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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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一場葬禮低調的在鄉下別墅裏舉行。
按照羅元傑生前遺願,他的骨灰被葬在了別墅後的花園旁,挨著一個長滿枯草的小土丘,那是賀言青的墳墓。
墳墓旁邊有一株高大的梨樹,在冬日裏裸露著漆黑的樹幹。今年春天來得早,梨樹枝頭已經開始吐露白色花苞,隱約可以窺見春日裏的繁花似錦。
稍遠處,槐樹從小樓背後伸出一樹枝丫。
漸漸的,有輕緩的叮咚聲響起。
蕭瑟的冬日花園中,顧星野穿著黑西裝,胸前別著一朵白花,正安靜地彈奏著手裏的豎琴。
琴聲悠揚惆悵,卻又帶著幾分釋然,讓人沉迷其中,不由得恍惚了神誌。
謝心淺隻是覺得好聽,其餘的人卻覺得受到了一番心靈的洗滌。不知為什麽,他們依舊覺得悲傷,卻已經不再像剛才那般絕望。
程立雪哭得最凶,在琴聲的安撫下,也漸漸止住了哭泣。
“安魂曲,”旁邊的厲聞修說,“顧星野他的異能力。”
謝心淺有些意外:“他是精神係異能者?”
“是的,”厲聞修解釋道,“他彈奏的這首曲子有著安撫死者,慰藉生靈的作用。”
之前看顧星野扛著把死神鐮刀,他還以為顧星野是個暴力輸出角色,沒想到竟然是個治愈係。
謝心淺頓時有些刮目相看,他閉上眼,和周圍的眾人一起,安靜的聽完了整首曲子。
悠揚的琴聲中,他仿佛已經看到春日來臨,白色繁花掛滿枝頭,在春風中簌簌飄,灑滿羅元傑和賀言青的墳頭。
這麽多年過去,他們終於能一起看花了。
……
葬禮結束後,眾人乘車準備返回市區。
離開前,謝心淺沒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蕭瑟的冬日花園裏,兩個土丘緊緊挨在一起。
謝心淺閉上幹澀的眼,心道這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結局。
旁邊的顧星野卻誤以為謝心淺在看他,淡淡道:“你看什麽?”
謝心淺:“……”
可惜他現在沒有吵架的心情,於是隨口問了一句:“你是精神係異能者?”
顧星野很不可思議:“你竟然才知道?”
謝心淺:“畢竟你之前沒用過。”
“那你……”顧星野頓了頓,有些別扭的問,“那我現在用了,你覺得怎麽樣?”
異能力對他基本沒用,謝心淺隻是聽個響,但他也不好明說駁顧星野的麵,隻是模棱兩可道:“還行。”
顧星野明顯鬆了口氣,又連忙道:“以後有需要可以再叫我。”
謝心淺一時間沒明白過來。
顧星野又道:“我知道這件事對你打擊很大,我的能力對厲哥起不了作用,但幫你還是綽綽有餘。”
他知道謝心淺是異能者,但從沒想過謝心淺是等級高於他的存在。
謝心淺很想吐槽,但顧星野罕見這麽體貼,他現在說沒用未免太不知好歹,隻得點頭應下了,又問:“那你為什麽用死神鐮刀?”
這次顧星野沉默了下來,好一半記響才擠出一句話:“……因為帥。”
謝心淺有些無語,什麽年紀的人會覺得死神鐮刀帥?
顧星野顯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質疑了,立刻炸毛道:“而且這不是死神鐮刀,這是戰鐮!”
謝心淺:“那你一個精神係,為什麽要把能力外化成戰鐮?”
