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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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蓋上。”

    唐韻撲上來一抱,&nbp;&nbp;半個身子又涼在了被褥外,太子無奈地扒開她胳膊,挪了床榻的地兒給她,&nbp;&nbp;“躺一會兒。”

    唐韻見他起身便朝著門外走去,急急地喚了一聲,&nbp;&nbp;“殿下要走了嗎。”

    聲音急切,&nbp;&nbp;倒是帶出了幾分真情實感。

    似乎生怕他走了一般。

    太子腳步一頓,&nbp;&nbp;回過頭,唐韻已半撐起了身子,僵硬地坐了起來,依依不舍地看著他。

    太子心口一悸。

    出息。

    倒是好奇上回離開的那半個月,&nbp;&nbp;還有這回的大半月,&nbp;&nbp;她是怎麽撐過來的。

    太子丟了一句,“孤去喚人。”

    他又不走。

    唐韻的臉上一瞬便溢滿了得意和嬌羞,揚起嘴角衝太子一笑,“殿下不走就好。”說完,便麻利地鑽回了自己的被窩。

    太子:

    太子一聲嗤笑,&nbp;&nbp;轉過頭,心頭湧上來的一股子被需之感,連他自個兒都未察覺,走到門前,&nbp;&nbp;拉開門喚了小順子進來。

    “炭火燃上。”

    “是。”小順子趕緊彎身進來。

    太子關上了門轉身。

    此時醜時剛過,屋外天色漆黑。

    床榻前的那一盞燈,&nbp;&nbp;還是太子進來後,給添了油。

    火爐子裏的炭火早就涼成了一團白灰,&nbp;&nbp;一旁木幾上擱著半碗沒有飲完的紅糖水,&nbp;&nbp;已然成了殘渣。

    冷桌子涼板凳,&nbp;&nbp;放眼望去,屋內唯一緩和的大抵就是她身下的這張床榻。

    怎麽瞧怎麽淒涼。

    太子想不明白,這破屋子有什麽好留戀的。

    小順子將火爐子提到了外間,拿火鉗從火爐子裏的冷灰裏,掏出了幾顆還亮著火星子的炭灰石,再添了木炭進來,扇了好一陣風,炭灰才燃起來。

    再提著火爐子進去,便見太子坐在床頭,歪著身子將手裏的書頁,偏到了躺在床上的唐韻跟前,“這句可還懂?”

    小順子突然有些發愣。

    腦子裏瞬間隻蹦出了一個詞兒,如膠似膝。

    當初他是看著唐姑娘是如何從靜安殿,一步一步走到了太子的身邊,也是看著太子打破了一個又一個的規矩,寵上了唐姑娘。

    依他看,來年開春,也不用什麽太子妃進宮了。

    進來了多半也是多餘。

    小順子埋著頭,將火爐子給兩人擱在了床榻邊上,輕聲道,“殿下,好了。”

    太子這才從書頁上挪開目光,看了過去,“去請個太醫過來。”

    人醒了,就瞧太醫。

    小順子還未來得及挪腳,躺在床上的唐韻忽然一下坐了起來,著急地將小順子攔了下來,“不必了,這大半晚上的,太醫都歇下了,明兒吧,明兒我自己去瞧。”

    唐韻說完,又躺了下來,重新抱住了太子的腰,依偎了過來,也沒去看太子的臉色,“橫豎也不疼了,我想多同殿下呆一會兒。”

    見太子不吭聲,唐韻故作不知地伸出手指頭,指了一下他手裏的書本,催他道,“這兒呢,殿下講到這兒了。”

    小順子腳步頓了半天,不知道是去還是不去。

    正為難,便聽太子低聲道,“下去吧。”

    這是妥協了。

    小順子突然有些佩服起了這唐姑娘,這些年,他就沒見過誰能當場說服過太子,連皇後娘娘也不能。

    如今真是稀罕了。

    小順子出去後,便在門外守著。

    天色一點一點地亮開,早已過了寅時,屋內依舊沒有傳出半點動靜,小順子正要回頭再看過去,門扇突然輕輕的從裏打開。

    出來的人是太子。

    一出來,太子立馬拉上了門扇。

    小順子輕手輕腳地跟著他走了好一段,才聽太子開口,“去同五殿下說一聲,今日她告假。”

    小順子點頭,“是。”

    太子拿手捏了一下喉嚨,很久沒有說過這麽多話了,有些幹澀,一本書差不多講了三個章節,才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

    他還以為她是鐵打的,不用睡覺呢。

    適才太子見她睡著了,將她的胳膊從身上挪開,又替她蓋上了被褥才從屋裏出來,

    回到東宮,已經到了卯時,太子一夜未眠,先是替她揉了一個時辰的小腹,再坐在床上替她講了半個時辰的書。

    是個人也熬不住。

    行。

    折騰起他來了。

    太子沐浴更衣完,便去床榻上補了一覺,辰時起來,趕去了早朝。

    早朝一結束,太子又被皇上招去了禦書房,眼下已立冬,來年開春,不僅是太子和幾個皇子要選妃,還有去西院和親的公主人選,也得定下來。

    皇上直接問他,“西域和親,太子心頭可有人選?”

