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夜的大年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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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年的父親很喜歡打人,尤其是打他和他媽。

    小得時候,陳年最害怕父親喝酒,因為隻要父親端起酒杯,就代表今天他會挨打。

    一開始,父親隻是對陳年進行拳打腳踢,後來因為空手打人硌得手疼,父親開始嚐試用扇子、用皮帶、藤條和板凳。

    母親心疼孩子,就拚命的攔著父親不讓打,這個時候暴怒的父親就會抓著母親一起揍。

    打完娘倆,體力消耗殆盡了,父親就會仰躺在客廳的床上,心安理得的呼呼大睡。

    那時的陳年特別害怕,每每挨打完,他都會躲進被子裏,縮成一團,渴望著父親在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從自己的世界裏徹底消失。

    他許下願望,希望天降神兵,把父親逮捕進地牢,關他個千年萬年,再也不放出來。

    願望是美好的,可現實是殘酷的。

    現實是,陳年5歲的時候,父親因為看上了隔壁的小媳婦,把母親從家裏給趕了出去。

    母親走了以後,父親就像種馬一樣,不斷往家裏領女人。

    曾經有一次,陳年甚至看到了他夜馭雙女的畫麵。

    當時的父親已經有40歲了。

    15歲的陳年心想,這老逼鬥的性能還挺強的。

    陳年19歲的時候。

    父親迎來了他第八次的婚姻。

    父親七娶七離,已經成了全小區的笑柄,對於他再一次結婚,陳年也並不意外。

    陳年隻是感到恐懼,因為在這個家裏,他的敵人又多了兩個。

    家裏多了個後媽,還有後媽的兒子。

    一開始隻是父親一個人揍他,現在變成了父親一個人揍他,那倆人在一旁為父親加油。

    陳年不知道那女人給父親灌了什麽,能讓父親這個花花公子,對她竟然如此癡情。

    這個女人,也成了父親諸多妻子中,和他相處時間最長的一位妻子。

    兩個人在一起過了兩年。

    父親也打她,打完了,兩個人會抱在一起翻雲覆雨。

    父親的喘息如老狗,女人叫得像殺豬。

    很快,床就要塌了。

    很快,陳年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

    如果,那也算好日子的話。

    08年初,父親染上了賭。

    賭博這種東西,十賭十輸。

    陳家安也不例外,從一開始的輸幾百塊,到幾千塊,再到幾萬塊,再到十萬塊,再到抵押房產。

    還不上錢的那些日子裏,放高利貸的馬家兄弟,天天會堵在家門口,放話如果多少天之內不還錢就打斷陳父的腿。

    父親就像小時候的陳年一樣,躲在屋裏不敢出聲,直到這個時候,陳年才算徹底看清父親的麵目。

    他隻不過是個懦夫而已。

    從這之後,陳年再也不怕父親了。

    為了讓父親還上錢,馬家兄弟給他出了個“好主意。”

    讓陳年跟著他們一塊去工廠打工,用每個月的工資頂債,直到10萬塊錢還完為止。

    父親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這個時候的父親別說是賣兒子,就是賣媽他也願意。

    於是,陳年就迎來了他20年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年春節。

    他從未想過08年的春節,自己竟然過得這麽狼狽。

    初三的晚上,父親指著他的鼻子,對他破口大罵,罵他狼心狗肺,罵他喪盡天良,見死不救。

    父親說“如果你不跟著馬家兄弟去工廠,那你就從家裏給我滾出去,從今往後,你就是死在外邊,也跟我陳家安沒有半毛錢任何關係。”

    陳年賭著一口氣,拎著自己的行李頭也不回的就出了家門。

    身後,是父親已經撕裂的怒吼。

    深夜十二點,在家家戶戶都沉浸在新年快樂的時候,陳年一個人孤獨的站在十字路口,看著雪花飛舞,不知前路該怎麽走。

    被趕出家門的陳年,無處可去,隻能拎著行李箱,回到自己的員工宿舍。

    為了生活,陳年找了一份工作。

    他現在是玫瑰家園的一名小保安,隻不過保安隊長並不喜歡他,所以把那些髒活累活全都交給他來做。

    工作雖然難熬,但至少能保證陳年現在的溫飽,一旦失去這份工作,陳年就隻能睡在大街上,露宿街頭了。

    因為是突然返回的宿舍,所以陳年看到了自己不該看的畫麵。

    宿舍的門微微虛掩著,裏麵傳來靡靡之聲,陳年停下開門的動作,悄悄的透過門縫往裏邊看了一眼。

    他看到隊長阿明竟然和禮儀部新來的女員工抱在一起激情纏綿的畫麵。

    要知道這倆人可都是已經結婚的人了。

    那個新來的女員工好像還是禮儀部部長的小女朋友……叫什麽趙小紅。

    隊長敢睡她,這不就是摸老虎屁股,抽惡龍逆鱗嗎?

