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龍傲天和為他而死的白月光約定來生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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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注意到,&nbp;&nbp;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不遠處的樹葉下停著一隻小小的螢火蟲。
夜色下,一閃一閃。
這個時節螢火蟲已經很少了,&nbp;&nbp;以蘇枕月的機敏,&nbp;&nbp;但凡有一點沒有被不諦僧的話所觸動,都不可能留意不到。
淩訣天、蘇枕月追著不諦僧而去。
那隻螢火蟲也飛了出來,追著他們的方向而去。
……
不諦僧在前麵飛,淩訣天和蘇枕月兩道身影追在後麵,&nbp;&nbp;一同進入了神墓山範圍。
原本他們的距離已經拉得很近。
但進入神墓山範圍後,&nbp;&nbp;受到神墓對靈力限製的影響,蘇枕月和淩訣天都慢了下來,不諦僧卻毫無滯礙,&nbp;&nbp;瞬間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蘇枕月眉眼微微凝重:“他對神墓山很了解。”
這為不諦僧之前的話似乎又增加了一重可信度。
淩訣天麵無表情:“你在蘇家沒有聽過他更多事情嗎?”
實際上,&nbp;&nbp;蘇朝隨很久以前就閉關不問世事了,&nbp;&nbp;蘇家的事情都是蘇枕月這個少主在主持。
從浮夢之世出來後,&nbp;&nbp;蘇枕月也曾去問過蘇朝隨,&nbp;&nbp;關於不諦僧的事。
但蘇朝隨毫無回應。
之前蘇枕月對淩訣天說,自己從蘇家知曉了,不諦僧曾經在墟海求學過。
實際上,這一點是不諦僧自己告訴他的。
現在淩訣天問起來,蘇枕月思忖了一下,&nbp;&nbp;結合之前設伏不諦僧時候,&nbp;&nbp;從墟海那些人中得知的信息:“我隻知道,&nbp;&nbp;他或許是墟海仙姥的弟子,但因為和墟海的理念不同,&nbp;&nbp;被墟海視同叛徒。又因為他當初私下參與淩家覆滅之事,&nbp;&nbp;被墟海和蘇家同時驅逐。但三十年前神墓山開啟的時候,&nbp;&nbp;不諦僧是蘇家的少主,很可能也進入過神墓山。”
淩訣天:“怪不得。”
作為第一批進入過神墓山的人,不諦僧還有墟海的背景,很有可能從裏麵得到了什麽東西,讓他可以不受神墓山的影響。
蘇枕月也想到了:“那我們要小心的就不止是君罔極了,還有他,也許那個在時間之墟裏剝離你神格的辦法,就是他所掌握的東西。到時候,就不是你和君罔極相殺,而是他黃雀在後殺你們了。”
淩訣天神色淡漠看他一樣,不語,冷冷轉過去。
於現在的淩訣天而言,蘇枕月自己也不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對象。
蘇枕月和他有殘次版的道侶契約,蘇枕月殺他沒有影響,他殺蘇枕月卻要被天道反噬。
對於這一點,兩個昔日生死不離的靈魂伴侶,如今貌合神離的摯友,彼此心照不宣。
淩訣天淡淡:“我比較想知道,我明明已經有了完整神格,卻為什麽離成神還差一步?”
那一步究竟差在了哪裏?
在浮夢之世時候,可以說是因為還不到時候。
現在,一切已經回到了原來的軌跡和時間線上,為什麽他還不是完整的神明?
如果他是,不諦僧也好,君罔極也罷,全都已經死了。
甚至天道,也別想桎梏於他!
這個問題,蘇枕月回答不了他。
不是因為蘇枕月心中沒有猜測,而是因為,對於現在這個滿身陰戾、弑殺的淩訣天,蘇枕月並不覺得,他成為完整的神明會更好。
…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神墓山之巔。
果然看到不諦僧拿出一個黑色的看不出什麽的存在,以此開啟了時之甬道,快速閃身進去。
蘇枕月和淩訣天慢了半步趕到,時之甬道隻剩下指尖大小。
淩訣天一劍遞出,淩厲劃開一扇門大小。
兩個人一前一後飛了進去。
時之門在他們進入後合攏,最後一瞬,一隻小小的螢火蟲飛快擠了進去。
……
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水麵的聲音。
這是蘇枕月第一次踏入時間之墟內。
事實上,不諦僧說錯了,不止是時間之墟的盡頭,隻有君罔極和淩訣天可以到達,在神戰之前,也隻有半神和神魔虛境才能涉足時間領域。
溫泅雪是在浮夢之世裏被淩訣天帶進去的。
不諦僧是因為手中拿著的那個東西。
現在的蘇枕月,是因為淩訣天。
裏麵一片黑暗,蘇枕月調動全身所有的警覺,手中拂塵化作一盞明珠為光的燈。
燈光照亮了周圍的黑暗。
看到,不遠處等在那裏的不諦僧。
“把燈熄了吧,光會影響你看到一些真相。”不諦僧說,沒有半步要逃的意思。
淩訣天緩緩上前,冷聲:“你不逃?”