這個理由他自己也不清楚,中二期的各種想法現在回想起來,隻會尷尬得摳腳。於是顧星野不再執著於自己能力的帥氣,而是給謝心淺展示他能力的各種用途。
什麽戰鐮隻是表象,他手裏的這把戰鐮可以變換成各種不同的樂器形態,什麽鋼琴、吉他、嗩呐、長笛、豎琴……每種樂器對應著不同的能力。
聽上去很牛逼,但遺憾的是,他每次能召喚出的樂器是隨機的。
“你這是什麽表情?我的能力很厲害的好不好?”見謝心淺一臉懷疑的表情,顧星野挑眉,“除了偶爾手忙腳亂,大部分時候場麵還是可控的。”
謝心淺:“……”
要是剛才顧星野掏出一把嗩呐吹奏,現在可能又是另一種氣氛了。
不過被顧星野這麽一鬧,他心情倒是比剛才輕鬆了一些,也能夠做到平靜告別。
還是那條熟悉的公路,上次他和厲聞修過來時還是夏天,自己在返程路上看完羅元傑的日記,哭得像是個傻逼。這次參加完葬禮,他反而平靜了下來。
隻是路過遊樂場時,謝心淺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要去嗎?”正在開車的厲聞修突然道。
“去哪兒?”
“遊樂場。”
謝心淺一臉“你瘋了嗎”的表情,難以置信道:“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去那裏?”
“上次路過就注意到了,”厲聞修問他,“你是不是想去坐摩天輪?”
“沒有啊,”謝心淺納悶,“那麽大個東西掛在那兒,我隨便看一眼而已。”
隨便看一眼?
厲聞修抬頭看了眼高聳的摩天輪,隨即收回視線直視前方,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返程車程幾乎有兩個小時,謝心淺怕厲聞修開車犯困,坐在副駕駛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沒必要硬撐著,”見他打了個哈欠,厲聞修說,“困了就睡,到家了我叫你。”
謝心淺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習慣睡午覺,熬了一下午精神確實不太好,也就不再推脫,靠在副駕駛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周圍車輛已經多了起來,他們從鄉村小道匯入主幹道,正在進城高速路口排隊。
“吵醒你了?”厲聞修放緩車速,把本就小的後坐力減到了最小。
“沒有。”謝心淺搖頭,“我本來就睡不久。”
厲聞修沒再說話,隻是趁著等過閘的時間,側眸安靜的看著他。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西裝,剛剪了頭發,露出幹淨的後頸和耳朵,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小了。
謝心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回頭問:“怎麽了?”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厲聞修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小小的男生,乖巧又孤獨的站在摩天輪下。
厲聞修突然道:“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見過啊。”謝心淺點頭,不知道他記怎麽這麽問。
“我是說更早以前……大概在9年前?”厲聞修頓了頓,腦海中那個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我們是不是在那個遊樂場見過?你是走丟的那個小孩兒?”
謝心淺有些意外:“你想起來了?”
見謝心淺承認,厲聞修已經徹底想起來了:“看著有些像,但沒想到這麽巧。”
謝心淺:“當時哥哥帶我來遊樂場玩,我和他走丟了。”
“你還有哥哥?”厲聞修有些意外。之前他一直沒聽謝心淺談過自己的家庭,隱約知道小男友的過去不是那麽一帆風順,也就沒怎麽打聽。
謝心淺表情很平靜:“堂哥,當時我寄住在他們家裏。”
厲聞修:“那你爸媽……”
“他們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談起那段日子,謝心淺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憤慨,語氣平靜道,“我不好繼續住在外婆家,就來到京市爺爺奶奶這邊,在幾戶親戚家裏寄住了一段日子。”
父母離世,外婆不喜歡他,小小年紀就輾轉在不同的親戚家……
這些都是發生在青春期,足以影響人一生的創傷,卻被他輕描淡寫一句話概括了。
“抱歉,”厲聞修放低了聲音,心疼道,“我不知道你這些……”
“沒什麽,”謝心淺倒是無所謂,“我早就不在意了。”
男朋友有本事自己調節過來,但他還是忍不住心疼。
厲聞修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點點收緊,眼中翻滾著濃重的情緒。
半個小時後,黑色轎車停在了謝心淺公寓樓下。
“謝謝你送我回來,”謝心淺解開安全帶,轉身和厲聞修道別,“那我走了,你開車注意安全……”
話音剛落,他就落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中。厲聞修越過操作台,緊緊的抱住了他。
謝心淺立刻轉身往外麵看了一眼,沒看到人這才放心下來。
他抬手拍了拍厲聞修後背,放緩了聲音:“怎麽了?參加完葬禮還很難受嗎?”