    早前皇上遲遲不發話,也沒讓禮部在民間去挑選能頂替大周公主出嫁的人,也是想著不急,等時候到了再定,免得朝中臣子又是一片人心惶惶。

    誰知雲貴妃沉不住氣。

    皇上如今隻有四公主和五公主兩個及笄的女兒。

    五公主是皇後的嫡出女兒,自然不會派去,皇上不去民間挑,那出嫁的隻有四公主,是以,雲貴妃才急著想出了那麽一招,讓皇後認唐韻為幹女兒。

    誰知竟鬧出了大事。

    四公主竟拿刀子傷了自己的親妹妹。

    皇上最忌諱的就是手足相殘,這才到哪步,就鬧成了這樣,當日就將四公主禁了足。

    這幾日雲貴妃想著法子上門,連吳貴嬪也跟著來求情,皇上不厭其煩,和親的人選再不定下來,還不知道後宮會鬧出什麽事情來。

    皇上心頭並無人選,才找了太子來。

    太子卻也為難地道,“父皇突然一問,兒臣還真沒想到合適的人選。”

    皇上歎了一聲,“原本朕也想過雲貴妃的建議,唐家姑娘不錯,且也救過安陽的命,本打算再給他唐家一個翻身的機會,等到唐家姑娘嫁去西域,戴罪立了功,這唐文軒也能跟著起來了,誰知”

    皇上眉頭一皺,滿臉的嫌棄,“唐家還當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這才從牢裏放出去幾日,祖宅都被那敗家子能賣了出來。

    他還沒將消息散出去呢,唐家人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風聲,竟逢人就說,自己的女兒要成公主了。

    更甚者,打出了他的名頭,去阻攔鋪子裏的人去收房。

    要是將來他唐家姑娘當真嫁去了西域,唐家人不是要翻天了,怕是還能求到他跟前來了。

    這樣的人家,狗都不敢靠近,生怕惹上一身騷,皇上自然也就打消了念頭。

    唐家姑娘不成,皇上實在想不出什麽好的人選,到時隻要禮部一有動作,朝中必定又會掀起一股浪潮。

    想起朝中那幫子咄咄逼人的臣子,皇上頭又開始疼上了,“你回去瞧瞧,先從罪臣家族裏選,實在沒有合適的人了,再選朝中臣子。”

    太子點頭,“是。”

    皇上甩出去了一樁麻煩事,心頭終於輕鬆了。

    正欲起身去上校場牽馬跑上一圈,太子卻突然遞過來了一本名冊,道,“來年開春的選秀,兒臣已經擬定了一本太子妃的名冊,父皇過過目。”

    皇上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愣了片刻,才一聲笑了出來,嗤道,“朕還以為你不上心呢。”

    皇上從他手裏接過了名冊,一翻開,頭一個便是蘇家的四姑娘,皇上也就瞟了一眼,便要往後翻去。

    太子突地道,“蘇家四姑娘,乃蘇家大房庶出之女,此女品行端莊,且鎮守北部邊疆的蘇將軍,正是四姑娘的同胞兄長。”

    以親生妹妹,牽製邊疆大將,確實能說得通。

    皇上手上的動作又才頓住,目光重新落在蘇家四姑娘身上,瞧了一陣,除了那雙眼睛靈氣一些,其餘,都太普通。

    雖說頭上是有個大將兄長,但也用不著選其為太子妃。

    皇上還是翻了過去。

    第二頁是魏家。

    皇上皺眉,抬頭疑惑地看向太子,怎麽又是個將軍世家

    “冬至後,魏將軍便得前去西戎建立要塞,此趟關乎著父皇來年出兵的成敗,至關重要,兒臣選了魏家之女,魏家必定會盡全力。”

    皇上總覺得哪裏不對。

    魏家女,生得壯實,五官偏硬,還不如適才的蘇家四姑娘呢。

    皇上繼續往後翻,顧家三房的嫡女顧家六姑娘。

    表親。

    皇上眸子一凝,太子便道,“兒臣顧及到母後,便添了這麽一個,父皇瞧瞧便是。”言下之意,是不會選顧家。

    皇上聽不下去了。

    也沒再往下翻,轉過頭,眉頭緊擰,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太子,“你說你,旁的事上一向精明,怎麽唯獨在選太子妃這事上,就犯了糊塗。”

    “江陵那麽多的高門世家,你挑來挑去,就,就挑了這些”他那冊子裏,皇上是一個都沒瞧上,“選個太子妃,也用不著關乎到什麽朝堂邊疆,你選個名門望族,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不好?就像你母後那樣的,這些年你不也瞧得見,你母後賢良淑德,性子溫柔沉靜,何時給朕惹過麻煩事?”