潛台詞便是:你不逃,我便要殺了。
不諦僧看著淩訣天,雙手合十:“你當然可以殺我,但何必急於當下?朝聞道,夕死可矣。小僧死不足惜,但求死前得一個明白。讓我看一眼,這時間之墟的盡頭,到底是什麽?”
淩訣天漠然:“你不是看到了所謂的預言?”
不諦僧坦然看著他:“隻是模糊的一部分,所以,我必須看清楚它的結尾。”
“好。”淩訣天說,“隻要你付出的誠意,讓我滿意。”
蘇枕月上前,他手中的燈已然變回拂塵:“你進入時間之墟,和不受神墓山限製,靠得是什麽?”
不諦僧從袖中拿出一個東西,在微弱的星光下,他們看清——一塊黑色的礁石。
淩訣天接過,沒有看出任何異常。
他遞給蘇枕月。
蘇枕月略作觀察,隻覺得這塊礁石無堅不摧,縱使是他手中的拂塵也紮不進去。
淩訣天清冷聲音:“這是什麽?”
不諦僧看著淩訣天:“你應該認識的,你忘了嗎?在原本的時間線裏,你一劍刺穿了君罔極的神魔之心。這塊石頭就是那顆心掉落的碎片。”
蘇枕月錯愕,他雖然一直都知道,魔界有流傳君罔極是邪神之子,說他有一顆神魔之心。
但是,修真界上層一直都當做,這是因為君罔極身負另外半截神骨,所以身具異象,導致魔界以訛傳訛穿鑿附會的。
可這顆詭異的礁石卻證明了,這竟是真的。
蘇枕月:“世界上竟然真有天生的神魔之心?”
那豈不是說,君罔極是魔神轉世?
不諦僧說:“當初在神墓山前,趁著你們說話的時候,我無意撿到了這塊石頭。待到君罔極自爆,炸開時間之墟,整個世界都進入了浮夢之世裏。這塊石頭心也攥在我手裏。”
蘇枕月眉眼神情微動:“所以,你的意思是,浮夢之世是真切存在過的?”
不諦僧神情淡然:“不然呢?難道你以為,隻要叫它浮夢之世,發生過的一切就都可以當作,隻是一場不存在的虛假的幻夢嗎?”
蘇枕月:“……”
不諦僧看向淩訣天:“在浮夢之世時,小僧並不知道石頭的來曆,但也知道它的異樣,便一直留在身邊。直到因緣際會,小僧才發現持著這顆石頭,就不會被神墓山壓製,甚至可以進入時間之墟內。”
他所說的因緣際會,就是當初浮夢之世裏,他在神墓山殺蘇枕月,因為淩訣天趕到,靈光一閃,想到既然石頭能抵消神墓山的壓製作用,或許是來自神墓山的寶物,便嚐試進入時間之墟,結果當真進去了。
淩訣天神情冰冷倨傲:“一派胡言。如果這顆石頭當真是君罔極的神魔之心掉落的碎片,就是說,當初神戰的時候,君罔極就不受神墓山的壓製?那他為何還要與我約在時間之墟內決戰?在神墓山上,他的勝算豈不是更大?”
畢竟,連君罔極也會受到壓製。
不諦僧眉目平淡:“也許是因為,他當時已經是一隻腳踏入了神魔之境,才擁有了這顆神魔之心,才不受神墓山壓製。”
淩訣天的神情更冷了:“本座現在也已經距離神明之位隻差半步,可還是會被神墓山壓製。”
不諦僧斂眸:“也許是因為,君罔極是一個極其自負傲慢的人,他當初自詡高你半個境界,所以不在意利用神墓山壓製你,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隻有他不受神墓山限製,以為你也一樣。”
一個魔神,怎麽可能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淩訣天眉眼孤傲冷戾,居高臨下看著不諦僧:“你不如直接說,君罔極比我更適合做這個救世之神,他是怕神戰會波及這個世界,這才放棄神墓山的優勢,與我在時間之墟裏一戰!”