    陳年明白自己看見不該看的了,他頓時連大氣都不敢喘,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的準備離開,剛一轉身,回頭就看見了自己的同事。

    “陳年,新年快樂啊!”

    這小子不知道是真的跟自己在打招呼,還是在提醒宿舍裏辦事的倆人,陳年來了。

    半晌,隊長阿明提著褲子推開宿舍的門,一看到站在走廊的陳年,臉頓時就綠了。

    “你今天不是休班嗎?回來幹什麽?”

    “我心係工作,想回來看看。”

    阿明被噎得啞口無言,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支著的帳篷,心裏那叫一個委屈。

    好不容易上了興致,剛準備拔出寶劍準備刺入深坑之中,結果這小子就來了。

    阿明板起一張臉,背著手對陳年說“員工宿舍有規定,休班的時候嚴禁進入,要不然丟了東西算誰的,趕緊滾滾滾。”

    這就是當了十幾年保安隊長的嘴,明明是他在宿舍和小紅偷情在先,怕陳年進宿舍看到小紅。

    放到他嘴裏這麽一說,反倒變成陳年有可能偷拿人家東西,無形中就給陳年扣了一個小偷小摸的帽子。

    陳年也明白,自己要是真的闖進去撞破了隊長和小紅的奸情,自己以後在物業這地方也就沒法混了,隻能找個由頭,轉身就走。

    阿明假惺惺的送陳年到門口,見四下無人,他抓著陳年的胳膊,在他耳邊惡狠狠的說“你要是敢把今天看到的說出去,小心我把你媽都殺了。”

    看著阿明那張可恨的臉。

    陳年是真的很想把阿明的腦袋塞進他的屁股裏,可如果他真的那麽做了,這個月的工資就肯定沒有了。

    他隻能惡狠狠的瞪著隊長,然後拖著行李箱離開了玫瑰家園。

    阿明回到宿舍,就聽見小紅提心吊膽的問“那小子到底看到了沒有?”

    “放心吧,那小子窩囊廢一個,等我明天隨便找個理由讓他給我滾,這個月工資一分也不會給他。”阿明嗬嗬的笑著,再次撲向了小紅。

    此時的陳年拖著行李箱走在雪花飄飄的大街上,滿肚子都是悔不當初,後悔自己當初不該酒後失言……

    陳年原本是玫瑰家園的保安隊長,日子過得順風順水。

    就因為一次酒後失言,陳年把主管克扣基層員工補助的事情講給了阿明,這話又通過阿明傳到了主管的耳朵裏。

    結果,主管隨便找了個工作不認真的理由,把陳年給擼了下去,馬屁精阿明就此頂上。

    陳年順風順水的日子也就結束了。

    早知道阿明是主管的人,自己說什麽都不會跟他喝酒。

    後悔,也已經晚了。

    陳年打算找個旅店,先把今天度過去再說,自己總不能真得睡在大街上,在經過一個小巷子的時候,他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了呼救聲。

    這聲音似乎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陳年停下腳步,往巷子裏看了看,他隱約中好像看到兩個男人,正在摁著一個女人,女人倒在地下不斷掙紮求救。

    其中一個光頭嘿嘿笑道“過年了你也讓我們哥倆開開葷,我們隻劫財劫色,但你要是再這麽反抗,我們保不齊會要了你的命,聽話點。”

    俗話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事要是擱以前,陳年能躲多遠就會躲多遠。

    可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看到這樣的場麵,陳年忽然感覺自己一直壓抑的情緒爆發了,更準確來說,是他體內那隻蟄伏已久的野獸蘇醒了。

    他鬼使神差的撿起了地下的磚頭,大吼一聲“你們幹什麽?給我放手!”

    兩個劫匪沒想到在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能遇到見義勇為的路人,頓時都有點懵。

    光頭和長毛同時從女人身上站起來,拔出了別在了腰間的匕首。

    擦黑的天空下,鋥亮的匕首顯得格外鋒利。

    光頭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兄弟,這沒你的事,這年頭見義勇為可沒有人給你頒獎,趕緊滾,我們哥倆就當你啥也沒看見。”

    “滾不了。”陳年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竟然掐著磚頭,一步一步朝著兩個劫匪走了過去。

    兩個人見勸說無門,對視一眼。

    然後,抽出匕首一起朝陳年捅了過去。

    陳年掄著磚頭,朝劫匪的腦門拍了過去。

    血液,在陳年的體內沸騰,每揮出去的一下,都是陳年對父親的怨恨,對自己那糟糕家庭的不滿。

    他不想當人了。

    或者說,他不想再這樣生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