“沒有,”厲聞修緊緊摟著他,聲音又低又沉,“我隻是心疼你。”
謝心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搖頭道:“真沒事兒,沒人管我我還樂得輕鬆呢。”
厲聞修沒動,隻是無聲的收緊了雙臂。
謝心淺說得倒是輕巧,但怎麽可能樂得輕鬆?
那麽小的年紀裏就輾轉一個個家庭,後來年紀輕輕又輟學,進入了那麽不靠譜的一個經紀公司。
他又想起第一次見麵時,給謝心淺和投資人拉皮條的經紀人,他的小男友,就是在那種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如果不是謝心淺自己立起來,不知道現在變成了什麽樣。
異能者大多很難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厲聞修知道謝心淺過去不如意,卻也沒想到這麽淒慘。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當年在遊樂場見麵,就直接把人接過來自己養,也好過謝心淺被欺負這麽多年。
“好了,別抱了,”謝心淺拍了拍厲聞修胳膊,“等會兒有人過來了。”
厲聞修鬆開了他,視線卻依舊灼熱。
搬來和我一起住吧。
這句話已經到了嘴邊,然而看到謝心淺緊張的臉,又被他硬生生壓了回去。
才剛確定關係,他會嚇到他的。
厲聞修緩了一口氣,然後抬手揉了揉謝心淺後頸,才鬆開人說:“記好了,上去吧。”
謝心淺點頭下了車。
他現在很困,身體也很疲憊,在車上睡了一覺也不見好,現在隻想回家睡覺。
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9點,頭很暈,喉嚨很幹,每次吞咽都會帶來一陣刺痛。
謝心淺從床上起身,坐在床邊呆了好一會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感冒了。
家裏沒備藥,他剛準備給助理打電話,厲聞修的視頻就彈了出來。謝心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了接通,屏幕中瞬間灑下一片光亮。
“給你看小黑。”厲聞修的聲音透過鏡頭傳來。
明亮的客廳中,小黑四肢攤開躺在地毯上,露出柔軟的肚皮。眼睛睜得圓圓的,鑲著一圈金色,看著懵懂又無辜。
謝心淺被貓咪治愈,覺得昏沉的腦袋也稍微好了一些。
“你沒開燈?”厲聞修這才注意到了他這邊的狀況。
“嗯,剛睡醒。”謝心淺張嘴,聲音啞得不像話。
“聲音怎麽這麽啞?”厲聞修蹙眉,表情緊張起來,“感冒了?開燈給我看看。”
謝心淺腦袋暈乎乎的,厲聞修讓開燈,他就乖乖的開燈給他看。
“啪”的一聲響,臥室燈光傾瀉而下,照亮了謝心淺發紅的臉頰。
一看就是發燒了,臉頰紅彤彤的,眼睛水潤,嘴唇卻因為缺水而幹燥泛白。
謝心淺瞥了眼小鏡頭裏的自己,張了張嘴:“一點點感冒而已……”
“你先別說話,”厲聞修站了起來,“我馬上就過來。”
謝心淺舍不得讓他大晚上跑一趟,連忙搖頭:“不嚴重,我已經讓助理買藥了。”
“不許拒絕。”厲聞修沉聲道。
頓了頓,他又覺得自己剛才語氣有點兒凶,放緩了聲音道:“乖,我想來照顧自己的男朋友。”
謝心淺本來想要拒絕,卻因為“男朋友”這個稱呼怔了一下,一時間忘了反駁。
那頭,厲聞修又說了一堆哄小男友的情話,謝心淺被哄得暈乎乎的,糊裏糊塗就答應讓他過來了。
掛斷電話後,謝心淺握著手機重新躺回床上,身體依然很難受,卻再也沒有之前生病時,覺得被全世界都拋棄的沮喪心情。
厲聞修過來找他,他確實是開心的。
半個小時後,厲聞修帶著一位私人醫生敲響了謝心淺房門。
謝心淺有頭暈,發燒,喉嚨痛等症狀,人倒是沒受涼。醫生推測是前段時間拍戲太忙,又因為羅元傑離世太過傷心,身體免疫力下降,一時間積勞成疾。
“吃點藥,休息幾天就好了。”醫生說著,刷刷刷他開了好幾種藥。
厲聞修一一記下計量,又起身把人送到門口,禮貌道:“謝謝了,辛苦你大晚上還跑一趟。”
“沒事,你好好看著,讓他這幾天別著涼了,飲食吃清淡點兒。”醫生說完,轉身離開了。
厲聞修關上大門,提了個外賣打包盒過來放在餐桌上。
“先吃點兒東西。”
謝心淺慢吞吞走過來,厲聞修已經盛了一小碗砂鍋粥放在他麵前,旁邊還有一些清淡的小食和配菜。
他沒什麽胃口,但他不想讓厲聞修擔心,隻得硬著頭皮吃了一碗。
“還要嗎?”