不諦僧睜開眼,靜靜望著他:“難道你真的覺得,世人都是對的?隻有仙盟正道所出的你才是神明之子?而一樣的神骨,隻因為掉落在深淵之門,生於低賤的遺族,長在魔界之中,就是邪神之子?隻有出身高貴、光風霽月、一路順風順水、鮮花著錦、擁有享盡世間一切美好的人,才是正神,才會不惜一切救世?而魔神若想成神,就一定是秉承私心?好人救世就是犧牲偉大。一無所有的惡人若想救世,就一定是為了見不得人的目的?就是另有所圖?就是自私,是貪天之功嗎?”
蘇枕月眼神複雜,望著眼神篤定的不諦僧。
想起,不諦僧之前說“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不諦僧現在這番話,是為君罔極所說的?還是為了他自己?
淩訣天無動於衷,冷漠地看著不諦僧:“如果你覺得君罔極更可信,當初為什麽不站在他那邊?”
不諦僧:“有些事總是很久之後回想起來,才知道自己行差踏錯,而且,我這種人向來是比起信任別人,更願意將命運的選擇抓在自己手裏。”
縱使結果並不如人意,最起碼也極力做出過努力了。
不諦僧:“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如果要問,不妨一邊走一邊說,時間緊迫。”
雖然大家都沒有說,但每個人都記得,今天是原本的時間線裏,神戰最後一天。
誰也不知道,到了那個點會發生什麽?
是再一次進入浮夢之世?
還是迎來修真界真正的劫滅?
所謂的劫滅又到底是什麽?
淩訣天聲音冰冷:“可你的誠意還不夠。”
不諦僧雙手合十:“無妨,這條時之河,隻要逆流而上,小僧這一生都會盡數呈現在你麵前。也許小僧會騙人,但時間不會。”
這是真的。
沒有人能欺騙時間。
淩訣天:“走吧。”
…
遙遠的星河。
人走在上麵,腳下是深不見底但清澈的河流。
沒有影子。
河麵倒影著的,是他們的過去。
蘇枕月的,淩訣天的,不諦僧的。
……
三十年前的不諦僧,和如今的蘇枕月很像。
一樣的矜貴溫雅,風姿清俊,一樣名動京都,一樣是蘇家的少主。
彼時的不諦僧在墟海求學,因資質出眾,被墟海仙姥收為關門弟子。
當時,距離滅世之劫的預言出現已經過去了七十年。
精通演算天機的大能匯聚在墟海,群策群力,在氣蘊耗盡之前,終於為修真界推衍出一線生機:要拯救修真界,須得誕生一位力挽狂瀾的神明。
這固然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但是,彼時距離滅世隻剩下三十年了,誰也不知道神明何時誕生。
沒有人敢賭,是神明先降世,還是滅世之劫先一步來臨。
“我輩修士修長生之道,便是與天道爭一線生機,怎可將救世之事寄托給天意與他人?”
整個修真界都是這樣想的。
於是,彼時的修真界高層想到了神墓山。
既然神明注定會誕生,早一步與晚一步有什麽區別?神明越早出現,修真界就能越早安全。
墟海默認了他們的計劃。
隻有不諦僧一人堅決反對。
“我占卜不出東西,但占卜的過程給我的感覺很不好,我們如今所做很可能是錯誤的。”
他隻是說自己朦朦朧朧看見不祥之兆,這樣模棱兩可,毫無根據的話,必然不會被采納。
彼時的不諦僧,還隻是蘇家的少主,不是家主,他在墟海的時間也並不久。
何況,神明救世,是墟海仙姥占卜出的確鑿的預言。
而他隻是墟海仙姥最小的弟子。
開啟神墓山,這是當時修真界最高層的蘇、淩兩大世家,和墟海都同意了的事情。
不諦僧的反對,無人理睬。
於是,當不諦僧從祠堂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對蘇朝隨低頭認錯,改為積極支持這項計劃。
但,他有一個條件,他要參與此事。
不諦僧說:“既然神墓山一定會被打開,神骨一定會被盜取,以禁術強行加速神明誕生這件事,注定會發生,那麽,我一定要親眼看著整個過程。”
不諦僧畢竟是蘇家精心培養的繼承人,蘇朝隨自然不會反對。
神墓山發生的事,似乎證實了不諦僧的預感是對的。
儀式中途出現變故,神骨被搶奪,轉生之術遭到了破壞。
各方勢力拉扯之下,神骨被一分為二。
但,修真界高層的計劃也成功了一半。
未來的神子,必然在蘇、淩兩家某一方誕生。
似乎隻有不諦僧一人在意,那另一半跌落深淵之門後的神骨,會造成何等後果。
“世人愚昧,總覺得自己可以操縱、掌控神明,鑄成大錯也不可知。”
掌控了神明的淩家,本就是修真界第一世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在修真界如日中天,越發壓得底下的修士喘不過氣來。
中層世家每況愈下。
沒有背景的修士毫無出頭之日,隻能依附於淩家,成為一個客卿。
修真界私底下怨聲載道。
整個淩家都驕傲於他們無上的榮耀地位,沉浸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盛景,沒有察覺到陰影之下埋藏的危險和禍患。
隻有的淩家家主,感覺到了身處驚濤駭浪之上的身不由己。
但以淩家彼時的身份地位,退無可退,隻能更進一步。
在淩訣天長大以前,她也隻能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聯合當時除淩家之外最強的蘇家。
為了盟約穩固,兩家締結了姻親關係,以期同進同退。
這樣,掌控神明之力的就不隻淩家,淩家不至於像黑夜中的明火一樣顯眼。
可是,她還是錯算了人心的貪婪與可怖。
蘇家的人並不甘心,曾經與淩家平起平坐的他們,日漸淪為淩家的附屬、姻親。
淩家的人也心中不滿,能獨占神明之力,為何要與人分享?
