將起居注處理掉,就當此事沒發生過。”

    餘舟一怔,忙道:“當真?”

    “自然。”裴斯遠道:“我可不想他們將來修史的時候,將我當成陛下的男寵寫進史書。”

    餘舟沒想到裴斯遠這麽好說話,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問道:“那你是不是還得要什麽好處?”

    裴斯遠:!!!

    把我當什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