謝心淺搖頭,說自己吃飽了。
厲聞修沒勸他,又倒了杯溫水過來:“吃藥吧。記”
謝心淺這次倒沒有抵抗,他不怕吃藥,生病了吃藥才能好,這個道理他從幼兒園就明白了。
厲聞修把藥按照計量拿出來,謝心淺抓起就往嘴巴裏塞,喝了兩口水就咽下去,全程麵不改色。
“不苦?”厲聞修有些意外。
謝心淺搖了搖頭,一副早已習慣的表情:“還行。”
不知想到了什麽,厲聞修接過水杯的手頓了頓。
謝心淺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細節,他現在被一個更大的需求困擾著,他想噓噓了。
謝心淺踩著拖鞋去洗手間,他燒得暈乎乎的,走路都有些不穩,歪歪扭扭扶了一把洗手間門框,這才堪堪沒有摔倒。
就在他準備扶著牆壁進去時,厲聞修從身後扶住了他。
“我送你進去。”
“哦。”謝心淺點點頭,任由厲聞修把他扶到了馬桶前。
厲聞修本來沒想一直扶著他,但是他一鬆手,謝心淺就往下墜。害怕真的把人摔著了,厲聞修隻得摟著謝心淺的腰,有些尷尬的問:“這樣可以嗎?”
可以嗎?
謝心淺沒覺得哪裏不可以的,至少被厲聞修架著,他不用再害怕摔倒了。
他前幾天還看到過新聞,說獨居的人洗澡摔倒,沒得到及時救援去世了,還有人上廁所忘了帶手機,腳卡在蹲坑被活活餓死了。
謝心淺很惜命,他才剛談戀愛呢,他一點都不想這樣死掉。於是點了點頭,說行啊。
厲聞修也就配合的扶著他。
然後謝心淺扯下褲頭,開始準備噓噓。
他穿的是鬆緊腰的睡褲,現在穿得半舊,彈性沒那麽好,輕輕一扯就下來了,露出一片白皙細膩的肌膚。
厲聞修仿佛被燙到一般連忙別過臉,耳廓有些發紅。
謝心淺沒有注意到厲聞修的窘境,他正握著小謝心淺給自己噓噓。
嘴裏發出聲音的那種噓噓。
可是他感冒了,噓了好幾下都噓不出來聲音來。
謝心淺有些著急,可他越著急越噓不出來,小腹憋得鼓鼓的,卻一點兒也出不去。
就在這時,他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口哨聲。
清脆又婉轉,幾乎是貼著他耳朵響起。
謝心淺覺得有些難為情,下意識想躲開,不料剛動了一下就愣住了。
下一刻,馬桶裏響起了淅淅瀝瀝的聲音,像是小溪匯入水潭。
謝心淺尷尬得要命,連忙紅著耳朵道:“你、你先鬆開。”
厲聞修於是立刻鬆開手,手腕從謝心淺腰際離開,摩擦過一片滑膩緊致的腹肌。
這下子,兩個人都尷尬起來了。
謝心淺那糊成漿糊的腦袋也瞬間清醒了。
所以,他剛才為什麽答應讓厲聞修扶著他進來了…………
他瘋了嗎?
還是這一燒把腦子也燒壞了……?
不管哪一個理由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
謝心淺沉默提起褲子,按下衝水鍵,在鏡子前洗了好一半天的手,還順便刷了個牙,這才慢吞吞的回到床上,全程耳朵緋紅,不敢看厲聞修一眼。
他像隻小烏龜似的縮在被窩裏,在腦海中數了一隻又一隻的羊,隻希望自己明天醒來,就能把今天&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