他們覺得家主太過保守小心了。
嫉妒、、貪婪、野心、自負、愚蠢。
在這樣的環境下誕生的神明,會長成什麽樣子?
不諦僧旁觀著一切。
他已經看到了悲劇發生的每一個脈絡和步驟,看到了一個龐然大物轟然倒塌的未來,可是,卻無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既然不能阻止,那就主動加入,讓事情的發展符合自己的目的。
於是,不諦僧主動接觸了蘇家的激進派。
先是加入,然後是參與,接著是主導。
被貪婪和點燃的陰暗力量,空前龐大,像一個舉目看不到完整形態的怪物。
即便是置身其中的不諦僧自己都感到一絲恐懼。
剿滅淩家的並不是哪一個人,哪一家。
是無數人的、怨恨、嫉妒……匯聚一起促成的結果。
而趙家隻是最急不可待的、吃相最難看的一群鬣狗罷了。
不諦僧做的一切,自然瞞不過他的父親蘇朝隨。
蘇朝隨失望至極,大發雷霆。
“……你隻看到了世人被所驅使,做下愚蠢之事,卻看不到你自己也行於深淵,越陷越深嗎?”
不諦僧被當頭棒喝,頓時驚愕。
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所行所為,似乎也正順應了自己的預言。
思忖反省之後,卻是坦然。
即便沒有不諦僧插手其中,事情還是一樣會發生。
“父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修真界的存亡,並無半點私心。”
“……你隻想到修真界如何,就沒想過蘇家會被你害死嗎?你行事不正,不堪掌舵蘇家,我不能留你。你走吧,從此以後,蘇家與你毫無關係。我會對所有人說,你已經死了。也會抹去,蘇家所有你存在過的痕跡。”
“師尊不相信我,連父親你也不能理解我,但事實總有一天會證明,我才是對的!”
……
淩訣天和蘇枕月早已知曉了,當初淩家滅門之事。不諦僧曾經插手其中,卻是以不諦僧的視角,第一次親眼看見,事情是怎樣發生、發展的。
……
離開了蘇家的不諦僧,隱匿了身份,仍舊活躍於那群人之中。
因為不諦僧的插手,所有人白忙一場。
年幼的淩訣天沒有落在任何一方勢力手中,也因為接連不斷的背叛,淩訣天連奶奶囑咐的蘇朝隨也不信,並沒有第一時間投奔蘇家。
他躲了起來,在蘇家的一處秘境裏獨自修行。
不諦僧在離開了蘇家之後,就一直以修羅鬼僧的身份出沒於魔界和修真界之間。
他亦如當初在淩家覆滅之事裏所做的那樣,四兩撥千斤,利用趙家旁支和血煞宗對力量的渴求,促使他們在深淵之中收集另外半截遺落的神骨。
以期將所有事情的發生,控製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監測著所有事態的變化。
七年之後,十六歲的淩訣天因為趙錦的背叛,被趙家的人抓住。
但卻因為趙家內部紛爭嚴重,分家的人將抓到的淩訣天私藏了起來,藏到魔界一座滿是流蘇樹的島上。
……
“原來這件事背後也有你!”淩訣天用幾乎殺了他的眼神望著不諦僧。
但他轉念一想,也正是流蘇島的存在,讓他遇到了溫泅雪。
不諦僧神情平靜,沒有一絲悔愧。
時間之河的畫麵隨便他們往前走,很快變了。
……
忽然有一日,不諦僧再也收不到流蘇島的消息。
他失去了淩訣天和君罔極的蹤跡。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不諦僧登上那座島,看到滿地屍體在四月之雪的掩映裏,腐爛如枯骨。
他又一次感受到,人是不可能掌控一切、掌控神明的。
不諦僧望著海麵遮天蔽日的陰雲怨氣:“邪神誕生了。”
不諦僧花費數月功夫,找到了逃出去的淩訣天。
讓他鬆一口氣的是,島上那場殺戮似乎並不是淩訣天所為,又或者即便是,也沒有改變淩訣天的心性。
不諦僧裝作陌生人,自然而然地與淩訣天結交。
得知淩訣天在尋找珍奇草藥,救治溫泅雪,他更是幾次慷慨相助,慢慢取得了淩訣天的些微信任。
不諦僧遠遠觀察著這位神子。