    還從不爭風吃醋。

    幾個皇子之中,就她生下來的兒子,最為儒雅,也最為聰明出眾。

    足以見得,他的想法是對的。

    太子太年輕,且出生之後一直呆在皇宮,接受著最好的教育,自然不知何為草根,更不會明白孩子的生母,對孩子的影響力有多大。

    兒子隨母,聰不聰明關鍵得看母親。

    要是太子妃選不好,他周家起碼三代都會受到影響。

    “父皇同母後是天生良緣,兒臣豈能有那等運氣。”

    皇上心頭甚是熨帖,笑著凝了他一眼,將名冊還給了他,“離明年開春,也還有段日子,倒也不用如此著急。”

    “兒臣認為,那蘇家四姑娘”

    “你呀,是沒見到真正的好姑娘。”皇上打斷了他的話,“等來年來春選完秀,你要是心頭還覺得那蘇家姑娘好,朕倒也不攔著了。”

    太子起身行禮,“兒臣受教了。”

    從禦書房出來,太子臉上的神色並沒什麽意外。

    蘇家四姑娘確實太過於普通,他也料到了父皇看不上,此時同他提起,不過是想提前讓他心裏有個底,不至於到時太突然。

    走出乾武殿,上了攆轎,頭頂上的太陽從雲層間散下來,已經升到了正空,太子闔眼剛打算眯一會兒,腦子裏便出現了那道躺在床上,縮成一團的身影。

    太子:

    真不讓人省心。

    太子不得不睜開眼睛,轉過頭吩咐明公公,“待會兒,你去請個太醫過去。”

    她能自己去瞧太醫才怪。

    明公公點頭,回到東宮便派了小順子跑一趟,順便將阮嬤嬤也一道給唐韻帶了過去。

    誰知剛到逢春殿門口,便見屋外立著兩位宮娥。

    是徐美人的人。

    小順子這段日子夜路走多了,練就了一身反應速度,立馬將腳步退了回去,躲在了牆根拐角處,吩咐了一聲阮嬤嬤,“嬤嬤先帶大人進去,咱就不去了,到時候有什麽事兒,回來稟報給殿下就成。”

    如今他是個什麽身份他清楚。

    主子見不得人,他自然也見不得人。

    宮裏的老太醫,呆得日子久了,什麽事情沒見過,上回在太子的東暖閣內給唐姑娘上過一回藥,心頭便已經明白了。

    但幹太醫這一行,大多都是‘啞巴’,隻管看病救人,旁的事旁的話,從來就當瞧不見,聽不見。

    阮嬤嬤領著太醫進去,剛到門口,便聽到了裏頭的說笑聲。

    “徐主子謬讚,能得徐主子照拂,是寧家幾世修來的福氣。”唐韻已經起來了,坐在火爐子邊的高凳上,看向對麵圈椅裏坐著的徐美人。

    “先頭我都沒想到這一層,要早知道唐姑娘是寧家的表姑娘,我早就登門了”

    話音剛落,門前便響起了動靜。

    阮嬤嬤笑著進來,“五殿下聽說唐姑娘今兒病了,特意請了太醫過來瞧瞧。”說完又朝著徐美人蹲了禮,“見過徐主子。”

    徐美人愣了愣,才反應了過來,回頭便看向唐韻,“我就說呢,唐姑娘今兒的臉色不對,原是病著呢,瞧我這不長眼色的,竟還拉著唐姑娘說了這半天。”

    徐美人說完,趕緊站了起來,替太醫讓了位,“唐姑娘趕緊瞧瞧,我就不打擾了,等唐姑娘病好了,我再前來賀喜。”

    唐姑娘不顧她勸解,起身執意將她送到了門前,笑著道,“待下回啊,就該我去瞧徐主子了。”

    徐美人一笑,“行,那唐姑娘就早些養好身子,我候著呢。”

    徐美人領著兩個宮娥,走出逢春殿了,腦子裏才突地一閃,腳步立在那遲遲不動了。

    她就說適才那太醫,怎麽那麽眼熟。

    不就是劉大人。

    那可不是一般的太醫,是東宮太子專屬的太醫,之前可是皇上身邊的禦醫。

    五殿下怎麽會去東宮請太醫?

    合著這唐姑娘,不僅得了五殿下和皇後娘娘的照拂,連太子都在護著了?

    之前她送了那麽多回的東西,皇後每回隻管打賞,從不會多過問她一句,一直不給她一個準話,徐美人一時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站了隊。

    直到皇後生辰那日,皇後屏退了身邊的人,單獨將她留下來,問她道,“徐美人手裏的好東西,可是從寧家鋪子來的?”

    徐美人之前早就同皇後提過,忙地點頭道,“是的,寧家如今已經來了江陵,西街開了兩間鋪子。”

    皇後一笑,突地說了一句,“原來如此,倒是緣分,徐美人許是不知,那寧家就是唐姑娘的外家,這段日子,多虧了徐美人照拂。”

    徐美人豈能聽不明白。

    皇後娘娘怕是要借自己的手,替五公主還了唐姑娘當初救命之恩的情分。

    是以,那日雲貴妃當著皇上的麵,提出了要收唐姑娘為幹女兒,皇後抽不出身去提醒唐姑娘,她便派了身邊的人,前去相攔。

    今兒再一見劉大人。

    徐美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寧家,還真就保對了。

    “你去查查昨兒去寧家鬧事的那幾個人,都是些什麽來頭。”