雖然淩訣天看上去的確符合人們對神明的期望,他卻始終不敢掉以輕心。
直到十年之後。
淩訣天和君罔極的神戰前夕。
那時候,不諦僧幾乎已經快要動搖自己當初的預言了。
因為這十年以來,淩訣天看上去一直都向著人們想象中的神明的樣子成長。
公平公正,一心維護道義,哪怕是對一個凡人,曾經有恩於他,也信守諾言,不離不棄。
而且,連唯一的缺點:性情冷漠、寡言冰冷,似乎也符合一個神明的特質。
神,本就不該有私愛,理當視責任和道義高於一切。
可是,就在這時候,墟海那邊卻傳出了最新的預言。
這個預言,讓不諦僧沉默了許久。
他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這笑聲卻充滿了可悲,嘲諷至極。
墟海花了二十年終於承認了,他們當初的預言是錯的,不諦僧才是對的那個。
——修真界劫滅的危險,源頭指向了淩訣天。
……
淩訣天雖然已經幾次三番被告之,他是滅世之劫本身的事情,卻是第一次直麵,自己的命運和人生,是怎樣一直活在別人的擺布和左右之中的。
這一刻,他恨不得將不諦僧碎屍萬段。
但他反而很平靜,淩訣天冷冷地說:“你應該感謝你自己,將阿雪送到了我身邊。”
這是不諦僧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就著這一點,淩訣天可以讓他多活片刻。
蘇枕沒有說什麽,沒有人比蘇枕月更理解這一刻的淩訣天。
他這一世的人生雖然沒有被不諦僧擺布的跡象,但在浮夢之世裏,已經被不諦僧徹徹底底擺布過了。
他雖然表麵看似不在意,仿佛什麽也沒有改變,但幾次三番殺不諦僧,還能是為了什麽?
隻有不諦僧,麵無表情,無喜無悲,如同廟裏的菩薩。
不在乎世人的唾罵和憎恨。
時間之河的畫麵,又一次隨著他們往前變了。
……
就在不諦僧幾乎動搖了當初自己感知到的不祥的預言時,墟海卻證實,他是對的。
墟海仙姥對他傳信裏,沒有說她到底看到了什麽,除了說淩訣天是劫滅本身外,隻說了一句:或許當初的你是對的,他們不該打開神墓山。
不諦僧突然感到說不出的恐懼。
他開始懷疑神墓山,懷疑這座墓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會不會,人們想要救世,卻恰恰放出了最可怕的魔鬼?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神墓。
但,葬的是哪位神明?
神墓從何開始存在?
神明因何而亡?
為什麽一時之間他竟然找不到任何確切的記憶,仿佛這座墓自開天辟地以來,就一直存在於這裏。
不諦僧甚至不確定,滅世之劫出現百年,三十年前神明救世的預言出現前,有沒有人注意過這座墓?
他恍惚竟然驚恐地覺得——這座墓是和預言一起,突如其來地出現在那裏的!
而他們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件事。
墟海的預言從何而來?
所有人為什麽默認,所謂救世的神明,一定是神墓山裏這位神明?
是誰第一個想到、提出:打開神墓山,利用神骨進行儀式,提前讓神明降生?
這個念頭從何而來?為什麽沒有一個人質疑?
不諦僧幾乎被腦子裏瘋狂冒出來的念頭逼瘋。
但事實好像在和他開玩笑。
他問到的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堅定不移地說:這座墓開天辟地就已經存在了。
是創世之神的墓。
並不是不諦僧臆想的,因為預言才出現的。
一百一千一萬年,一直都在那裏。
可不諦僧還是恐懼,無法抑製的恐懼。
他像是處在瘋狂的邊緣,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相信自己。
就在這時,他遇到了君罔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